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扣儿作品欣赏和浅析
文/覃可
2016年2月,霜扣儿作品集正式出版。全套作品共分三册分别是诗集《我们都将重逢在遗忘的路上》、《你看那落日》和散文诗集《虐心时人在天堂》,一共收录了诗歌作品近300首。几年来,霜扣儿以为数众多的作品和令人感到惊艳的表现,在当下新诗境地上给人留下了难忘的印象,她的才情、才气和高超的文字感知力也随之彰显。作为一位逐渐被众多读者所熟识并喜爱的女诗人,霜扣儿在面对和领悟这个跌宕起伏、无边迁徙的时代以及这个时代所带来的种种纷纭景象和文化精神,参与并拓展着诗歌的写作,她独语式的表达有别树一格的感觉,她的穿透、破解和构建都提升了其作品的高度。
霜扣儿最可贵之处,在于现行书写方式之下,接续了中国古典文化美学的部分并有所突破,她的文字往往超越现实生活中庸常的陷阱和歧义,直接抵达人类共同的情感区域,呈现出凄美、婉约、忧伤、迷幻、空灵和禅意以及人性关怀等诸多因素交织的诗性之美。
鉴于该作品集的篇章数量较多,所涉内容颇为丰富,本文化繁为简且以“回归、反复、灵性”等几个关键词作为切入点,尝试作一番简浅的赏析和初步探究。
回归。在回归情结中演绎美学,这是霜扣儿作品始终不弃的主题,也是其不断前行的支撑点之一。在作品集的后记中,霜扣儿用诗句很好地表达了这种姿态:“如今我带一条土路归来/花开得披头散发”。如此“归来”可谓意谓深长,其背后应有斗转的时空、家国的情缘和丛生的情绪所形成的诗歌场域作垫衬,进而厚积薄发,显得诗意丰沛而富有张力。《骨血乡愁》一辑,收入了她关于亲人、故乡和风雪的作品,由此可近距离地感受到霜扣儿艺术的心跳,读到她在世事变迁之后的语言,触摸到风雪沧桑的镜像。这可能是霜扣儿最为接近现实的一批作品。在其它各辑中也不断出现类似的作品,例如《滚滚红尘,疼痛的乡愁》、《母亲》、《没有归期》《念原乡》等。而一首长达一百五十行的《我们都将重逢在遗忘的路上》则将这个主题推向了一个巅峰,这首诗歌涉及生死、虚幻,涉及意境、指代和美学发生学等诸多方面,但它仍然和“回归”这一意旨有着难以言说的勾连,只有通过细细品读,又或假以时日,才能真正到领会它的繁复,它的意境,它的厚度。
霜扣儿作品在“回归”上并不仅仅囿于乡愁之畔,其至少在三条路径上或者说三个层面上有迹可循:地理位置上的回来、文学之路的回归和人性的宿命的轮回。近三十多年来,社会发展的重要特征之一是经济崛起、价值失范甚至背信弃义,回归作为价值重建、美学重塑的话题和行动,其实一直都在行进之中,从这个角度看,霜扣儿的写作恰好与时代背景相吻合。她能够用独特的感受力捉获到时代的特征,并用超凡的表达力,抒写了人性与大美。
反复。在反复吟唱中渐次推进,回旋的节奏,情绪和痛感,美学感知或者价值取向等随之而来。这里选择《墓地》一诗进行考究,它在形式和内容上都兼备了霜扣儿特色的“反复”特征。在作品集中,一共有6首同名诗《墓地》,而其中一首入选了2015年度中国诗歌好诗榜。笔者认为这是一首异常出色的好诗。它开篇的起句这样写:“风吹不动了/我坐在风里看你”。其间出现了“蝴蝶不死,只是不再涉入内心河流/风吹不动了。我坐在风里看你”。最后一段结束句:“风吹不动了/我被你放在风里”。全首只有十七行,通过“我和风”的反复演绎,通过诗中鸟儿、荒草、蝴蝶、天空、大雨和老人、石头上的字、鲜活的眼睛等自然物象和人及人的感知,把人类的疼痛、无助和终极困境提了出来:“你在这里,什么都是/什么都不是”、“咫尺之间。你不与我在一起”。霜扣儿以诗者的悲悯,引领读者一再出发,一再触摸人性中最柔软而脆弱的部分,可以说这首诗十分纯净,集中地完美地体现了霜扣儿独语式诗歌的力量,“风吹不动了”但诗歌的节奏、音乐感、痛感和诗意却仿佛依然在动,在回旋。这样的诗歌,字句不深奥,不晦涩,却直指灵魂和人的终极关怀。
