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光：春秋祭（一组）
《清明的雨》
老天爷又哭鼻子了
我们
没有办法哄他
它是爷爷辈分
爷爷是可以哄得吗
要哄，就哄孩子吧
我们曾经是孩子
我们也将会有孩子的
可以哄哄的孩子
《河南•驻马店•1975》
——与青春有关的日子
板桥，石漫滩
这一年父亲送我下乡
有人说，神睡了
紫禁城的太阳在消褪光芒
白的手和白的肚皮也漂来了
像山芋。像猪蹄。像水饺
有消息说“狗已经死亡，牲口
已经死亡，人民已经死亡”
这是八月八雷公暴怒。我
听到了九州之夏的怯怯哀声
这是二十万生灵涂炭。我
记住了河南•驻马店•1975
注：1975年河南驻马店地区垮坝。重灾区为板桥、石漫滩等“大跃进”年代或稍后建设的水库垮坝，当时打捞尸体10万多具，后续因缺粮、感染、传染引至死亡14万人，合计24万多人死亡，与次年唐山大地震死亡人数相若。
《红之殇：交换》
——题重庆红卫兵墓园
谁设置了黑洞
采走了血？让
我和你交换
用太阳的唾液
用弃者和被弃者
谁释放了罪孽
挥响了刀？让
我和你交换
用大地的子宫
用奸者和被奸者
谁绞死了自由
上紧了锁？让
我和你交换
用星星的弹孔
用恨者和被恨者
谁垒好了坟墓
钉好了棺？让
我和你交换
用鬼蜮的钥匙
用死者和被死者
注：红卫兵墓园，位于重庆市沙坪公园西南角、人工湖岸的缓坡上，紧邻一座1990年重建的天主教堂。据悉，是中国仅存基本保存完好的“文革”武斗死难者墓园。高约三至六公尺不等的块石叠砌而成的灰墙，把墓园大致围成船形；墓园西高东低，形成几级梯形台地；墓园占地约3000平方米，坐西朝东，寄寓着墓主永远“心向红太阳”的拳拳之意。据有关资料披露，该墓园埋葬有404人。
《黑暗，必将我托举到你的屋顶上》
——纪念林昭八十冥诞
黑暗先于眼睛发现自己
先于破碎掌握自己
先于梦升华自己
先于死祭奠自己
黑暗，我浸淫在你的水里
无舟自行，已过万重山
无师自通，已晓天下事
黑暗，现在只差那一束光
它耕耘岩土，在地心孕育
必将我托举到你的屋顶上
《不能说的死亡真相》
——祭一位逝者
我钦佩的老田，
他死了。死在很久以前
很久以前
我们不认识
但我钦佩他
老田死了。死得有些突然
有人说是自杀
有人说是他杀
他的死因和死亡真相我想我知道
但我不说
老田没死的时候
我们不认识
老田死后多年
我们开始认识
因为识字，我读懂了老田之死
以及不能说的死亡真相
不能说就不说吧。我们
只说可以说的。比如
纪念鲁迅。臧克家说：
“有的人活着，他已经死了；
有的人死了，他还活着”
比如给任安写信。太史公曰
“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
或轻于鸿毛”。并说：
“要之死日，然后是非乃定”
我想这些，都是老田知道的
因为知道，我想
他死得明白，死得其所
他是读过圣经耶利米哀歌的人
他早就预感到了死
并慷慨赴死
《一匹叼着死亡的白马》
——历史镜片中的梦靥
在傍晚
我不忍击落的乌鸦
在吞噬了光明之后
它自己倒毙
一个巨大的谎——
一次罪恶的飞翔，在被时光
剔净了它刺目的羽毛之后
它自己倒毙
天空黑下来了
一起黑下来的还有我们
被天空蜇瞎的慧眼
和恐惧的内心
天空黑下来了
寂寂的原野上
一匹叼着死亡的白马
飞奔而去！
《为所有远去的人而哀悼》
那些驾鹤远去的灵魂
都曾在我的、你的
或者他们的世界里来过
——题记
一个人死了
他死前跟别人说
他死了。死的时候
左眼挂着喜悦
右眼含着悲伤
一个人死了
他死后跟我说
他死了。说得时候
头在天上悬着
脚在土里插着
双乳和肚脐却追着夸父去了
一个人死了
他死于精子遭遇卵子的瞬间
那时，一江春水在
剪切银河里的一枚月亮
而一个身影
刚在断桥上消失……
一个人死了
他死于佛尔摩斯探案经过的
所有地方，那时
尼罗河的惨案还没有发生
海峡两岸离散多年的
伉俪还没有重逢……
一个人死了
他死在异国他乡，死在
他永远陌生的土地上
那时太阳正在升起
纤手正在写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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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6-5-10 12: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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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6-5-12 13:3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