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黎的耻骨
云楼七狼
这法国,死亡都带着贵族气息。bali,今夜,
我用汉语拼音写你
B是剧院,A是埃菲尔铁塔,L是香榭丽大道,i是
你的耻骨,是你悬垂的天空
今夜,它如我病床上的输液瓶。倒挂。通过静脉注射,
扩张塞纳河畔的血光
bali,这个读音,再加个o,就是冲突之后的废墟,是
佛像凿毁成耻骨的过程
可兰经。一百种教义在今夜只是一把枪的现身。
它扫射B,倾斜A,冲击L,狂杀你
bali,这文明的耻骨。天空之城,一滴涌入静脉
是什么在曲张?那些拿枪的,与那些开门的人
贵族如何定义竞争?当信仰被屠杀,耻骨联合打开,娩出的
是不带o的bali?
我的病床上,滑铁轮移动
仿佛耳鼓里,又有战机轰鸣
自由钟
黄亚洲
那是一股最像风的钟声
它扑向最广阔的原野,越过教堂和农人
越过喘息的血迹斑斑的城镇
那些城镇的绷带还没有拆除
它甚至越过了崭新的国界
国界新鲜得如同婴儿的脐带
它同时扑向大西洋和太平洋,它的强大的翅膀
一路煽动铜钟上的铭文:
“以各方土地之名,宣告自由!”
它正是以北美土地的名义,宣告
印第安历史的中止和英国殖民史的终止
沿途的人们,你们痛哭吧
在费城独立宫的顶端,一口颤抖的发疯般的
铜钟,正在宣告时间的开始
我的耳膜嗡嗡作响
1776年的回声,仍旧有如此的疯狂
在这个国度说到风,说到声音,说到时间
说到要用铜和血来捍卫的东西
那就是说到自由
拉动钟绳吧
这个字眼的疯狂,足以
震耳欲聋
听父亲讲述1958年反右
李不嫁
那个谁,谁谁单位的谁谁成了毒草
打倒谁谁,谁谁带头喊口号揪出谁谁
谁谁在一次小会上讲了一通不该讲的话
谁谁写文章攻击谁谁,谁谁批判谁谁和谁谁
谁谁做检讨,谁谁蒙混过关,谁谁被发回原籍
谁谁鼓励谁谁大鸣大放,谁谁串通谁谁揭发谁谁
谁谁谁谁谁谁谁谁谁谁谁谁谁谁谁谁谁谁谁谁谁谁
吴庆华坐在屋檐下抽烟
檐水打湿了他的火柴和后背
吴庆华是谁?吴庆华是谁的谁,谁是谁的谁啊
大雨喧哗,想落到哪就落到哪
冷兵器
薛定谔的猫
剔骨刀,长四寸厚半厘,桃木雕花柄
刀尖里隐藏一滴血
小乙磨着,边听母亲唠叨:
今天上午工商、税务联合检查
要有礼貌、要说好话
准备的两付本地猪肚和下水
要洗净、要悄悄送上。
小乙不吭声。从左到右依次是:
开膛刀、刮皮刀、切肉刀、破骨刀
是车祸的父亲,留下的全部遗产
两扇大白猪,四点半刚从屠宰场拉回
途经衡山路、黄河路、泰山南路
穿越半个城市,就是大半个中国
辍学两年,他已经学会把清晨磨亮
在剔出心脏的时候,忍住隐隐的疼
油腻腻的案板,偶见清醒的纹路
他学会收摊后用苦肠下酒,对着市集
虚晃一刀,空荡荡喝道:
“你却怕他本管太尉,洒家怕他甚……”
兰溪送马叙去乐清
慕白
“从一个晴朗的地方到一个下雨的地方,
实际上只需要一次短暂的睡眠。”
兰在雾里,芭蕉在雨中
兄弟,上午十点一刻的这场雨
再次令人失望,脚下的流水
也不会再次让我们回到里秧田
回到我们失去的彼岸,钱塘江的源头
你低头坐进车子的身影
让我想起了古代友人江边送别
无言探向水面的沉默
水到兰溪,三江汇流,悄然合一
有如人的中年,低缓,宽阔,内心宁静,
月夜漫步,中流击水,西门的桃花正好
今天第一班的汽车,或者最早的轮渡
也赶不上昨晚江边灯火中的盛宴
风很轻,一滴水不能和一条鱼
