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何玉新
在新媒体时代，诗歌和其他艺术门类正在发生怎样的关系？诗歌如何进入日常生活？当代国民和大众为什么需要诗歌？新世纪下一个诗歌的春天和繁荣正在来临吗？
进入新世纪近十年来，中国当代诗人从事视觉艺术创作，并经常在海内外举办展览，已构成艺术界不可忽视的事件、场域和景观。北岛、欧阳江河、严力、宋琳、芒克、于坚、翟永明、张楚、伊蕾、徐柏坚、杨健、默默、吕德安、岛子等众多诗人，以油画、水墨、实验书法、雕塑、影像等形式，探索诗歌的艺术边界，引发了当代艺术界和诗歌界的思考。
诗人芒克认为，一切艺术本质上是诗性之显像。相比其他艺术，诗歌毕竟是单一、纯粹的语言艺术，跨界传播也未必能改变诗歌的边缘位置。当你意识到写诗不能改变生活和泡妞的时候，你才真正开始了写诗。你要意识到诗歌不是讨巧的东西，它是语言最高的磨练和境界。每个诗人都有责任，让被遗忘的词语重新焕发光芒，探寻被日常生活掩盖了的词语中的诗意所在。也必须承认，诗人跨界，一方面可能是出于生计考虑，因为一首诗不能卖，但一幅画、一张照片可以卖。但另一方面，诗歌是复杂的艺术，只要把写诗的一部分精力拿出来做别的，都可以做得很好。比如可以把诗歌的意象能力用来做视觉艺术，把诗歌的叙事能力用来写小说，一段诗就能写成一个短篇。当然也包括艺术创作。诚如贾樟柯在电影《二十四城记》中借用万夏的诗，与女诗人翟永明合作，从中都可看到他对诗歌的热爱。诗歌对一代人的影响也不是迅速见效的，可能是很早种下的一颗种子，过了若干年后才有收获。
诗歌和其他艺术的边界似乎越来越模糊和暧昧，这取决于一个词—诗意。徐柏坚是一位著作颇丰，国内很有影响力的诗人，是新时期文学“神性写作和民间写作”的代表性诗人，也是二十世纪初民国总统徐世昌的曾外孙。他年轻时留学美国斯坦福大学，归国后成为一名法官。白天是高级法院的法官，晚上是诗人，白天像公民一样生活，晚上像上帝一样思考。这样的经历，使他常有漂泊感，异乡感，这种情感往往与忧伤有关，但很奇怪，他明里忧伤，暗中却似窃喜。幸福在他的诗中出现的比率很高。他的诗句具有极强的画面感：“初春，我指派孩子们登高望远/打开一小片窗户，远方陆续传来音讯/我像流浪儿一样赤着双脚，漂泊在异乡/所有回忆将随风逝去。”其中动人的诗意，也被他用影像的方式，用“一小片窗户”呈现出来。在他看来，诗歌是元艺术，能够定义这个时代的某种精神。好的艺术作品，都会有诗意的存在。例如，当我们说这个建筑很有诗意，已经在潜意识里把诗定义为一个标准。诗歌就是要能够守住这个标准。
古代中国，有广大的诗歌需求，甚至有诗歌崇拜的氛围，在宫廷里做官，必须写一手好诗是前提，在这种文化背景后，是因为中国有广大的心灵市场。而诗歌就其本质而言，就是一种心灵的学习或修行。诗歌的起源是感于心动于情，其过程是从心出发，用心写作，目的是为不断提升心灵层次，从而实现自我超越，达到安心。好的诗歌作品能让他人读过以后感到动心，体验诗中情感，领悟诗中意境，同样达到安心的效果。诗歌是纯粹的语言艺术，相比而言，音乐的影响力更直接，更容易触动人。著名摇滚歌手张楚，和窦唯、何勇被称为摇滚乐魔岩三杰，偶有摄影、绘画作品问世，而他的歌词，本身就是诗歌。在他看来，中国摇滚的美学很单一，就是噪。他期望打破这种美学系统。他的音乐倾向于传统、根源，有欧洲音乐的感觉，比较人文，也带有现代感，用语言和音乐表达出这几方面的统一，把内在思想用更生活化、更自然的方式表达出来，而不被外在文化强硬赋予沉重色彩，让音乐本身带有思考的成分，是他追求的目标。
让诗以广义的方式去跨界或者传播，古已有之。诗画同源，二者皆为人类自由心灵之表征。任何一种艺术创作都需要灵性，视觉艺术是灵性的产物。诗人的想象力和审美感受力，诗歌语言的象征、隐喻、抒情、哲思、启悟，以意象营造天地境界，以梦为马，以深维新，亦为视觉艺术所求索的深度、高度、法度。艺术家必须去找新的灵感，而不是技术的累积。女诗人翟永明的摄影艺术有一部分是跳跃的，有时只需要移动一下位置，就可以发现一种美。跨界是形式，通过碰撞擦出火花，才是最重要的。
当下，因为智能手机的出现，每个人可以都成为摄影师。美之所以变得艰难了，是因为审美遭到了现代主义的破坏。上海撒娇派诗人默默谈到：传统摄影中靓丽典雅的女子、灰瓦白墙的古镇、野地的鸟兽、无际的荒原、大漠的落日，纷纷出现在每个人的镜头中，摄影的门槛降低。至此，重要的不是用哪种艺术手法去表现，而是背后的创意。看见诗，有时候必须要用手挡住一些强光，去掉一些干扰，才能看见不被众生注意的、人间的另一面。
所有跨门类的艺术都是一种翻译，也是一种再创造。诗歌借助视觉文化来传播，无可厚非。但有一点不能忘记，诗歌本身是语言的艺术，和其他艺术进行跨界的时候，还是要重视本体——语言文字本身。任何艺术的独立性都要保持，诗人也要保持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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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6-6-1 12: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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