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王霁良 于 2016-9-14 21:41 编辑
也谈诗的特征
诗是什么?有个古老的说法叫“诗言志”,《左传·襄公二十七年》里赵文子就跟叔向说“诗以言志”,后来的诗家觉得总这么“言志”也不行,魏晋时的陆机又提出过“诗缘情”,但这个真情外化也没说透彻。
世纪初,云南诗人于坚提出了“诗言体”,为了立得住他的这个“体”,大批了一通“诗言志”之谬,顺带则抨击所谓知识分子写作。在他看来,“大诗人是自成一体,小诗人是自得一志,”而这个“志”完全是形而上学的,“没有身体的诗歌,只好抒情言志,抒时代之情,抒集体之情,阐释现成的文化、知识和思想,巧妙地复制。”在《诗言体》这篇长文里他还说,“六十年代的文化大革命,在我看来,乃是一场镇压身体的革命。在这场革命中,志,获得了空前的至高无上的地位,其地位至今依然牢固,余孽辈出。”
诗当然不是处处要言志,伊沙的《车过黄河》,是有些后现代特征的,你说他言的什么“志”呢?“等了一天一夜”想看黄河的结果竟是厕所里那一泡尿,车已过了黄河,什么也没看到,这诗不免让人思索我等怀抱的理想,已经早早流去,但到底是我们远离了理想,还是理想抛弃了我们?
如果回头看,就是“言志”的诗,也往往流于形式,实无多少新鲜内容。评论家杨守森就认为像梁小斌的《中国,我的钥匙丢了》,艾青的《鱼化石》,牛汉的《华南虎》等观念太露,取意平庸,称不上好诗。至于刘大白的《卖布谣》,刘半农的《教我如何不想她》,郭沫若的《凤凰涅槃》、《炉中煤》、《天狗》,更是失之空泛、意蕴浅显,所得盛誉超出了其作品的实际。
于坚说的“诗言体”,是诗何以为诗的本体,是诗歌的存在本身,诗言体,想想也是一句空话,还不如说诗就是诗来劲。故其说出世不过20年,也已蒙上了历史的锈迹,并无多少人买账。今天看他的姿态未免有点儿高蹈,就他本人,现在也未能自成一体啊,依旧深陷在“混乱的语言沼泽”里。况且,你也不能说只有大诗人写的诗才成体,一般诗人写得就不成体,事实上大诗人终归是少的,大诗人也不过三五首上佳之作,小诗人上佳之作也不是没有。诗与诗家,不可能都自成一体,真正自成一体的可谓凤毛麟角,不成体的诗歌不一定不能流传,成体的诗歌能否流传也是未知啊。实际上当下的诗歌,其特征在形式上表现得华丽而词不达意,难以抵达老诗人桑恒昌所倡导“寸铁杀人”的功力。每一个诗人都按自己的方法培育兰花,何以又冒出那么多这样那样的流行体?——看来我们的诗人还是太懒惰了,沿袭的太多,创新的太少,而在一百多年前,法国的布吕内蒂埃就说“同社会风俗一样,诗歌形式有生有死,——经过了过度的使用,这些形式褪了色;它们丧失了最初的效果”。当下的诗歌从形式上看,感觉绵了一点,歌舞升平时代也许只能如此吧。
我觉得诗的显要特征是暗示,诗人写的是现实,是此界,提示给读者的却是彼界,是另一世界。一个诗人必须做到透过语言进入内核,哪怕是最寻常之处也能触到诗意,这才是真正的本事。诗首先不应写得过于直白,过于通俗易懂,因为通俗易懂只不过在字面上缩小了读者与作品的距离,却无法缩短心灵的距离,这一点也许只有暗示才能做得到。直白历来为诗家所忌,诗人的第六感乃是他的洞察力,而不是现实主义的一般观察,诗之暗示包含在隐喻、象征的运用中,在笔者看来,灵机一动自然不是诗,诗,远在灵机一动之上。
诗评家西渡有句话,他认为“诗歌最重要的品质,应该说它有一个灵魂。诗歌是我们内心深处最隐秘的心声,它是我们的灵魂的袒露,是我们的心灵在不设防状态下的倾心告白。”我想这个倾心告白,甚至包含了诗外的夜空,那就让我们继续探索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