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十五岚 于 2016-6-1 23:23 编辑
文/十五岚
《五月：致聂鲁达》
雨水自樟树的树冠，淌下来
我以为，那是解救你倾述的唯一表达
而说出思念与孤寂
你比任何人都要委婉——
无论鸟群，掩埋的灯盏
纠缠的阴影，借助你的心房
在向远方扩散涟漪
这样的比喻，我心知肚明
正如黑夜擦着窗户，影子是透明的
在远离的城厢，我们
各自天涯一方，唯有沉默
如磨坊上空的月亮，那样皎洁——
在大海之间，岩石之间
纵容它的过客，是接近神灵一般的尤物
谁在呼唤呢？幸福的收获者
怀抱着他们的回忆，成长起来
而我们，还在塞满惆怅的路上
滞留不前——
你说：我记得你
那自由的，奔放的，燃起号角之响的
感动的事物
犹如麋鹿踏过山岗，回到溪水
犹如山鹰，撞击山陵
你是我身体里，哭泣的一部分
直到雨水，接替另一场雨水
一直浇下去
《在森林中沉睡：致玛丽·奥利弗》
假如你困倦了，我也是
我们不妨回到森林，将头颅靠在一起
我想大地不单记得你，也记得我
远离黑死病的庄园，始终有真理在那里解释一切
火光掩面而泣，你转身离去
只留下我，与河床上的星星茫然相对
夜色中的飞禽，不时捡起巫师的骗术
但我一直醒着——
像一只不起眼的飞蛾，撞向黎明
远处的大海依然动荡如床，你身着洁白的纱裙
天使般，缓缓走下浪花垒砌的台阶
我就要醉去了，或者再次昏厥
历经死亡的威胁，和磨难
难道，你不清楚我背向光芒的用意
是为了拧熄一生的恐慌
《数杏仁：致策兰》
从一到二十一
我数你数过的苦杏仁
那光滑的，完美的小眼睛
挤在一起，仿佛是紧密的雨滴
混合着雷声，在空中纠缠
继续数，数到黄昏升起来
我置身在无尽的思念中——
自你的脚步，眼神，倦怠后的身影
任由一只白鹭，在湖上滑翔
我是那样想提起往事，对你
有所表达——
像露珠沿着它的抛物线，鸟雀自由发挥
自己的歌喉
而我必须忍耐，即便风从四周吹拂
坏天气一天连着一天
数杏仁，数到陶瓷闪闪发光
水罐自溢，萤火虫唱起一支挽歌
沉默的钟摆，以苦为乐
《镜中：致张枣》
一生中见过几次梅花凋落
你一个人静坐，在镜子前
想起青草淹没的南山，没有骑手
你留长发，穿白衬衫，时而面对河流发呆
“危险的事固然美丽”
纵然危险，也是要想念的
在她回眸，低头的那一刻
你听到河水擦着石头，在爆破内心
刺疼的地方一定是深渊
但是，原谅她来到这里
像原谅一只狐狸从远方带回一种音讯
她那么美，以致你喃喃的唇上
词语枯竭
《噢，维斯瓦娃》
去赫拉克利特河流
看鱼：花枝招展的，独自呓语的，妙不可言的……
游到我眼前的。维斯瓦娃说——
“一条鱼忙于捕鱼，一条鱼从一条鱼的围攻逃走。”
众多的鱼，回到赫拉克利特河流
我是其中的一个，空闲时穿耳钉，戴手镯
乐意扮演小仙女，把人当成鱼扔进洗礼中
怪只怪，赫拉克利特河流
不适合放逐，不适合一条鱼爱上一条鱼时
患上重疾，不治而亡。爱情的尸骨与一河哗哗的流水
去向不明的地方一定更远，有钟情的大海
噢，维斯瓦娃
帮我计算一下
褪掉多少次鳞甲，才要得出这个结论
《黑水塘：致玛丽·奥利弗》
亲爱的玛丽·奥利弗
我是多么羞于自己的表达，在暴雨之夜
忽略掉石头和天鹅的命运，尽管它们相安无事
但你不同，一直在探寻广袤之外的声音
比如从黑水塘里捧起一把水，喝下它
那美妙的，转瞬即逝的东西
是闪电想要击碎的，包括叶子，火和冰冷的涟漪
黑夜落向你——
在你的沉默寡言上，生命与尘世
是一双扇动的翅膀，总是从一场对抗
逃向另一场对抗
亲爱的玛丽·奥利弗
我依然是那么羞怯，像一株水草
甚至听不到鸟群到来，感受不到游荡的心灵
处于众目之下
《黑夜书：致里尔克》
失眠症上的那丛灯火
还在桌台边，闪烁
里尔克，拂晓前的灌木
已支起蓬松的意象，填补了这春夏之交的缝隙
我不介意，一日日时光滑翔如云
南方的气候，总会令桃子饱满
枇杷甘饴。即便
人人都能从内心最柔嫩的地方
出发，怀念或遗忘
我也必须打起一点精神来
为了，你说的那些孤独
那些，置身于深刻的事物中
还未醒悟的东西
比如门窗依然关闭，比如烟囱还未发声
但事实是——
里尔克，黑夜已使我碰壁多次
尤其这样的五月
在我甩掉一个个黄昏之后
它们以膏药的名义，以毒攻毒
《G小调柔板：致阿尔比诺尼》
白天鹅浮在湖面上
阿尔比诺尼，请带我回去
用一把小提琴的独奏
将我植入芦苇丛中，我喜爱那样的荡漾
任风将我吹散——
我是潜伏于日落前的一行雁鸣，经过流沙
更是周而复始的晨钟
看见四月的河流，布满少女的眼眸
阿尔比诺尼，白雾在天亮的河床上
奔跑，我赢不过它们——
在风暴中诞生的舌头
有着令人垂涎的春色
《在人间：致沃伦》
我喜欢你说的，一只鸟
在夜晚鸣叫，似乎会替代一片安静
我也喜欢你说的天空，和一只水桶
对视后，所碰击的声音——
自那些年，那些地方和那些人
并非所有的井泉，能够让一股幽凉滑落心底
咕咚一声，再咕咚一声
那燃烧的，在时间的河流上赛跑
我抵不过一只沙漏的，绞杀
尽管此刻，我坐在你记录的那个夜晚
清楚一只飞鸟，如何
从二十七年前的春天，飞过来后
它携带着大团的雪，在人间
只等拆信的人，回到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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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6-5-29 10: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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