还有一种值得关注的情形是,霜扣儿对同一题目进行重复的诗写,在作品集中收录了多篇同名的诗歌。例如《你看那落日》一共有8首,如《净土》5首,《疼》5首,《黑》3首。通过这些作品,可以阅读到她多角度呈现的诗歌,可领略到她不同侧面的书写风彩,这种现象的存在体现了她的宽容、柔韧和多维度,也让人感受到作者的某种执着信念甚至是对诗歌的依恋。
当然,除了以上所述两种“反复”的呈现方式,即在一首诗内部反复、一个题目重复写出多首诗,还有另外一种方式,即类似的主题或意境(意象)在多个篇章之间出现,例如她的作品经常呈现的古今交错、节奏感和音乐性均属此类。在古典诗词中常见使用叠字、叠韵、词语反复的手法,如果扩大视角和用一种新思维去看,霜扣儿的这些作品也是沿用了这种手法和理念。当然以上所述“反复”、“重复”显然含有艺术上的“回旋”“推进”之意,并非简单意义上的相同。
灵性。灵性层面上的东西关乎天赋和开悟,它影响着一个人的艺术生命。霜扣儿在这方面的表现无疑是出众的,特别是,当霜扣儿的文字遇上寺院、音乐和远方的时候,就变得超乎寻常的流畅、纯净和透彻,不仅语言飘逸,而且意韵深深,凄美动人。例如《忍不住有,也忍不住无》写“找一个无雨之日,不许天哭/这个境界是飞行的,千山万水在低处/我留下的泉水在眼中/我挑来的日出在头顶/我自身就是高香/观音山,你脚下的人,站着也是匍匐”。《秋水谣》写道:“我的倒影在哪里/我轻声问,雁影轻声摇/云朵推着霜寒向南飞/它们素描着我的形态与心情”。又如《老庙》、《正次递,相与浮屠》、《走过的山梁,泛起金黄》,再如《老庙》、《武侯墓之临汤汤雨》,还有《禅院外》、《乱红》、《酡》等等一系列作品都十分精彩,难以一一列举,可以清楚地感受到,霜扣儿是灵性十足的霜扣儿,霜扣儿的文字是在人文、哲思和禅意的天空神采飞扬的文字……无论怎么读,都会觉得那一份美既是古典的又是现代的,既熟悉又陌生,似曾相识,令人惊叹。
从文学艺术的传承上看, 霜扣儿的作品必定是接续了古典传统美的内容和气息。从观照现实的角度看,她有所拓展和创新。这或许与她的秉赋、文化基因、性格爱好甚至是训练有素都相关联。具体到诗歌作品上来,有两点比较清晰:在表达上来看,她把古典传统的词汇和现代性的词汇进行了微妙的“链接”,对句式进行了某种合理的“改造”;从意涵上来看,她把主观意涵投影到传统古典的诗境中,即她通常是以诗者介入的,从而寻求突破,产生新的诗境,孕育出美感。正如霜扣儿在《沧海一声笑》中写道:“我以彻骨之凉,解世间伤骨之烫/我的韧性来自远古的光芒,那么久长/我难道还不是你吗?/——美人的金凤,英雄的沧浪!”,她的文字虽然常常流连于寺庙、故乡,穿行于音乐和历史中,但她并不是一位守旧的诗者。
纵观霜扣儿作品,可见她于回归的情结中反复吟唱,于古典美学的土壤里发芽破土,于生命激情的高处飞扬,闪烁着人性的光芒。近几十年来,随社会变革、城市化进程、道德沦陷,古典的唯美的文学作品和审美观曾一度大受冷落甚至遭到打压。但所谓物极必反,所谓缘起缘灭,该去的去该来的会來,可去可来,种种迹象表明,诗歌的新阶段或将到来。从大处说,霜扣儿这种超越的唯美的诗歌精神,很可能成为诗歌新美学的一个构件、要素或者方向。
世事纷纭,而诗歌滔滔,人与诗歌的吟唱永远如影随形。人生苦短,而诗心永恒,人与诗歌的爱与愁永远彼此搀扶而延绵不绝。正如霜扣儿在诗中写道:“我的心不能被诗歌说尽”,面对她丰富的多样性作品,本文同样无法写尽其作品的内涵。霜扣儿作品还有许多方面的内容值得称道和有待研究,诸如唯美、大气等品质,诗歌底蕴、抒情和技法,音乐性、社会背景和诗歌发生行为方面,以及诗歌微妙的隐秘性等等。本文限于篇幅,只作了初步的探究。
参考资料:
[1]张无为:主编荐语/《诗歌周刊》第94期/中国诗歌流派网/2014年1月26日
[2]高世观:《新诗经》014期:霜扣儿/中国诗歌流派网/2015年3月30日
[3]李泽厚:《美学三书》/天津社会科学院出版社/2007年3月第2版
2016年4月25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