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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金喜向《诗歌周刊》231期荐诗歌评论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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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6-10-7 21:16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陶金喜向《诗歌周刊》231期荐诗歌评论情况如下:

1
王法︱评鉴:唐小小:《东京夜景》

原作:

东京夜景
文/唐小小

不知你是否从高空俯视过
东京闪闪烁烁的霓虹
一片火海对着星空遥相呼应
富士山的岩浆蔓延
颗颗心儿流淌的血液
我说很美,能否美过纽约
洛杉矶我不知道
你心里会涌起莫名的悸动
你会错觉一切美好都围绕你
美女,帅哥,日元,英镑
哦......还有世界通货美金
春梦无尽......
新秀空中树
独占鳌头

东京塔黯然神伤
初升的太阳还是从东方升起.......

2016.9.29
日本时间8:16

评鉴:
春梦。霓虹下的黯然神伤。
唐小小——中国诗歌流派网一位擅长抒写爱情诗的女诗人。旅居日本二十余年,以其女性敏锐独具的目力,透过资本迷幻繁华的外表,洞悉和体感到它那暗流下的隐疾和无法阙除的无奈。她的激情和时刻心系母国的情愫,使她的作品燃烧着一股激荡的热力和感人的美韵。许多人以为她早已加入日本国籍,她却骄傲的宣称:我不是日本人!我永远都是乐山(中国)乡村女!
不知你是否从高空俯视过
东京闪闪烁烁的霓虹
一片火海对着星空遥相呼应
富士山的岩浆蔓延
颗颗心儿流淌的血液
开篇,诗人就给你展现出一片繁花耀眼的繁华景象。富士山是日本的象征,也是大和民族的骄傲。/富士山的岩浆蔓延/
颗颗心儿流淌的血液/——这一片耀眼的繁华,当然一定是这个民族的每一个成员所引以为傲的。
我说很美,能否美过纽约
洛杉矶我不知道
你心里会涌起莫名的悸动
你会错觉一切美好都围绕你
美女,帅哥,日元,英镑
哦......还有世界通货美金
接着,诗人以一组实感的意象为你展现出一个宏观的被幸福所笼罩和缠绕的日本。然而——接续的两句一定会使读者陡然错愕!——
春梦无尽......
东京塔黯然神伤
既然如此繁华如锦,每一个国民都幸福得如岩浆般沸腾、悸动,怎么还会产生“春梦”“和黯然神伤”之感?
新秀空中树
独占鳌头
日本是一个二战战败的国家,经过百年激荡史的反省和图治,在一片废墟上迅速崛起,成为一个经济实力力压英、美、法,且雄视亚细亚“独占鳌头”的“新秀空中树”。然而,这个经济的新秀一直妄想称霸亚洲和世界的阴魂不散,夜不安寐的做着扩张和侵略的美梦,时刻企图重返亚洲,称霸世界。由于大肆扩充军备、疯狂发展核能和制造舰艇等扩张的利器,致使经济失调核爆炸和核泄漏、核污染等恶性事故连连,长此以往,必将重蹈二战的覆辙,将整个大和民族再度拖入万劫不复的渊履。
本诗的尾句亦为读者留下无穷的回味....../初升的太阳还是从东方升起......./自然界的规律如此,太阳从东方升起,就必然从西方陨落。那么人类的文明史也是有其规律可循和不可逆转的,任何一个民族都是不可能被强暴和野蛮所绞杀的。任何违背人类文明史的春梦,到头来只能落得一个“黯然神伤”的可悲下场。本诗曲中蕴实、实曲融汇、笔触练达、锋芒烁烁、意旨宽泛、余味萦回。期待女诗人唐小小写出更多独具洞见的佳作。

【王法:1946年生。诗人。中国诗歌流派网副主编。干预诗歌的重要成员。现居住吉林长春。】
                           
(发表于 中国诗歌流派-论坛-诗歌评论,2016-10-4 16:57)

