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着水的宽袍长袖。
从大山深处走来,一路颠簸到我的村庄,咿咿呀呀
唱响农耕之戏。
天地搭台,星月设幕,拉开青山隐隐田畴绵迭的背景。
稻麦唱老生,油菜花演花旦,各种野草为奴仆,稗子唱丑角,一部大戏开场,千古不衰。
允许青蛙谱曲,虫儿弹琴,夏蝉花腔,黄鹂、斑鸠、喜鹊……你方唱罢我登场。
倘若还不够,就派上猪牛马羊骡驴,声调嘈杂:没关系,只想图个六畜兴旺。
偶尔鸡犬不宁,河一清嗓子,奉上一担滋润。
当然,我们是要参与的。耕种收藏,一系列经典动作,炉火纯青,云遮雾绕,唱出繁衍不息的主题。
多年后,当小河脱下水的宽袍长袖,露出干枯的身子,我的心一沉:它所唱的农耕之戏,将是我们镂刻在记忆扉页上永恒的乡愁。
放心之遇
在乡下那些年,我出门便遇到猪、狗、牛、驴、羊……它们对我,常礼让在先。
埋头吃草觅食的当儿,对我有些怠慢,但绝不会构成威胁。
同住一个村,同饮一河水,同顶一片天。算得上和睦相处,
亲密无间。
偶有矛盾和冲突,绝不会结下仇冤。
十八岁,我出门远行,一头闯入城市的怀抱。
有人鄙夷我的土气,瞧不起我的出身,变着法子欺凌
我的单纯、忠厚、胆小、懦弱……
让我上当、受骗、吃尽苦头。以至于多年后,还心有余悸,遇人多留一颗心眼。
可遇上乡下的畜牲,我心宽胆肥。
走我的路,做我的事,坦坦荡荡,不担心遭受攻击
——和畜牲相处,我反而很少受到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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