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 石 磬
荒蛮的故园与原乡
月色中荒石
日光中石磬
一沙一世界
一石一星球
黄 翔
夕光为我铺开辽阔的宣纸,荒芜而空旷。从中唯见孤寂的荒石,荒石的孤寂,简单而丰富。我顷刻置身石化的时空,沉凐于孤石荒蛮的深处。我从中看见沙粒密布中一扇扇隐秘的门扉,镶嵌于间隔的是古远天然的空窗和漏窗。门扉一一吱吱嘠嘠朝我打开,我立于荒石时空漏窗、空窗的视窗前。返视的瞳仁中映出荒石外的雁影、细雨和风中竹丛默立。猛回头听见的是声音之外的声音,罕见于深心的啼鳴的寂静。是漆黑中深藏的暝光斑斑驳驳的咒语?是了无声息的洪荒渾沌的呼噜?是荒蛮岁月骨骼中藏匿的寂声?是史前精灵失落于此的静默的箴言?
啊怪哉!荒石!荒石!荒石一一
我坠入你深处浓缩的星斑。我击响你石磬浩瀚的静默。我悬浮于你天宇之外内在的天宇。我迷途于你隐藏其中的万千奥义。
我将你举过头顶,见银河系、太阳系倒悬。我将你抱入怀中,渾身水光淋漓,指缝与脚印中大浪汹涌、汪洋漫卷。你在我的宇宙人体中,也在我的血肉人体外。是血肉中内在风景的千姿百态,是日光下刹那即灭中万象纷呈。荒石,荒石,你我无彼无此、无你无我、无内无外。天人渾然一体的时空中,无古往今来。无上下左右。无生前死后。无天人两隔。
敞开的是一沙一世界的无字经典。
翻动的是一石一星球的奥秘扉页。
荒石!荒石!荒石!孤单却不孤绝。天体运行的轨迹外化为你斑驳纵横的石纹。潜移天宇的黑洞惊现于你深不见底的孔穴。是你张开的石眼远眺星空,还是星斑密布的天目朝你注视?!每一个孔穴中都张开天然望远镜,摄入的是黑暗中漫天闪烁的星光,是头顶重重叠叠的多层时空交叉,是无尽光年的无始无终的两极。从中也见山岳起伏、丛莽交叉。大地上的大沙漠和大草原。绵延古今的丝绸之路遗迹不灭。叮噹作响的驼铃依然撞击寂静,砂石驼影的斑驳依然狂草空茫。每一道石纹都琴弦交错,奏响轰鳴于静默的神秘天籁。芸芸众生中,目盲者无视。耳聋者无闻。
荒石的星球,对视于我的瞳孔,窸窸窣窣翻卷无字的天书;运转于我的手掌,在常态的视域之外,超高速运行于静止。从中,我听到另类语音!我读到隐形文字!人石一体中不意跌落其中,藏匿于视觉之外的火熖中,顷刻焚烧为不化的骨血、肉身的炭人!
每一个生者都无异于一粒尘埃!众生都是爬行于大地巨掌中密集的蚂蚁!孤石中天然密布的缝隙、石纹与孔穴是什么?是史前荒蛮时空的树巢,是千疮百孔中密布的蜂窝,是蚂蚁群集的蚁穴。此处,天然微型时空中,浩瀚无垠,深不可测,永无止境。同红尘浊世两相隔绝,同水泥丛林天海悬殊!“大象无形”中万象纷呈!“大音希声”中震耳欲聋!同终生置身于昏暝者咫尺天涯。浊眼不可窥视!庸常无从僭越!
啊,荒石!荒石!荒石!丛莽中遗落无人问津!河滩上弃置重叠堆砌!在另类时空重叠中,每一粒砂粒、每一颗卵石中深藏著什么?天书!天籁!天启!天问!散落与堆砌于立体交叉的血肉时空之外的荒蛮孤石,都是旋动于凝止、潜移于肃穆中的无解的星球!
