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人间

甄盛林

一 石头房

路过一座石头房
里面传出一个苍老的声音
二蛋，给我提桶水

我为她打了一桶水
水缸边的墙上
她和儿子们抱在一起
开心地笑

路过那座石头房
梨树下的老奶奶对我说
二蛋，坐下说会儿话

我坐在碾子上
听着她的故事
直到月出东山
炊烟袅袅……

路过那座石头房
里面传出儿子们
澎湃的哭声
撞击着硬硬的墙
老奶奶的拐杖在锅灶里
噼里啪啦煮着肉
酒杯在唢呐里升起落下

路过一座尖尖的黄土房
那里睡着一个老奶奶
辘轳在月光下
打捞着渺远的回响

奶奶，对不起
我不是你的
二蛋……

创作后记：在乡村里，有多少这样的老人，年老多病，儿女在外打工，无人照料，有的死了好多天也无人知晓，他们渴望被关爱，哪怕有人坐下来，陪他唠唠嗑，但大多形色匆匆，谁肯停下脚步，问问他吃了吗，缸里还有水吗……

二 粽子

小时候
有次爸爸塞给我一个粽子
我偷偷喂了豆豆
爸爸拿着镐追打我
踩碎了菜园里的茄子秧

妈妈捂着脸流泪
别打孩子 不怪他
下次再加两颗红枣

长大结婚后
端午
我领着老婆孩子回老家
妈妈捧出一个碧绿的粽子
布布来吃
儿子别过脸
我想吃汉堡……

我扯过布布
巴掌快要落下时
妈妈拦住了
是奶奶不好
放的红枣太多了
下次少放两颗
电视上说红枣对牙不好……

我剥开
妈妈递来的
热乎乎的粽子
舍不得吃

粽子胖了
妈妈瘦了
像我回家的日子……

后记：妈妈的爱永远饱满而深沉，任劳任怨，无怨无悔，流水一样滋润着自私的儿女，妈妈，我想拥抱你瘦弱的身子，趴在你肩上，默默哭泣……我欠你太多了，小时候，答应，有了钱天天让你吃肉，可是，我做了些什么呢……我又能做些什么呢……

三 剃刀

时间的剃刀
没有刮净生活的胡子
却留下了道道伤口
让后来的岁月缝补……

四 钉子户

钉子户的周围
废墟一片
每天他家
都有几个光头盯着
上个厕所
也有人跟着
吃饭也有人看着

水源被切断了
吃水得自己去买
电线被掐断了
晚上点蜡

晚上睡觉
有人咚咚敲墙
持久战的结局是
光头进来把一家人架走了
然后房子
轰然倒地
一片废墟

最后上访时
他被警察带走了

钉子户
成了拔出来的
钉子

五 城管来了

城管来了
大街小巷的小贩儿
落荒而逃

驼背的卖菜大爷
没能逃脱
摔倒在地
眼睁睁看着车被推走
就像看着孙子的学费
老伴的药费
看着刚刚点起的希望
被台风卷走

夜深人静
他吸着
没有滋味的烟锅
满院的菜蔫了……

作者 ：甄盛林，乡村教师，毕业于保定学院中文系，中国诗歌网认证诗人，《同步悦读》专栏作家。曾在《中国诗歌》《保定日报》《中国诗歌报》《北京文学》、《作家导刊》《长江诗歌》《当代作家》《作家在线》《青年作家》《同步悦读》《悦网美文日赏》《为你写诗》《大诗刊》《现代散文网》等微刊纸媒发表作品。写作追求真情实感，反感堆砌辞藻无病呻吟，关注现实之痛，体味草根之苦。我认为好作品的标准就是三个字：真善美。情要真，心要善，文要美。甄盛林自勉诗：半哭苍生半笑己，不负年华不负卿。
微信号Lin1980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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