在同一个地方再次相遇
江的对岸,有人在流水中弹奏起古琴
小城故事,一次又一次重复那相同的别离
孤独的水流过一条兰溪,你又为何行色匆忙
于是寂寞滚滚流淌……
兄弟,兰溪,钱塘江的中游水系
各种各样的人行走在地上,没有人叫得出名字
命运如水,谁能准确预测自己未来的流向
这是一条别人的江,有人在上游点灯
以心为界,明天是谷雨,我也将启程
回到包山底。只是,我不知道今夜的江水
会在何时把我的深思喊醒
掘地三尺
赖咸院
掘地三尺,必定有神灵
必定有清澈的水,和翻江倒海的呐喊
一锄头,两锄头,更多的锄头凿在
细碎的光阴中,我满身泥土
掘地三尺,我找出那柄丢失的宝剑
它躲在地下,喝黄泉水,吸日月精华
化作成一条条蚯蚓
走南闯北,用蠕动扫除一切屏障
掘地三尺,我掘出一身的胆气
奔涌而出的水,洗刷着我身上的泥土
又让另一些泥土跳到我身上
周而复始,我拥有了泥土一样的芳香
同时,也拥有了它的软弱
躺在地上,无语对上苍
掘地三尺,我已疲惫不堪,两腿打颤
但是,我无法停止掘地
它还有更深处的荒凉等我去掘
它还有更深处的黑夜等我去点亮
我抡起锄头,重重地掘了下去
挥出一道弧线,大地顿时亮了起来
大剧院
刘季
是的,今夜我将粉墨登场 胭脂点面 红唇柳眉
我从森林深处走来
女巫的歌声 水晶鞋藏在我的魔杖里
那可怜的小女孩
正忍着剧烈的痛让脚停止生长
她有一颗并非骄傲的心
只有我知道她用了怎样的心机
让脚穿上那双水晶鞋 疼痛难忍 却换来了爱情
她能否忍受终身 这是个谜
青丝如柳 缭绕着金钗玉簪 诱惑成性
暗淡的布幕 华服芳香 从第一声琴弦里抽出
我便知今夜有人在相思
花影月动 小生夜出 水袖不会袖手旁观
那骗人的小碎步 终究要穿过深宅庭院 墙头马上
佳人歌舞 完成一次剧情的安排
倘若你来娶我
没有花轿万万不行 没有万亩良田万万不行 没有牛羊千万万万不行
亲爱的 你有吗
这世上只有你的手指不是手指
是银针 是火烛 是寒冰
琵琶胆怯地 试探性地 踏碎我的山河 我的宫殿
探寻伤口或花园 世界只剩下呼吸
今夜 跳完这支舞曲 我即削发为尼
我只能说我看着二百多年前你的音乐
我是幸运的 所有的音阶都完好无损 这分明是为我而留下的
它们是如此地自由如此地真情 诉说我前世的荒凉和热情
而我终日把身体渗泡《安魂曲》里
让那些音阶在我的体内长出童贞般的笑声
我虚幻的时光一次次被你砍伐
蓝色的河岸 仙女们再次旋转而出
欺骗或谎言也随之而来 花腔女高音 在舞台长成云杉
高天流云下 白丝绸裙下藏着利箭
只待长笛声响起 她们便可万箭齐发
射向众臣身下的宝座
蓝莲花盛开的时候
你的咏叹调也将出场
盛装在宫廷政变之后 妖娆的妆容背后是死亡的魅惑
裙角上沾满夜的鲜血 逃离曾经的爱情
明知这只是一场短暂的欢娱
大幕已开 琴弦已响
把你前生的苦痛张开 如同翅膀一样飞翔
身下河水波澜 高山连绵
管乐 弦乐 打击乐 站成森林
音符盛开 长笛作为陪衬悄悄发出一声爱的叹息
G大调上的抒情在一点点抽离
剧情走向欢快或悲伤 我明知你的怀抱是万丈深渊
我依然投入 再次把爱的伤口撕开
亲爱的 今夜我们终将分离
众臣对我的不满是因为我有一颗丑陋的灵魂
我用华美的男中音 诱惑众臣的夫人们
我知道他们中间每天都在上演——
阴谋和爱情 欺骗和忠诚
中世纪的骑士 擅长抒情和浪漫
阳光升起时我出现在热闹的集市
我骑战马 持长矛 黄金的头盔
而我的下场只有一条 人仰马翻