此荒石也是彼荒石,不同的荒石是荒石之外的荒石。人文乡愁的㳺丝,精神眷恋的行迹。在星球之外的星球中,在时空之外的时空中。我寻觅,我发现,我颖悟于血肉深层的灵动,我碰撞于红尘之外的佛缘。突然发现此处是所有生灵原初的祖藉、原乡、故园。万象储藏于其空间的庫存,万物呈示于其时间的展厅。此处是未来的此刻,是过去的当下,是无从切割的时空刹那永恒的奥秘。沒有什么需要背负。沒有什么需要卸下。这就是逻辑、推理思维之外的玄妙的“天人合一”的大自在!“复归自然”的大自由!时间就是駱驼,永远跋涉于空旷;空间就是禿鹫,永远展翼于无极。时间与空间交织于空无、空无质别于空间与时间。空无非真空、東方“丰盛的空无”万象纷呈于其中。
亿万粒微尘凝聚于荒石。视域之外的微型时空在人体细胞纷呈的瞳孔中忽明忽灭。荒石内亿万颗星球悬浮于静止。不同的空间、不同的场景交错不同的画面。我看见从不着袈裟的我同人柱立于荒石堆砌的天地中“非砖石垒筑的庙宇”。晨曦夕照的烛光奌燃于深心。云缠雾绕的香烟飘拂于身外。岁月沉浮中日升月落。行迹纵横中晨夕交叠。
感觉往世今生何处钟鳴?钟声轰鳴中枫叶窸窣。庙宇山寺影影绰绰。红尘浊世似有似无。岁月烦恼、烦恼岁月。众生烦恼的度越唯置身洪荒经卷、经卷洪荒;唯诵念静穆、静穆诵念。
此情此景中的此生的当下,陌生于从何处开始?渺茫于从何时结束?它就是无中的有!它就是有中的无!早已置身其中、却无以从中出离与走失!总有一份山水中“自在的画卷、天然的墨韵”难分难舍。呼吸中是未经人为污染的空气的纯净,啜饮的是原初生态雨水的晶莹与澄澈。
世间的尘埃沉凐不了我,我泅渡于时空的潮汐。岁月的阴霾覆盖不了我,我出入于巉巖的倒影。林莽的浓荫、孤岛的空间何在?在天空和大地的庙宇中,在巉巖与林莽的禅房中,在碎石与片叶深层寮房的无极中。我张合岁月扇形的双 翅,从血肉中投出夕照,从骨骼中辐射晨曦。俯瞰于荒石的深处,是史前遗落荒石的庙宇,似洪荒世纪的草屋庵堂?出入其中的是僧侶?是尼姑?阴阳中同质。雄雌中合一。置身火中却超越冷热。沉浮水中却深浅趋一。赤日下的滴水却永不干涸。烈熖中的枯叶却非存非灭。眨眼间男人的我刹时莫名转换成了女兒身。惊觉往世的我竟由比丘现身为比丘尼。曾同众女尼朝拜于观士音菩萨,发觉自已竟拥有一女儿身的菩萨观士音净化的心境?
