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意
风把梧桐枝
往下摁
枝叶抬起身子
像宠物温顺地回望
临时的主人
这些句子
蕴藏了怎样的意义？
我无法判断
写下它时
风已经转向
2015/8/5
语言投影
——給冯晏
夜半梦醒时纠缠我的
是某些词语，挟裹被抑制的自由
像跳跃的篮球奔跑到篮板前
一次次扣篮，命中。
心灵最初没有缝隙
感官经不起微毫引诱
一个念头如微风
空地开始长草，词语陆续涌现
水开始是静止的，然后有了流淌
再投入漂浮物，并举起枪
扣动扳机和子弹飞射同步
它被击中，碎裂
在空气中屑散，消失。
一切安定，寂静如同
寂静，一个名词怎能
偿还一个动词欠下的债务？
当下忙于命名，未来只是过去的利息
这首诗，是瞬时闪回的灵光
抛掷的一堆词语
2015.11.26
读《词语中的旅行》
——给永波
世界静止
呼吸越来越重
一个词语
压住一个词语
另一个词语
会从沉默的石头里
蹦出来
诗歌诞生了
以词语的方式
去刺探暧昧的存在
一个个密码
由内部的穹顶
向外发射
从外部的秘道
返回的暗语
来自缺席事物的回应
词语的魔镜照耀着
一切非存在
那些擦不去的痕迹
是诗，是空无中的
一块界碑
镌刻对
每一次抵达的描摹
2015/7/22.
海豚诗
——观海豚表演
黑色海豚轻松跃起
穿越圆圈里时
翻滚身体，露出白色肚皮
它们并排用额头托住
训练师的脚尖
平稳前行，在岸边一甩头
把她安全推送上沙滩
它们在池中全力跳起冲向上方
翻了两个筋斗后
把自己深深抛入水中
它们在透明的池子里潜行
每次出现都带来新的
喜悦氛围
训练师的精彩
是在演出的全程
让自己变成海豚的道具
好比一首杰出的诗作
高超技艺带来阅读的流畅快感
陶醉在语言的精妙
忘记了作者的存在
2015.12.16
“摆弄”
去年，我和几个年长的人
饭后闲聊说到它
是关于对某事物的控制力
后来大家顺着语义延申
男女隐晦之事
动态的联想，使得大家
笑容暧昧
它含有
拿捏，摆布，玩弄的意思
今天我又联想到
拥有自己生活的人以及
不能被他占有的部分
2016.1.16
关押
冬天，我喜欢读复杂的
修辞厉害那种
衣服越厚时越能体会
躺入被窝时一层层
剥开的轻松
夏天，我又喜欢简单的
口语的直接
近乎裸露
听看不见的事物
搏击虚无
春天，秋天有着过多
不易觉察的流变
语言的炼金术士从中攫取
自然的局部，却难以
不多不少交出
一首诗，仍被拽紧
在词语的拳心
封闭中有所渗透
平衡的保持中实现打破
如此之难
2016.1.29
贪吃蛇
养一条蛇
从尾巴开始
吞噬自己
做一次呕吐
把整个身体
清空
写一首诗
不用一个词
让语言彻底
失声
2015/4/18
光照的事物
梦到的只是日常事物
它们按秩序演绎
细节并非特别迷人
一切安宁
似有一支
温暖的烛火存在
醒过来
窗外正下着冬雨
现实跟梦境
并没有明显的差异
想起一些作品
它们不愿触碰未知的恐惧
对过往却深深迷恋
我想，那可能源于
缺乏爱的光照
在梦中
爱往往是醒着的
2016.11.5
是什么突然落下？
微风轻摇树叶
那一把把晃动的小伞
“噼噼啪啪”
爆发的声响从耳朵
向内驱赶着进入
词库，‘雨’和‘伞’
被选中并被调遣
到此
街上行人仓促
撑开的伞来不及合上
雨就停了
地面甚至还
干着，冒着热气
还有些什么
是急切的诗行所
不及表达
遮挡在词语之外的那些
我确定，不是突如其来又
很快消失的
雨滴
2015.8.6
消失的声音
——精准的修辞，并非事物本身
阳光隔着棉质短衫