笑声落地化为金币
就让我放荡成中世纪的贵妇
就让那华服珠宝再给我一次盛大的欢歌
就让我的虚荣心在舞台上长成一枝罂粟
美丽难挡 毒液四溢 只有这样才能等到王子的光临
他会伸出苍白而绅士的手 拯救我 于深渊之中
我华美的花腔女高音 骗过多少善良的泪水
今夜 我将继续高歌 伪装真相 把生命的清泉留给明天
从不乞求谁的原谅 也从不忏悔我的过错
真诚的扮演者历来都如此 歌声的背面一定是黑暗
你的内心有魔棒 你的过往是残局一盘
那不是苦难 那是你如月光般的碎片
处心积虑的表演 把心撕成枯死之叶 遍地流淌
山河处处歌舞一片
启事——残疾人转让
委鬼走召
本人手上
有三个残疾人
1、双腿全截的
转让费:8000元
2、双腿萎缩的
转让费:5000元
3、聋哑的
转让费:2000元
以上三人
行乞经验丰富
温良驯从
尚有1年使用权
单转、整转皆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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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先生)
一棵树在冬天
纪开芹
一棵树不停地删除自己,就像
一个人不停地消瘦
最后,只活在剩下的一小部分命里
在冬天,活着就足够美好
一副枯萎的身体,不需要再和别人争夺阳光
小剂量的活力就能维持一冬
如果,想生动一点
就从大片陈腐中探出头,望一望原野——
那儿有许多细节可以被描绘
倘若还有一池清水,用它来照见颓废或衰败
从中发现一丁点生机
可虚拟姹紫嫣红
在脸上安置春天,身上长出虚假的叶子
也可学一滴水,冬夜里固执地醒着
所有自以为是的物种都觉得冬天是减法
比如我,一直在不停地减
直到形销骨立,身上再也没有
一片新鲜的叶子
所有自作聪明的物种都会假设海市蜃楼
总是喜欢用一种
比青花瓷还脆弱的精神取胜自己
我只有敲打头盖骨
阿诺阿布
从酒店门缝滑进来的消息
夹带一串弯曲的阿拉伯数字
像初潮少女不小心弄脏的底裤
我敲打酸痛的头盖骨
在遥远的大西南
不得不承认 痛是一种幸福
我想制造一个词 一个虚构的词
它比子弹公正
比新闻联播快
白天捆绑遍地的麻木
晚上缝补无边的谎言
(可怜我制造不出这么一个词)
捂上耳朵我听见柏林墙深处
枪声的回响
闭上眼睛我看见审判台上空无一人
而四周座无虚席
我敲打头盖骨 这是最好的时代
山河值得人们一次次拯救
我敲打头盖骨 这是最坏的时代
全天下竟然都在纺织遮羞布
一只乌鸦还在赶路
陕西姜华
风打翻了上帝的墨盒,内心黑暗
一道闪电,快速焊接天空
的伤口,一只乌鸦射出
把天空戳了个窟窿
脱去身上最后的叶子,秋天
准备走上绝路。一只蝉唱完诵诗
钻进自己挖掘的墓穴。秋风伸出的手
来掏我身上的火种,一只蚂蚁站在
十字路口,它有一秒钟定力
我身上的毛发被风抓起
像一头愤怒的狮子。内心
的风暴,早已被宿命淹死
一棵无根稻草,被一只乌鸦
乘着夜色叼走
我向左倾斜的头颅,卡在
黑暗里。这个秋天在微微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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