冥冥中仿佛突然受到磁力的吸引,荒石中下沉于一片汪洋的孤岛。有垒石,有林木,有孤单,有寂静,在世外,在世内,居住其中岩石、莽林中竟唯有一只两脚兽。此兽形影似先于我出现于此,却必后于我绝灭于行迹?谁是此荒兽、此荒兽是谁?我无声发问于自问,回答的却是不出不入的寂静中,我自身一堆血肉注定的孤独。
落日中的荒石,荒石中的日落。我倾听荒石就是倾听大石磬,倾听大石磬就是倾听大静默。微型时空中的静默雷声隆隆、丛莽摇曳、风声竹响。我敲击荒蛮中的大石磬,响动的回音却来自千寺万庙的木鱼。磕!磕!磕!磕!一击一火星、一击一日光,也有月色、也有星斑,在当下的同一瞬间众多遥不可及的庙宇山寺中闪闪烁烁。如果我的伟大先人、人中智者的佛典中指“一沙一世界”,此时此刻的当下对我而言,注定“一石一星球”。人在星球外、星球在人中,在人的头顶,在人的脚下,在眼前有形的孤石中。在林中、沙滩、荒漠中散落、堆砌和密布。我跌落于荒石的奥义。置身其外却旋转其中。我从中听见时空奥义深层万万千千卷帙在无声翻动、无风吹拂中一片窸窸窣窣。
荒石中的微型时空,微型时空的荒石中。寂静中见壁立千仞,寂静铺设中如水润湿。冥光梦眼中赤足踩踏寂静,踩出石径倾斜、树影纷乱、圆木的小桥飞架浅溪。寂静中不经意转身,失足水声隆隆,沉凐树涛涌涌。同一寂静似另辟蹊径中别有洞天。刹那间抬头,竟有夕阳从峰峦上倾泄而下,渾身日光淋漓。艳红?橘黄?乳白?无意识啜饮的色泽中一片无从辨识的惊艳,从中品出的却是千古窖藏于时空酒坛中气息扑鼻的醇酒。荒石深层黑暗中,梦眼见灯火。宮灯?龙灯?油灯?电灯?却是我从未见过、也无从见出的奇石深处黑暗的斑烂和斑烂的黑暗。是的,是黑暗,我从中一无所见。很斑烂,在我的视域之外,血肉的瞳孔永无穿越与抵达的遥视的一瞬,却刹那呈现于我出奇不意中渾身细胞张开的眼球。我是荒石之外的大荒人。日光下,尽管总有谁习惯提着油灯,终其一生无从僭越于光圈的贫弱与昏暝。我今生眺望与返视中寻觅荒蛮巢穴的浩瀚,其大、大于膨胀的光年之外,其小、小于浓缩的片叶与沙粒之中。
记得是此前,某日远郊归途中偶拾一颗荒石。注目于盯视,骇见摊开的手掌上转动着一个星球。
荒石中的内在的大化境无处不在、无时不在。東方神灵附体者潜沉其中。石化的时空移动于感知之外。凝固的汪洋中深不见底。这里水依然是水,却非液态、非波动、非潮润。形态变异中凝聚于无别的生与死、动与静、有与无。鱼虾依然沉浮与㳺动其中,水母、海螺穿越血肉感官的自囿。万象生态各异中非有非无。万物复归原初中不生不灭。请在荒石的固态中倾听,风涛的波动並未入眠,海浪的喧啸依然清醒,奥秘无解的转换中,撞击于血肉身心的依然是时空颤慄中轰鳴的寂静、寂静的轰鳴!
存在是什么?空无是什么?非文字的观念定格,非语言的自我设限,非精神形态的扭曲,非人为意识的强加。请重返非线性思维的“天人合一”;请衔接非功利追逐的“复归自然”。从“渺不可知”中寻觅存在。从“无中生有”中解读空无。存在非虚无。空无非真空。以一颗平常心追踪,从风雨雷电、月色日光、青枝翠叶的种种镜象的深层了悟。
追索于无解的原生态的本原!
蹦跳出时空交叉罗网的窠臼!
人类文明、文化中的语言与文字、思维与表现形同重负。欲裂未裂、欲崩未崩。21世紀的今天人类面临精神生命意识的总体变革,首先从艺文思维的外化与表现中起步。
其实,荒石是一团糊涂,它要选择栖居于诗或者书画,还是浪迹于某条山径、泊居于某座海礁的裂罅?人中有难得糊涂者如郑板桥、石是天然糊涂与渾沌如我。终极的决定和选择不由石、不由人,而是冥冥中天意。堆砌于水池、散落于书斋的荒石同人相比较究竟注定或可能会有什么红尘宿命或踪迹?无从预知、无可解释!或者无始无终与地老天荒同寿?或者沉溺于水泽或泥沼?或者从曾熟悉的时空中出走又偶然失足于陌生的时空?或者无从追问于本原之“生”、无从抵达于终极之“死”?万物同生灵一样注定莫不如此、难逃劫数!此时我身边案桌的荒石谁知来自何处?跻身于其内在空旷中的我却无意中涉足一片草原的青翠与遼阔。瞧,时间似千秋万代之前,地奌是帐蓬群集的小镇。我正赤足裸身驻足于日午。雨刚停。太阳刚出来。心境如大草原般清凉而滋润。我恍若隔世于荒石的深层,却是身处于我少年的往昔曾有过的场景。我人在荒石深处的日落时分的寂静中,又置身于荒石之外青空的日光下。
这是远古或史前同一埸景在时空倒退中挣脱沉湮于隔世重现???
