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局》定稿诗歌，第51首
魔局（51）：蝴蝶变奏曲
——谨以此作献给在奥斯维辛集中营死去的和仅存的生命
文/陶金喜
1
往前一步，穿过流动的墙
指尖碰到一只蝴蝶——我满心欢喜
“蝴蝶”也是我的名字
虽然我生来是男孩
2
在父亲的书店，用书卷起时光
一个工程师，或电工
我曾这样幻想，用母亲手中的纺线
编织一件安全的衣裳
3
爱喝酒的安德烈在警察局当小职员
他提醒父亲，夜将更长
他的警棍可能将沾上鲜血
4
狗在狂吠
三楼的断腿人因为无法向纳粹兵起立
被直接从窗口扔到了街上
一个眼睛里充满正义之光的士兵
又朝他脑袋上补了一枪
5
我的祖父得了绝症
无法下床到警察局进行常驻人口备案
安德烈给了我父亲一颗银色的子弹
最好在巡逻队敲门之前解决这件麻烦事
安德烈随手在花名册上注明
——查无此人
6
把头蒙在被子里
耳朵里全是尖叫
“蝴蝶，好好活下去”
父亲把我从一个窗口递到另一个窗口
头顶是苍穹黯淡
身后是火光冲天
7
街上空无一人
除了那些烧焦的尸体
和残存的火星
一扇通往建筑物的破门
被风吹得开了又关
我悄悄地溜回家
除了墙壁上的血迹，没有一个人
没有父亲母亲，甚至祖父的尸体
8
一个人把我拉进巷子里
是艾米，纯种的德国女孩
她吻我，最后一次
她说，蝴蝶，你要逃，逃出犹太人的血统
隐姓埋名，然后
跨出这巷子，我将永不再爱你
9
我啃着发硬的面包
艾米已加入远处屠刀的行列
天黑得很快
我在一处废墟里找到了因鲜血变黑的大衣
盖在身上，蜷缩着过了一夜
10
他们称现在的城市为“干净的城市”
拿出套牲口的绳索，满街抓躲藏的“老鼠”
而我被抓住——意料之中——
我大叫：我不是“老鼠”，我是“蝴蝶”
他们哈哈大笑，似乎在打赌
我敢不敢杀死一个犹太人
11
没有光，没有水
很多人在感冒、咳嗽
列车缓慢的驶出城市
我们不知道要去哪里？
一个士兵说，你将有你们的新家
好好学习“劳动使人自由”的真谛
12
我们被当作羊一样的赶着
缓缓地通过“奥斯维辛”的大门
灰色立即填充一切
戴口罩的士兵穿过我们的身体
将列车里病死、发臭的苍蝇们拖下车
运送到我们不知道的地方
13
他们逼我们唱纳粹的战歌
仿佛是我们“新家”的信仰
一个反抗的人被踢倒在地
刺刀顺势插入他心脏
一个表情严肃，戴着白手袋的军人
将老、中、青、幼分开
另一个则围着我转了几圈
说着我听不懂的语言
然而给我戴上黑头套——
14
蜡烛的火焰在灰暗的房间里跳动
虽然隔得远，但我依然能听见集中营里阴影处的心跳
“你得感谢你遇到我”
推门而入的军官脱掉长靴
饿狼般的眼睛盯着我
我忍受，我惨叫
他一边进入我的身体
一边拿尖刀划我的手臂
15
我得到了煤场的工作
像架机器，记录面无表情的族人们推来的一车车煤炭
然后记下每一个毫无意义的数字
16
莱恩策动了一次暴乱
趁拿鞭子的杂役们不注意，他在我耳边说
“你应该记录真正该记录的
比如，几挺机枪，几个指挥点……”
第二天，我看见他的身体被吊在一扇窗户下
死亡之墙下，又随机死了上百人
17
我不说话，勤奋的记录着
既有看得见，也有看不见的
“你是犹太人吗”
我使劲摇摇头，当我得到一把手枪
我不得不将枪口对准
我那满脸是黑炭的父亲的胸口
18
我的食指扣在扳手上
颤抖着身体
想起父亲曾把我的手放在钢琴键上
教我区分黑白的声音
他闭上眼睛——祈求着什么
我流着眼泪，扣动了死亡
父亲倒下了
我不知道他认不认识莱恩
19
喷火的怪兽
嗜血的尖刀
每晚还要到我的身体里折磨
莱恩的战友来试探我
——他是魔鬼的间谍
那一天集中营的焚尸炉工作得很晚
20
医生会定期观察我们的舌头
检查我们的身体
生病的人都会得到“治疗”
死在沉默的气体里
没有痛苦
21
孩子们听说被送往了“学校”，继续上学
除了我
我是“奥斯维辛”黑色的蝴蝶
每夜用头颅击打仇恨的琴键
演奏咆哮的低音
22
我能安全报信的地方越来越多
既有看得见，也有看不见的
有一晚，有片刻
大概一分钟的时间
我躺在成堆的尸骨里呼吸
23
我杀不死想杀死的人
梦里芳草绿茵
蝴蝶翩翩
24
我找到一本日记
记录着：门被打开时，只见一堆堆纹丝不动的白肉
面部狰狞，浑身青紫，伤痕累累
“窒息的痛苦和本能的相互撕扯
使他们缠成一个拉扯不开的大肉坨”①
杂役们找来斧头和钳子——
25
暴动的时候
我逃了。当时我并不知道
“奥斯维辛”的春天还有多远
我变成一只蝴蝶
从密布的铁丝网中穿过
飞到满目苍夷的城市中央
26
我还活着
仍被人称作为“蝴蝶”的老男孩
会在一百多万犹太人的墓碑前想起
他们一直说的——
“奥斯维辛没有什么新闻”②
注：①、②选自百度百科“奥斯维辛集中营”，网址http://baike.baidu.com/link?url= ... I2XkdquVBia9gPuqO7e。
另，本文根据多重事实以及个人对苦难的感受创作而成。 |
发表于 2016-9-1 23: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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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6-9-2 10: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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