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断裂或破碎（五章）
◎崔国发
断 裂
粗粝的岩石倏忽炸开，在内在的衔接上涅槃：一种断裂的痛。
截取话语的片断，拂拭历史的疤痕，谁能阻隔得了人与世界的相遇，让生命的真实，从裂隙中突围－－
开天的刀柄，于一片混沌里辟就彩虹，以丰富的原色勾画绵延而辽阔的时空。
也许一次深刻的中断，便可在非线性上，造成一些似断非断的跳跃：峰峦的起伏。河床的失踪。闪电的锋刃。一记雷霆醒来的梦……
补天裂：女娲以炼出的彩石认真地修复，于乾坤的倒悬里巧夺天工。抵挡了天上飞来的横祸，让土地的每一道伤口，于龟裂的旱季悄然弥合，理想与现实的骨缝。
一种异化的抗争！天地人，还是日月星，于话语的叛逆中，接续自然的蜕变。
断裂与倾斜、整合与瓦解：让真与伪、善与恶、美与丑、新与旧进行对决，可以不逞一时之雄，但不能不拥有：匹夫之勇。
一根树枝的愿望，便是让始祖鸟的歌声，在断裂了的语境中再次合龙……
破碎的玻璃
似乎只有用玻璃，才最容易表达破碎。
我听到一阵词的尖叫，碎片与碎片之间相互折射，一种炫目的反光。
可能是不小心触碰，在支离破碎的语言中呈现，分子的斥力与透明的心扉。不只是永远的痛，也不只是因为尊严的失落而伤痕累累。
我曾一再地提醒，一定要小心翼翼地把持，心中的爱与梦幻，我一再地珍惜风恬月淡的日子，易碎的心灵要小心轻放，不能因为它不堪一击而猝然散落一地的晶莹与悔恨的泪水。
解构：希望与美梦，难道就这样在追忆中蓦然幻灭？月残梦断，命运就好像这脆弱的玻璃, 五彩缤纷的时刻，也最容易破碎。
面对一道道寒光的闪烁，谁能牢牢地握住我们的掌中之杯？那时，我知道玻璃其实已无法还原，但也许，透过措辞的尖锐，于真情的招魂中还能尽量挽回一些时光的痕迹。
不要再沉湎于影响的焦虑，也不必再意冷心灰，关键是破碎之后我们能想到什么，对于更多心地敞亮而光明磊落的玻璃，我一直对它们抱有敬畏，而必须时刻牢记－－
不再发生新的伤害，并且执著内心的信念，以免造成精神的崩溃……
蚀
以前只是在冰清玉洁里，整合天空的圆满。
现在，我看到挂在天幕的一弯残月，越来越失却光怪陆离的神采。
夜色讳莫如深。
不能因为我的心肠不硬，而纵容某些投机钻营者肆意啮食一片又一片月光的柔软。
必须一笔一划地，参与这个汉字的拆解。
我这样做，只是想在子夜的深处，把照进人心的光明从黑暗的手中夺回，与黑暗对决不能总是选择长久的忍耐。
从变暗的镜子上，擦亮晶莹剔透的灵魂。到了最后，我果然看见，一只阴险的虫子，从月亮的软肋上，颤巍巍地爬了出来。
潜伏的虫子，它在暗地里吃光了这个汉字的偏旁。蓄谋已久的胃口，真的无人能出其右。
但我不会允许它这样，让人一直活在无边的阴影里。
事到如今，我也不能不管，它对光明所造成的故意伤害。
可以放虫子一条生路，但它对自己所犯下的一宗罪必须负责。
我现在要做的，就是尽力使其弃恶从善，比如罚它一遍遍地在广寒宫里清扫阴霾，或者萃取星月的光芒，一次次地把乌云拨开－－
倘若还要追下去，就让它对着不可或缺的月亮，由衷地说出，自己内心深挚的热爱。
倾 斜
让天空通过疾飞的鸟翅说出，它的倾斜。
只是呈现风中的千姿百态，你大概已经看见－－
风，和一根根树枝较上了劲。
那些旁逸斜出的树枝，在它们的弧度中也有了十分明显的表现。
有点张力，没有什么不好。
虽然，更多的叶子，几乎无法适应风的转向，倾斜的，或许还会有黄昏中斑驳的影子。
摩荡冲突：一边是理想，一边是现实，朝向两边都是倾斜，只惊叹这么多年的追求，真的把握不住风的命运，于跌宕起伏中也难以实现，梦境里那些美好的夙愿。
落日与我们隔得很远，但从晚霞的表情里，我们依稀能够识别，它西斜时的倦意。
我知道前世的浮云就在那里，尽管它如愤青一样的咄咄逼人，但你大可不必惊慌失措。踩着词语的轻重缓急，你立刻就能从倾斜的伞上，找到雨的大致方向。
而且，从柏桦的诗里，我还得到了这样的体验，我和世界，还有诗歌本身都设置了在悬崖边上的翘板，文字的倾斜，一步步地把我们逼近了生存的危险。
倾斜，从来就不喜欢平衡术。
御风而行，倾斜与平衡，建构与打破，也许只在一念之间。
暗 箱
一定是有灰色的暗箱掩人耳目，黑暗中的笑声，你听不见。
太多的玄机与太多的秘密，总是让人捉摸不透。
洞察或勘验：暗箱是一只把自己打扮成千娇百媚的狐仙，谜底仍藏在深闺之中，你看到的只是它光怪陆离的谜面。
阳光不在的日子，我从暗箱里出来,仿佛为了还原那些不为人知的细节，可到了最后，我未必真的明白，事物的真相一直是三缄其口，秘而不宣。
这个世界或许还有太多的幽暗与阴谋，不知不觉地，让我们陷入无物之阵的迷津，深度沉潜又无法躲避，黑夜中的一场暗火。一个局外人与世俗之间到底有着怎样的关联。
波诡云谲，难猜雾霾的心事，那些能见度低的雾霾，与落满灰尘的世道人心，竟然如此的暖昧不清。它龌龊不堪的弥漫，藏污纳垢，一片眩目的污染，是不是太过放肆的警世危言？
我希望有那么一天，打开密封的暗箱，揭示出人性的痼疾与内心的疤痕，让公开透明的阳光照进每一个角落。而且我还发现，躲在幕后的潜规则根深蒂固，必须以决绝者的姿态与它们划清界限，在光天化日之下，还生存及生存者应有的尊严。
（原载《中国诗人》2016年第3期） |
发表于 2016-6-3 15:22
收藏
分享
发表于 2016-6-3 17:01
发表于 2016-6-3 17:28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