荒石本身就内含玄机。荒石在我之外,我匿身荒石之中。肉眼中安宁的静态。视域外静穆中运行。似与我相约于今生,微型时空中呈“另一种遼阔”。其中见星斑闪烁。也見日暈。也見月食。放映于漆黑中无形的屏幕。荒石是谁的作品?究竟曾握于谁手、从何处失落?荒石是天体撞击留下的碎片?是闪亮又冥灭于黑洞的星火的颗粒?听见一阵歌声,极远极远。极深极深。仿佛又听见热瓦甫琴弦弹响,传来已逝年月的节奏和旋律?仿佛又看见雪山背景上飘动的衣裙,斑烂旋舞于哑默失声的呼唤。人之外的时空也自有质别于人的记忆?返祖或隔代神秘呈现于当下?却早已遗落日光下荒石墨黑的窖藏中?!
一切曾经有过的似从末发生。一切生发过的似从未有过。
未同荒蛮的大石磬擦肩而过。却在静穆敲击中结下佛缘。
荒石孔穴中,人发现黑暗是另一种光。一片漆黑中,有什么散落一地,有什么秘藏已久。心中意外有一种不是丢失了什么的空荡,而是偶然随缘拥有了什么的饱满。脚踩石纹的幽径,感觉有蛇扭动于延伸,密集的石纹的群蛇爬行于盘曲。见有人仰面躺卧石径旁,近前一看,竟发现我早已遗落于时空的远古,赤裸于孤石深处的荒谷,仰卧于水光淋漓的日色。此前落日的莲蓬头似被什么关闭?此刻却有一隻隐形的手刹时将其开启?我顿觉渾身上下沐浴于日光的喷溅。
落日的蓮蓬头稍纵即逝,另一种场景垂挂眼前。从中展卷的是千秋万代的玄奥,是一只飞禽纵横苍茫的荒蛮。鶚?鹈鹕?苍鹭?白鹜?秃鹫?火烈鳥?火凰凰?无从鑑别也不可辨识。
受孕于古今无解的灵异?复活自史前大鹏的传奇? 失传中再世的生灵?绝迹于重现的猛禽?
隐形于此前網状时空的立体交叉。 显形于当下日光悬垂的巨大屏风。
玄机超越于感知、颖悟穿越于时空。見此禽鳥飞出地球之外又回返地球之中。神奇环绕天地运行于一体的轨迹,展翅翱翔于浩瀚无垠的空无。其翅永不终止于搧动,其爪永不停落于栖息。其“出现”与“形隐”于无极中趋一。远飞星海内的原乡、化入“大而无外”的天宇;复归日光下的家园、形质无异于“小而无内”的尘粒。它从不受制却永恒挣脱于任何禁锢!
哪怕是潜伏于深层黑暗中不可见能量?
哪怕是伸展于无尽的时空绞索的缠绕?
它始终是无解的不灭的精灵、永不收缩的是自由的翅翼和翅翼的自由!!!
此时的我,观光与猎奇于荒石内微型时空,跋涉与穿行于砂粒的洪荒。一颗砂粒就是一颗星斑,星斑闪烁如佛灯奌亮。颗颗沙粒如万千密码,藏匿编织于其中的籤文。身心无奈于被奥秘缠绕。突发的惊恐中无从脱身。是谁人至此?!似身外黑暗发问,无体内昏暝作答。又见一骆驼扑伏于静极,却分明見我匿身其中。又是“谁是我、我是谁”的千古追向?!它是人?是驼?是羚羊?是野鹿?渾沌黑暗中异象纷繁。万物有灵、外形各异、内质无别。有生之旅中跋涉于静穆的石内。跻身其中、孤绝独行、与人与世无争。偶与鹿在精神雪原偶然碰撞中灵魂互渗,时同鲸沉入奥义汪洋畅㳺于深层。以腾跃的鹰形俯瞰浊世红尘、衝刺渾沌天宇,无分上、下、内、外中纵横于任性挥毫。线条纷呈中解说“书法”与“书艺”形质各异?内视中洞见“青空的云丝、汪洋的水波、林莽的枝杈”是天然自在的笔触!粗犷、凌厉书写的是“宇宙人体”!是“人体宇宙”!是时空的浩瀚和浩瀚的时空!!!
