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活术

窗户

《诀别辞》

杭州，每次回来，都是经过，都是烟雨濛濛
其实我不是回来，我是去那儿，路过那儿

烟雨濛濛，仿若伤口打开
丝丝雨声，落入胸中，我已想不起为何？

梦里，我一直居住于此。甚至梦见
我在打理我的花园。就像现在，我守在远方

我会慢慢老去。但当我再次转身离开
梦来不及和我说告别
我来不及和伤口说告别

《燕子》

脱帽子，鞠躬，敬礼
燕子每次
都是低着身子
飞回到屋檐下的巢

下雨的时候
就和雨一样
因为飞翔的身体和亮光而闪耀

儿子说的更好：
它在我们家
吃饭、睡觉、玩游戏


《一颗星》
有没有一颗星
它照亮我的童年
也照亮我的老年
黑暗中它是最亮的一颗
我在梦里望着它的清辉
母亲曾经说过
一定有一颗星是你的
只要你善良
她一边在月光下给玉米浇水
一边对我说
我静静地陪着她
坐在田埂上，晚风轻轻吹动着
玉米叶子

《赞美诗》

时光是寂静的
每一滴雨都在歌唱
但转瞬即逝
夜晚是一泓深深的湖水
容纳一切消失   
和所有的梦境
我偶尔担心
就这样坐在椅子上老去
但旋即又在雨声中恢复平静
想起老父亲
在乡下挖笋
晒笋干
他总有忙不完的活儿

《樱花谢了》

一场雨之后
樱花谢了
人来人往的街道
突然冷清
它仿佛沉浸于
一场盛大而灿烂的回忆中——
就像我想起
昨天经过此地
内心发出的惊叹
但我们手牵小之
什么也没说
只是站在樱花树下微笑着
互看了一眼

《理发》

在小之满三周岁的这个春天
小之洗完澡后光溜溜地坐在浴缸里玩水
妻子突然说
给你理发吧
我居然乖乖地坐到椅子上
然后听见她手里的理发器
轰轰地在我头上滑行
很快长发变短了
头皮和耳边凉飕飕的
我仿佛看到了二十几年后
我还是坐在这里
妻子带着眼镜在给我理发
儿子带着他的女朋友从外面回来
他对她说
我老妈现在是个专业的理发师了

《赞美诗》

前天去你父亲的山谷
我依旧迷惑于
四周的田野，森林和水塘
在高远的天空下
安静，独立，互相环抱

我仿佛被扔到远处
在很远很远的地方
没有牵绊，忧愁
清冽的风吹着我
我也用整个身心抚摸它

空气清新而陌生
我站在木窗前，看到了自己
单纯、白色的梦
它如山上的野花
没有名字，不知生死

哦，一切皆是
来自天地的恩赐
它比所有思想
更轻地打动着我。看——静，就是
落在院子里的那些光线


《复活术，兼致李敢兄》

没有灯
我们就从身体取出灯
铁做的灯
骨头做的灯
血肉铸成的灯
风吹不灭，雾挡不住

没有活路
我们就向死路上走
往更陡峭的悬崖
更深的深渊
直到落日沉入大海
地平线消失于夜空

“一切死亡我都已死过
一切死亡我都愿再度去死”
这还不够——
我们活着，花朵活过的
鸟儿活过的，石头活过的
甚至敌人活过的

我们都要再活一次
举着我们的灯
从纷扰的尘世走过
从低矮的坟墓中间走过
从那些嘲笑我们的人面前走过
哪怕像疯子一样

“”引自黑塞《一切死亡》里的首二句


《赞美诗》

缓慢的三月
玉兰花，在窗口，在路边，盛开
一切没有意外
潮涨的河水在继续
杀戮在继续
流亡的远方，落日依旧盛大
而帝国渺茫
梦中发生的，如春天的铁轨
牢牢抓住了风的旷野
只有晨起
刮胡子不小心刮破了皮肤
流出血来
才突然感到
一群鸽子从身体哗哗飞出
使我在茫然中
获得一种认知——
中年的意外，就是对一切
不再意外

《赞美诗》

在漫长的旅途中
在可以淡忘时
在散淡的日常背后
和重复的梦里
你依旧用天使的面孔
蝎子的心肠
隐秘的各种小手段
折磨我、撕裂我
使我以为
现实的光线、迷蒙的山水
和梦中醒来的那片黑暗
是另外一场梦境
啊，是的——
一切都在持续
一切不可言说
万物存在，已与你的诅咒融为一体

老家梦泉

品味诗意，问好……

窗户

问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