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题
文/徐源
一
拿着放大镜，打量自己的毛细血管，直到它们变成无数纵横交错的、红色的、奔腾的、骚动之河流，直到我们找到自己悲苦的、刻骨的、崇高之根。
可是，我都找到了更小的自己，比小国寡民小，比小人小，比小杂种小，小如针鼻，等待一根棉线，填满庞大的空。
解剖午夜的胸膛，以为从里面，可以掏出自己遗失的、炙热的、七窍玲珑之心。这世界，如所想般诡异，歌颂或批判，无非发泄或做爱。
泛泛之音，历史也无非，在高潮中坍塌又在废墟里勃起。
二
当禽流感掠过发丝，咳嗽出花朵，许多纸屑捂着胸口，颠簸于涌动的大街；当地震撕裂肌肤，露出简陋的骨骼，许多村庄乐此不疲，奔赴天堂缥缈的大道。
当大旱榨干血液，剩下枯涸的河床，许多鱼睁大眼睛，唱出最后的恋歌；当从子宫里刮下头颅，许多亡灵，在未完成的天空，微笑着，一言不发。
当贪官与嫖客，掏空了梦，许多鸟终于耐不住寂寞，在笼子里，拍打着翅膀。当安于暧昧，当忘却自尊，当黑夜亲吻我们的嘴唇，许多颤抖的手指在锈钝的匕首上，拨动着荒凉，试图弹奏一曲黎明之光。
三
病句拿着手术刀，解剖城市与乡村关系。解剖哲学，阳光招来更多的苍蝇。
众人幸福，穿过冰川，跨过火焰，如坐空调大巴，驶往何方？所有谎言是真话，罪恶穿上至慈的笑容。一万个人的脑子，是一个人的尿包，一个人的眼神代表十万个人的秘密。
我们做了祈祷的羔羊，在胸膛炒股，做爱，结扎，上访，曝光，抒情，沉默，及所有新闻，歌唱。母狗反复诘问公狗，冬至，大雪未就，吃汤锅肉。
反叛与驱逐，我们将活得更久。这更久，意思就是，我们水性杨花，万劫不复。如果我们忘却批判，这一切，将如黑暗降临，并吞噬每一条延伸的道路。
四
像狗一样卑贱，点头哈腰，摇尾乞怜，伸出舌头，舔一舔空气中爆炸的腥味。
像避孕套一样热爱，虚假的肉体，政治的精液，把它吹大，挂在蓝天，仿佛一只乳房寂寥的宫殿。
像丧钟一样思想，秒针骨折，分针哮喘，时针沿着堕落的方向，从身体内掏出菩萨。
像灯盏一样绝望，火焰在黑夜演讲，飞蛾的掌声带着焦臭，我闻到，我们从这儿走向远方的体香。
我不在活着，也不在死亡。我取出苹果，怀念一棵绝育的树。
五
二0一二年冬天，在一座偏远的城市，五名流浪儿童，闷死在垃圾箱里。那个冬天，注定要遭受一场良心的谴责。
——题记
吻我凸起的额头，你便看到贫苦的灯火，涂抹在高耸的石墙。石灰刷出雪白的大字，照耀一些人的堕落，一些人的荣誉。
吻我干裂的嘴唇，你便听到喘息的声音，自夜晚冰凉的地板溢出。尘埃漫延时代板结的心脏，叙述一些人的罪恶，一些人的功绩。
吻我低处的肮脏高处的渴望，吻我抛弃的村庄雕刻的城市。吻我的尸体，吻我奔波劳碌依旧拮据的父母，吻我歌唱的生活。
吻我没有珠子的眼眶，我什么也看不见；吻我没有门牌的耳朵，我什么也听不见。吻我的喉头，吻我的胸膛，吻我没有骨头的身子。
风景漶漫尊贵与卑贱交织的氤氲。吻我安静的血，你便尝到盐：咸一点，苦一点，隐忍一点，疼痛一点。这一秒，没有谁能否认它的醇厚，没有谁能超越它的光芒。
六
昨夜就寝，恰鲁迅来访，先生道：兄弟！且饮酒为乐。途经一法国梧桐，张开两瓣肥硕的屁股，冠中有鸟飞出，一时莫辨天空之性别。踌躇时，先生被车撞倒。
血泊中站起一叟，视之，孔老夫子也，孔子不是老子庄子旬子也不是儿子孙子败家子，他摸着疼痛的生殖器，道：三人行，必有一人死。
突然，我的诗歌被刻于太空，县长的婆娘给他戴上绿帽子，还没公示。我蹲在地上吃饭，阳光照着我，我什么也看不见。
我的喉头发氧，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七
我有酒精，蹉跎理想；我有沉默，替代呐喊。
我有诗歌，挥霍光阴；我有精神，填满虚空。
在草纸上，写下温暖，写下阳光、花朵、少女的梦，写下人生的每一个步骤。在黑夜里，写下眼睛、露水，写下马灯和草丛里升起的黎明，写下骨骼拔节的声音和灵魂。
我写下众生，众生便有信仰。
噙着泪水，写下笑靥；含着仇恨，写下宽容。在盐的苦里写下蜜的甜，在蜘蛛网上写下飞翔的欲望。捂着疼痛，写下简单的幸福。
我写下人间，人间便有大爱。
写下一粒尘埃、一位良民，写下乌托邦或医院、枷锁边的自由。我在低处，咬破手指，铺平大地，写下炽热的高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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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6-7-21 12: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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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6-7-21 14:4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