一沙一世界。一石一星球。心境中一池清水。赤足下一地珍珠。圆融中星云变幻。一颗珍珠就是一个地域,不同地域的珠串铺展与延伸千秋万载的丝绸之路。我从荒石的大石磬的深层,发现一颗一颗珍珠闪光,我从一颗一颗的珍珠中读出一个一个地名,它们是长安、西域、中亚、西亚、北非、非洲、欧洲;是東南沿海、印度洋、阿拉伯海、非洲東海岸、红海、地中海、埃及、日本、朝鲜……这些地名分别连接成两个珠串。一个编织于古陆地,一个编织于古水域。它们总体名称为古丝绸之路。陆路延伸于丝绸,水路铺展于陶瓷。“陶瓷”与“丝绸”是文明東方精神净土中的汉语词汇,它们的另一个共同的经典名字史称“黄金”!!!这是地球上沉湮了的文明,不仅沉湮于精神的荒石,也沉湮于海底、沉湮于岁月的淤积、沉湮于中华民族若干世纪后来人与新生代的心中。仅极少残留、埋沒于海底、保存于海岛与宮阙。
東方文明是曾被人为砸烂于本土的文明。在孤石深层静默而辉煌。丝绸、陶瓷行,穿越荒石史前黑暗的孔穴,遍布荒石洪荒岁月的石纹。微型石壁上有不同名称的石窟佛洞开凿其中,似无处不见丝绸、陶瓷的碎片、诗书画页幸存于世的残卷。从这些地址各异的洞窟中,显现出今人耳熟能详的名称,我不禁从中高声读出:“敦煌”!“河西走廊”!“麦积山”!“须弥山”!顿觉渾身上下一阵接一阵的微波温热震颤于持续。只因为这些石窟、佛洞最早开凿于远古先人的深心,从而在大地上留下信仰的遗迹与精神的投影。只因为我从中勘测出丝绸之路的远行者沉湮的行迹,明灭于时间风沙中的智慧的祈愿与诉求。商贸之旅的丝绸之路。佛教東传的丝绸之路。我不由想起中土佛教传奇中名僧鸠摩罗什的名字。据史书记载此人湼槃之后,骨血火化却唯舌头独存于世!由此留下舍利之灵的東方伟大奇迹!舍利超越信与不信,它就是浩瀚宇宙时空中无从破译的奥秘!与埃及金字塔内古屍千年万载不腐不朽无异!
東方文明今日何在?!東方大智慧当下何存?!
请去孤独与寂寞的性灵中发掘?请去弃置于精神地域之外的荒石中去探测!舍利在哪儿?我答在这兒一一在石化时空中,在日光下荒野孤石的深处,在时空重叠于立体交叉的此时此刻背景的当下,在“太阳升起和太阳沉落于同一瞬间”的荒石落日内,在一圈一圈扩展于无尽的光暈中。
荒石是气体的固态,是液体的凝聚,是隐形呼吸吐纳的石化之灵。荒石内每一颗砂粒渾圆如蛋形,无端受孕中分娩神秘。尘世晨昏中的荒石无处不见,遗失与散落于浩瀚空间中的荒漠、水泽、群岛、城廓……
夕光返照中又突见异象凸显。荒石深层我此刻目睹的丝绸之路,既在孤石深处陆地荒蛮的边陲,也在视域外的水光淋漓中同时延伸。水陆迷茫中的深层物象无从界别,固态中见液态、液态中呈固态同步交错。或沉湮时间的海底、或绝迹空间的淤泥。神秘直觉忽莫名抵达一片透明与晶亮,见隐态匿形于血肉感知之外荡漾的汪洋。有鲨鱼与海龟正下沉中串㳺于暗礁与珊瑚。一只巨鲸浮升出水面,青空无极镜象中倒映出其浮动的巨大的鲸形。
是我沉入荒石内的海底?是荒石沉浸于无从质别的水陆的渺茫?时空深处的内质中,万象形影纷呈中各异。万物灰飞烟灭中趋一。微型与浩瀚时空中的“存在与空无”的本源,无从实证、无从实验、无从测试、无从解读。古往今来人类学和生物学意义的猜测与考究,永恒不息中循环。始于无可奈何、终于无从解知。
