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艺杂谈] 002期
“消费”不起的苦难
文/陶金喜
小时候,下雨了,我就跟着雨跑;长大了,雨被我关在了窗外。
面对即将到来的某个普通的新日子和旧日子的交接,我过的如此心安理得,就像此刻窗外的雨,还会有什么值得惊奇和疯狂的吗?
拿诗来说,如果试着逼问一下自己:我写过、读了很多诗吗?我的确写过、读了很多诗吗?我确定是的确写过、读了很多诗吗?想不到自己竟是如此的沮丧。
我想我是得了病。一种和时代节拍相吻合的“消费”病。从床上的物件开始,到开车去公司的路上,到快餐店里,再到回归夜晚,让大脑中无数无用信息清空的时刻。
我望着时钟,时钟望着我;我望着雨,雨也望着我。而当我决定可能会以“雨说”去写一首诗时,我的精神竟是如此的苍白。我又来“消费”雨了。是的,仍是“消费”,无论是狂暴的雨,还是温柔的雨。
我想起巴勒斯坦爱国诗人达尔维什在《关于坚忍》里提到的诗句
我们喜爱玫瑰
但我们更爱麦子
我们喜爱玫瑰花香
但麦穗比它更为纯洁
……
土地,农民,坚守
告诉我:你如何征服得了……
这三座圣象?
你如何征服得了?
这才是震撼我心灵的诗句,而我吟读时竟会热泪盈眶。我像珍藏最爱的人送给我的精致礼物一样把它记在了心里,虽然它的背后,布满了沉重的苦难。
但或许我还没有活到能理解一个国家苦难的程度,只能试着从自己周围的生活开始理解活着的况味。于是,就会记住这样的诗句
也许
在孩子的呼吸中尘埃已落,
那道气息脆弱得几乎不存在。
结核病或气管炎。也许
是这两个名词让她坐到那里,这些名词
都已经点出了病的名字,却不能治它。
现实的脆弱和无奈几乎在读过的一瞬间包围了我。仍是苦难的,只是它们不像我写过的,或者所能读到的大部分浅显诗歌中的苦难。它们像一种符号,记录了人类最普遍的内心深处的痛苦。
又或许,透过凯罗琳•福歇关于历史重演的苦难情境描述,我们更应该读一读这样的诗句
必须理解无言之于我们的重量。
饭碗里放着骨头。
而小婴儿爬到死去的妈妈身上吮奶。
……
归路不再,已成执念。
最坏的已成过去。
最坏的仍未到来。
什么是“最坏的已成过去”,而什么又是“最坏的仍未到来”?读这样的经过深刻反思的诗句,会加深我对苦难本身的理解,而是否更应该为那“最坏的”做最坏的打算。
事实上,即使是和平年代,苦难仍无处不在。大到经过科技高度武装的毁灭性武器带来的威胁,小到一个普通家庭突患癌症,耗尽家财的人间悲剧。然而,与此同时,奇怪的是,大多数人可以恨一个具体的伤害他的人,却不恨一种伤害他的制度。比如,“消费”的意识已成执念,而不问,我们竟何时走到这样的境地?
而这样的问题,或许更应该适用于战争时代。
我无法从一团已经无解的毛线团里捋清楚关于这种时代“消费观”的产生和发展,但可以做的的是,如果面对苦难,尤其是当诗歌面对这样的视角时,不再轻易的下笔。
古有高士,既藏书,又焚书。我亦可效仿,既写诗,也毁诗。
雨还在窗外下,打开窗户,让一些雨水淋湿空白的诗稿。
一个人的苦难是珍贵的,别人的苦难也是珍贵的;一个国家的苦难是珍贵的,别国的苦难也是。自然,人类的苦难是最最珍贵的。它们的重现,一定有着更耐人寻味的原因。于诗,就更应珍视,因为任何苦难都“消费”不起。
这就算是我自己拒绝“雨说”后的回复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