抚摸进我后背
让我的身躯
能盛下
整个下午
园子里草木旺盛
花儿们怀抱着
各自的世界
每一片树叶
都能承载这白昼
信步游走
鸟鸣用声音
触摸了我的耳膜
我抬起头看天
它已飞走
天是空的
那消失的声音
在我身体里回响
如此动听、悦耳
逝去事物的记忆
真实又虚妄
2015/4/25
即使这样也使我得到抚慰
对于‘诗’，我就象一个无能的继父
我和你的名叫‘世俗’的母亲结婚后
没有生出自己的孩子
但总有些情感无处安放
所以有时候我接近你
和你谈心试着抚慰你孤单的纯真
很多次被你带刺的话语戳痛
很多次在深夜我捂着隐伤
装作若无其事回到你母亲的温床
我也想过如何才能驯服你
让你乖乖地补偿我从你母亲处领教的羞辱
但是你这个调皮孩子啊
总是让我猝不及防
常常玩各种我难为的游戏
比如从喧哗的人流去辨认自己的面孔
比如在默不作声中纵声高歌
你母亲对我生活无能的嘲笑
你对我充满激情貌似亲蜜的冷酷
我都无力驾驭
我不得不接受我们之间的差异
词语和世界有鸿沟
我和你之间有隔阂
甚至超过我和你世俗的母亲
即使这样也使我得到抚慰
你母亲常常这样令我感到窒息
当巨乳堵住了呼吸
粗实的怀抱箍紧了四肢
我会想起倔强而又清新的你——诗
这个和我没有血缘关系的亲人
此刻你就在我的卧室之外
客厅或许是另一间房间
或许就在门外用耳朵窥探我的焦虑的心音
或许是大门外夜空下的草地上
荡着秋千用随心所欲的自由来戏虐我的存在
但是即使这样也使我得到抚慰
因你时刻存在的恶作剧般的真率
我在你母亲的怀抱中忘记了孤单的奴役
并因你是他人的孩子
为我不需关心你未来的命运
这样的念头使我得意窃喜
使我身处如你般
在大门外夜空下草地上
荡秋千般的轻松和自在
2014/4/10
脱口而出的‘存在’
春天附体在花瓣上鲜艳着，春天拨开柳枝的褐色皮肤探头张望
春天侧身贴着风儿从远方经由城市的那一端来到这一端并
经由我敞开的衬衣领子巡视一下我的干燥的皮肤扬长而去
春天扬长而去像个游戏的孩子四处潜伏又随时出击
春天在转角把情窦安置在街头少女的酮体里
丁香般绽放，并让一个独身中年男提着酒瓶摇晃着经过她
那丁香的香像一把起子，打开他藏在体内的那个隐秘酒瓶
他看着少女背影喝起自己的老酒，一口酒浇灌一朵罂粟花
他幸福的醉倒在路边，他第一次幸福地死在生里
今夜我跟随嗅觉在街心花园里闲逛，那么多男男女女
一只小狗那块撒过尿的空地，它在自己的地盘上抬头
什么也没看到，它也没有失望摇摇尾巴冲我叫唤很欢
“汪、汪、汪——”
我知道雾霾之上星空确实还在璀璨，就像地铁上的人群一样繁多
对于时刻已知的未知，我也想对小狗谨慎选词有所表达
“存在、存在、存在——”
显然春天恩准了胡言乱语的合法，真挚的脱口而出让词语跌落荒诞
‘存在’被我用‘存在’抛给了‘存在’
“汪、汪、汪——”，“存在、存在、存在——”
就此刻我和它，就像天上陌生的两颗星星，对眨着眼睛
2014/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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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6-5-21 22: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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