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出一只蝉绝非易事
对一只蝉的不可知并不令我沮丧。
对一只蝉的不可知,就是对所有蝉的不可知,也许还是对所有事物的不可知。
但这并不妨碍我说出一只蝉,尤其不妨碍我说出对它的不可知。
我首先要说出一只蝉的鸣叫。整个下午都在一只蝉的统治之下,直至夜晚。一只蝉甚至可能统治整个夏季,直至秋天的一部分。
它是在建设一个只属于它的夏季吗?它那种一根筋的作派几乎是成就事业——如果这个夏季可以算作它的事业——的唯一基础。
它甚至带来更多的副产品:一个抑郁症患者的躁狂幻听和一个隐逸派诗人的心静如水。
我所知道的关于一只蝉的最大秘密,就是它很有可能在地底下呆上十七年,才推开沉重的大地之门。它在夜风中裸露出虚弱的身体和翅翼,几乎没有秘密可言——它的所有秘密都已褪去?
它留在夜风中的空壳。
这就是我对一只蝉所知的全部?显然我对它有更多的不可知。我对一只蝉的无知几乎等于对这个世界的无知。
我不知道它的爱情和类风湿关节炎,我不知道它聒噪中的短暂停所为何故,我也不知道它的聒噪竟是一种古老的敌意?
我说出的都是我的猜度。猜度一只蝉,或者一只空壳,仅凭人类在这个夏天的有限经验。
2016.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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