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石林
石头修炼出人形，注定是前世
的劫数。亿万年不算长
洽好让一堆石头成精
变成有血有肉的人物、百兽
花草和树木，变成撒尼人的服饰
爱情和图腾。需要多少年修行
在云南，石头上开出花朵
让世界放下身段，对一块红土地
侧目。而我体内空虚
一行人尾随导游在石缝里蛇行
一面小旗指向那里，我就在那里显形
像一块生料
玉龙雪山
今天我来这里，不是为了徇情
爱人吃力地挽着我，一位
高血压病人，登上此生最高的台阶
那些高耸入云的大树
因出尽了风头过早死亡
在山中台地，圣洁的雪山让众生仰望
看不见的，是冰川里凝固的爱情
一只苍鹰飞翔在雪线上
它正在努力穿越生死的门槛
草甸上牛羊，悠闲而从容
接受游客馈赠的食物
看到生命如此巨大的反差
我突然感到一阵眩晕
人过中年，我仍在努力向上攀登
那怕是今世最后一次
东巴文字
这些象形文字，站在墙上
用不屑的眼神，把南来北往的游人
细佃打量。一个高原上民族
走出刀耕火种的山林
他们用石头、兽骨和弓箭
在崖石上刻出符号
夜晚，徜徉在丽江古城
纳西古乐天籁一样
从茶马古道上远远传来
把我的魂魄摄走。操鼓而歌的女子
不知是哪一洞神仙
我从未如此绝望。这个夜晚
我只有扶着这些文字拐杖
才能勉强，在一座古城上站稳
走南昭
南昭像一朵莲，坐在水上
绽放出异香。天蓝得没有一点
层次，四面围困的水
让人绝望。一群海鸥贴在苍山上
像一幅油画。洱海仍在演炼
把一个个浪花掀过来，掀过去
登上小岛，我的腿有些发软
那么多情人在岛上留恋。漫步在
绿色王国里，我发现妻子的眼神
竞然柔软了很多。在海边
合个影吧，孔雀公主杨丽萍
就住在我们身后
岛上那些密集的脚印
成为最好的注脚，一半是风情
另一半，还是风情
傣族村寨
包着头巾的人，把智慧隐藏起来
树上年幼的热带水果，还无法
窥出端倪。藤编的老人用心
把无序的植物，疏理成智慧
合欢树下，一只小狗正在假寐
爸爸去那儿了
一位傣族老太端坐堂前
把佛经念了一遍，又一遍
头顶的阳光已经西移
开旅游大巴的儿子还没回来
一群天南地北的游客，在寨子里
乱窜，像一群无头苍蝇
初夏，在西南边垂这块红土地上
只有方言，才能把内伤隔开
下关风
在大理下关，风把房屋吹成
一个走向。面朝洱海
背靠苍山，哪里还有比这里更好的风水
和根基。那些站在照壁上的
花鸟、和文字，在向人们讲述
几千年以前的古经
风吹一万年，吹不走苍山积雪
洱海满月，上关百花和一张白纸
的图腾。大理国、崇圣寺三塔
在金庸笔下微微西斜
现在，让历史后退760年
看忽必烈10万大军，如何乘月色
从点苍山北簏偷渡
历史，水银一样泻下来
在野象谷遇一群背砖妇女
野象表演是为了生存，她们
也是。她们的身体被背篓压得像虾
背篓上的绳子套在额头上
这样扬着头、弓着腰走路的女人
看起来有些古怪
一群游客躲在榕树下乘凉
像在看又一场动物表演
某一刻，我想起去世多年的母亲
身上旧伤纷纷裂开，疼痛难忍
却没有勇气说出
直到她们走远，直到几个越来越小
的身体在远处消失
直到泪水从我的脸颊滚下来
热带植物园
那些自由自在的植物，大部分
不认识我。它们更像是
长在澜沧江上的头发、或衣服
你看那些藤缠着树，树缠着藤
多像抱着打滚的恋人。往河流下游走
名讳就变了
三角梅像蝴蝶在飞，情人眼睛里
果然出了西施。还有那些
热带水果，甜得让人味蕾颤抖
价钱便易如遍地的花草
导游一身民族盛装，她与花
看不出那个更美
园内那些年轻、招摇的花草
让人叹息远去的葱茏、和爱
看着身旁慢下来的妻子
我再次弯下腰，从她身后
拾起一根白发。然后把她的右手
紧紧抓住
澜沧江畔
现在我告诉你，如果你坐在
母亲怀里，她的名讳叫澜沧江
甘肃，是她唯一的源头
假如你流浪在异国，它也许叫湄公河
今夜在西双版纳。一条大江
咆啸着，从我头上流过
人过中年，我并没有多少野心
和企图。祖国的河山太大了
即使我一日千里，又能翻动几页
江山。在云南我一再放慢自己的脚步
可是我喂养的那头狮子
却在我体内一路嚎叫
我陈年的忧伤，追不上一条江
的惊艳。一条江从版图上斜插进来
把冰凉的乡音远远隔开
打洛小镇
导游小姐说，再走就出境了
扶住打洛小镇215号中缅界桩
我出了一身冷汗。那些
抱住夫妻树合影的人，眼晴却
盯死了彼岸的缅玉。一棵树
破解了成语，独木也能成林
天热得橡胶树都哭了，南览河
是唯一的证人。傣家人的手抓饭
让一群北方游客睁大了眼睛
还有那些玉石、烟叶和药材
同样手上生出锋芒
想不到，一个地处西南边垂的小镇
竟让无数蜂涌而至的欲望
骨头碎了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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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6-6-21 10: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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