1
是夜，风大
高凉郡太守邀我饮酒
酒至半酣
他问我这个老渔民
城南和城北的鱼
哪一只最叛逆
我说这些患了
关节炎和风湿病的老家伙
只会在菜市场翻白眼
它们最终的命运都是被
一双热衷厨艺的手
剖开空空如也的身体
2
这些被称为疍人的海上居民
这些饱受欺凌和羞辱的异种人
这些泣泪成珠的鲛
这些躲在妈祖怀抱里的孩子
登陆后藏起了尾巴和鳍
他们穿上布鞋，脱下头巾和
巨大的遮阳帽，远远走在汉人身后
像一群归顺朝廷的逆贼
3
出海捕鱼的人变成了鱼
今天你捕回的这船鱼
哪一条是你的兄弟？
多少年过去了
你的妹妹还扯着风暴的衣角
哀求它息怒
4
偷盐的少年往北逃离
去追寻梦想之城
他总是在夜深人静的衣兜里
掏出一片海
海里养着两只鲨
一只叫大哥哥
一只叫小弟弟
5
三月，人们从各地慕名
来看鼍城的桃花
桃花们面对空山笑春风
笑去年今日此门中的唐朝诗人
这些哈哈大笑的桃花
惊飞了山中的野鸽子
6
天上飞得最高的风筝
是最老的祖先
他生气时，儿孙们
没人能拽住他
他说走就走
消失在薄薄的云层中
7
昨天，晴空万里
昨天，他们挥汗如雨
今天，阴雨绵绵
今天，他们喝啤酒打牌
笑得最开怀
他们喜欢和老天对着干
这些建筑工地的坏小子
8
我的老父亲深信
掘地三尺有黄金
他在几亩贫瘠的土地挖了一辈子
某天他来电告诉我
他挖到了谁埋在地下的
此地无银三百两
9
天要下雨
而娘已没有女儿可嫁
娘坐在山头
等雨来
淋湿土地
她要把坟墓挖宽几寸
10
那个守着一堆蜗牛壳的小男孩
看起来很悲伤
妈妈要把它们像垃圾一样清理掉
他死死护着
他相信那些小小的长着触角的工人
并没有死掉
它们只是暂时外出
去修建那些银色的道路
他也相信爸爸总有一天
会回到他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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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6-4-18 00: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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