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微的慰籍
——读梦亦非的《素颜歌。51》
宫白云
印象中梦亦非是另类而具有各方面野心的,挑剔而傲慢、精致而时尚、多思而丰富、善于雄辩,这些品质决定了他在世上的唯一性。他不仅有大能力与大智慧进行文学创作与文化传播,在诗歌、评论、小说等领域闲庭独步,还有大能力与大智慧打造他的“碧城茶造”。在当代,他有着众多的头衔:诗人、诗评家、小说家、专栏作家、时尚作家、茶商等。他对于人生和文化的看法总是异于常人,他是少数的精英分子,在孤峰上,但并不代表他失去了大众,他仍然是亲切而富于人情味的。所以他才会在文学潮汐与社会风云之间游刃有余,让无限成为可能。他的知性、智性、观念构成的文学姿势,铸成了他的作品走向上天的艺术魅力。他在与龙杨志的一篇访谈《源于未来的算法与压力》中说:“写作于我,意义在于‘思维的乐趣’与‘智力的炫耀’,所以,我注定不可能进行任何重复性的写作。”从他12岁开始写诗算起,在他近三十年的文学生涯中,也的确未见他写作的重复性。用美国诗人默温的话来概括他的诗歌追求最为恰当,那就是“仿佛一个回声,但并不重复任何声音”。
梦亦非虽然有六部长诗《空:时间与神》《苍凉归途》《素颜歌》《咏怀诗》《儿女英雄传》《论革命》问世,也是各有其色,有的皇皇恢弘,有的楚楚温润……用诗人自己的话说:“《苍凉归途》是民族史诗、《时间简史》是哲学大诗、《素颜歌》是抒情组诗,至此,我从三个方面完整地构筑了自己的诗歌体系。”这三部长诗代表了梦亦非诗歌的三种形式。而我喜欢他的《素颜歌》更多一些,可谓百读不厌。梦亦非的这首长诗完成于2008年的5月,全诗由60首组成,诗人说他的这组诗共写了三个年头,整整两年,这两年他再没有写过其它诗,只写了这一首长诗。他说,这首长诗“是写给有经历的人们读的,它非关语言,它关乎经历与心灵。我努力写出象河滩上的干木棒一样的诗歌,直接、简洁、干净,我想我在《素颜歌》中做到了。”是的,梦亦非不仅做的干净漂亮,而且使人惊讶。读他的《素颜歌》某种时刻感到他就如同一个巫师神不知鬼不觉中竟说出了我们自己心中的秘密与所想,那种似曾相识,那种心满意足自然得如同冥冥中的天意照耀,当我们沐浴其中,我们找到了自己。英国美学家克莱夫·贝尔在其《艺术》一书中提出一种审美假说:“在各个不同的作品中,线条、色彩以某种特殊方式组成某种形式或形式间的关系,激起我们的审美感情。这种线、色的关系和组合,这些审美地感人的形式,我称之为有意味的形式。”“有意味的形式”正是梦亦非的诗歌杰出的地方,没有人比他运用得更为风生水起。“那种古意的审美、生活的简化、节奏的音乐性无所不在。”呈现出丰富人生的深厚底色。既有故事性抒情性,又有哲性与人性的贯穿,神秘与超越,真实与虚拟,幽深与微妙。这种真正“有意味”的写作让我们不由得思考:那些庸常的粗制滥造的诗写对诗歌究竟造成了多大的伤害?
罗勃特·勃莱说“一首诗的魅力在于它始终被精灵占有,这样,任何一个看到它的人都领受到一次暗水的洗礼”。读梦亦非《素颜歌》,也始终被他诗中的“小天使”这个“精灵”占有。他组章里的60首诗就是60次的“暗水”,当读着它们的人置身其中,许多生命的奥义,许多的直觉、幻觉,境遇与构想仿佛也都尽在其中了。虽然诗人的“暗水”并非符合我们的“暗水”,但这“暗水”却实实在在地冲刷着我们,甚至你都不知道它究竟出自何处,但的的确确有一种神秘的力量让你感到它们就在你的鼻息,正如我从他的60首中挑选出的这首《素颜歌。51》。这首诗与其说是诗人对渐去渐远的青春的怀念,不如说是眷恋更为贴近心跳的频率,尽管时光一日日疾走,但那“点燃火车小站”的“野蔷薇”,她的“白色香气”却从未消失,“大海已铺开咸湿气息/但我看不见天边泡沫,它的翻卷//有如路基旁,那抽象的白花/它们香气猛烈/从速度中一再闪逝……”时光无情的就像一列疾驰的火车滚滚向前,但那些“咸湿气息”,依然一次次在眼前“翻卷”,提醒着诗人曾经的“猛烈”。诗人特别善于用词、借喻与气氛的烘托,不经意间就把读者带入他的意境与气息之中,共同的起伏与呼吸,并耐心地等它继续地迸发……如此的感觉,美好的像海伦一样,只需一眼就掉进了那“翻卷”的旋涡。海伦的天命永远是一个灿烂的深渊,尽管“如今我年华渐去,你也迟暮/在往事中对这午后山河”,但留在内心深处的真正的独特永远也不会“迟暮”,那年轻的蓬勃什么时候记起什么时候都是“幽微的慰籍”。
梦亦非这首诗神奇的地方就在于谁都可以从中吸取到它最好、最富有生气、最需要的部分,这就足够了。对于这样的诗,任何过度的阐释都有可能是对其涵义的磨损,最好的方式就是一遍又一遍的读它,让它自然地存入脑海、心田,玩味其每个细节,“反复说起那白色香气/(它们越来越近于虚无)/不是怀念海岸线上的春天/而是年轻时,那幽微的慰籍”。仿佛唯如此一遍又一遍的玩味才能与我们赖以生存的这个世界的沉重、虚伪和难解而和解,甚至那“幽微的慰籍”也成为某些时刻共同的性质。
2016-6-13于辽宁丹东
素颜歌.51
梦亦非
我从西南群峰间下来,那年四月
野蔷薇点燃火车小站
绿色火车却像春天的尾音
我记得也曾向你说起
天亮时,火车停止颠簸
大海已铺开咸湿气息
但我看不见天边泡沫,它的翻卷
有如路基旁,那抽象的白花
它们香气猛烈
从速度中一再闪逝……
“如今我年华渐去,你也迟暮
在往事中对这午后山河”
是的,我反复说起那白色香气
(它们越来越近于虚无)
不是怀念海岸线上的春天
而是年轻时,那幽微的慰籍
梦亦非,1975年生于贵州独山县甲乙村,布依族,诗人,小说家,评论家,出版有诗集巜苍凉归途》,评论专著巜爱丽丝漫游70后》,实验小说巜碧城书》巜没有人是无辜的》等各类著作近三十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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