这只是一颗孤寂独处的荒石嗎?它永远沉寂无语吗?它与文字、线条、色彩、声音绝缘,还是以另类形式的精神辐射于自生自灭中穿越于非生非灭?它是时空中有别于浩瀚的时空的微型?还是人类文明形态之外不可见文明黑暗的自在?听!石质深层的砂粒中传出怪声,是另类时空中穴居于此的什么?哭号、嘷叫、狂笑、怒吼混杂于风沙。有消失了的古城?人居废弃的遗址、佛寺与神庙?蓦地一片墓园中墓碑林立。墓径中散见一出土的鎏金飞鳥。古瓷杯。褐色大酒壶。其间见茶饮酒醉的频频天问中发黄于物换星移的诗卷。
佛陀!佛陀!无时无处不在!老子!老子!经典永恒不灭。外星生灵智慧的基因和元素,渗入中华民族先知、佛祖的血脉,绵延与承传于后裔的骨肉。至此,不由人联想起李白、杜甫、苏東坡、陶渊明、王维们,这些诗魂之灵未灭在天上还是地心?他们曾经是谁呢?是同后来者灵肉无异的生灵?是平等众生中的同一微尘?是智慧和心灵空间同常态中的人天海悬殊?在生灵之中又在浮生之外,或者根本就是遗落地球上的外星生命的后裔?或者是有别于外星人的地心人?他们仍然在世?或难逃转世、或注定轮回、或遗居于另类时空、在荒石深层身影移动于落日夕照?! 依然饮酒、吟诗、茶叙,在隐秘时空中“月色的家园”和“日光的原乡”。不同的生态环境中,啜饮的却是同一人文精神特征与色彩的東方大智慧。
任何生灵注定难逃此在无解的奥义,荒石就是见证。 刹时一头雾水,我柱立荒石岩层内发痴。微型时空中围绕周边的岩壁嶙峋,从中見“盲目”的天然雕塑、“断掌”的荒蛮岩画。盲目正朝我瞪视。断掌正向我摊开。
盲目中宇宙洪荒和血肉尘缘叠映,从中見洪荒宇宙中“天目睁开”、血肉尘缘中“智慧失明”。断掌内似玄妙天机隐遁于绝密、外星球灵异藏匿于掌上秘纹。
天地人一体。一体天地人。对应于荒石外的地老天荒、天空地阔。藏匿于大石磬的微型时空。在尘俗市井中人群挤拥于荒凉、失语于沉浮。在荒石的深处万象中见天启、万物中藏灵悟。有与无同质中“无中生有”。阴与阴无隔中“两者互渗”。顿悟中石内石外无异于世内世外。刹那无别于彼此同一。无意于得失。不计于宠辱。此时此刻的此处,自性之灵中竟听出狗吠声声中细雨霏霏的寂静。心境的湿润中有小镇随小河弯弯曲曲。又见石桥、石房、石径、石塔。粉墙黛瓦中婀娜多姿的倩影、雨后含润的日光撑开于伞形。微型时空螺纹环绕中朦胧返视,荒石内揭开的是岁月编织的垂簾、是往昔庭院的丛竹、围墙的垒石投影清润与微甜的忧郁。
依然不苟且穴居于阳光一闪。依然翻墙于层层奥秘的圈禁。 以往的 每一个日子都是大宇宙蓮花瓣瓣锭开的花瓣。遥不可及的童年瞬间立足于荒石中深不可测的当前。
2016年春末夏初“石痴”因偶拾一孤石心灵瞬间
触动中匆匆草就。
2016年6月定稿于纽约秋园小丘草原
湖畔“诗书画梦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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