具体网址:
http://www.zgsglp.com/forum.php? ... 6orderby%3Ddateline

2
庄伟杰︱新诗的精神转向与探索性写作可能


一个诗人有多大价值?一个人的写作到底能走多远?固然与每个个体的潜能与禀赋紧密相关。但更为重要的是,要有自己能立得住、传得远、留得下、即富有生命力的作品。“不是歌德创造了《浮士德》,而是《浮士德》创造了歌德”。一句话,一个诗人要独立自主,卓然自成风貌,只有靠作品说话,并让作品成为一种永久的生命存在而风行于世。说时容易做时难。这里牵涉到两个重要因素,一个是如何理解创作的生命价值,一个是如何自觉地进行精神转型。唯其如此,才能在一个更大的精神世界里重新找到自己的位置。
写作本身是一种生命性行为。唯有相信诗歌具有价值,才能确立诗歌的价值取向。首先,诗歌是一种生命的外化。作为一种个体性活动,诗歌写作常常发生在生命力极为充沛的时候。所谓“不平则鸣”、所谓“愤怒出诗人”、所谓“如鲠在喉不吐不快”,无不表明写作是生命力受到阻碍后的一种暴发,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以生命为核心内容的表达方式。诗人作家把这种来自于自身的、源自于内心的东西外化为艺术形象,通过语言文字的巧妙组合凝聚为艺术品。在这个过程中,生命力得以表现,内心获得安抚。诗人还可以从外化的作品中看到自己,从而获得表达的快感,产生卡塔西斯效应。其次,写作可以成为生命的存在方式。具体地说,写作不仅是生命的延续、持存,更是作者生活的一部分,是精神的必需,是生命的需求。再者,写作可以提升和完美生命。在写作过程中,诗人思考、体验、感受、塑造、表达生命,深化对于生命的认识,创造出有生命的、有感染力的另一个“我”,而且自我在这个过程中得到升华,进一步激发生命力,丰富生命内涵。
诚然,每一个人都有生命性,但不是每个人都会进行创作,都能写出有价值的优秀作品。针对目前诗坛的现状,面对当下铺天盖地,如批量生产的流水线产品的诗歌,之所以令人不敢恭维,究其原因,除了匮乏诗的创造性思维外,关键是难见境界,难见“眼界始大,感慨邃深”①的诗歌格局和气象。因而,诗歌写作要走出困境,又牵涉到一个精神转向的问题。


时代在流变,岁月在流转。一切的变化是绝对,不变是相对的。一部《易经》,就是“变”经。特别是进入自媒体时代,在后工业社会思潮的影响下,整个世界变得太快了。置身其中,一切事物都在加速变化或转型。处于动态的社会文化伴随着各种因素的作用而发生变化,文学同样在社会文化思潮中产生变化。在这种特定的语境中,一个诗人一旦发现自己的写作面临困窘,无法更好地施展自己的诗歌抱负来表达生命的诉求,传达灵魂的声音。其表征是精神上遭遇到难题,即难以突破自己,难以让写作迈上一个更高的台阶,说明我们有必要回到一些基本问题上寻找出路。比如,感官视野是否需要进一步调整或打开?内在的精神建构是否需要转型或者扩展?这些对唤醒激发自我诗歌世界的生机盎然,有着非常重要的意义。如是的话,除了要学会进入“有难度”的写作状态外,关键的是如何实现诗歌的精神流转。如果每个诗人都意识到自身的特点和优势,也充分意识到自身的局囿,那么不妨从三个方面来探讨怎样不断去寻找更加理想的新路向。
其一,重新思考并确立属于自己的艺术追求和诗学主张。举凡有出色见地者,方有超凡之学问;有超凡之学问者,方有超凡之品格;有超凡之品格者,方有盖世之文章。审视古今中外大诗人的作品和成长轨迹,有人认为,要成为大诗人必需具备五大条件:一是天才,二是阅历,三是艺术追求,四是恒久勤奋,五是机遇。可见,艺术主张的重要性如同一部发动机。从群体性即诗潮或流派方面来看,古典主义、现实主义、浪漫主义也好,象征派、意象派、感觉派、立体派也好,还有诸如唯美主义、表现主义、后现代主义、超现实主义、未来主义、达达主义等等诗歌流派,都有自己鲜明的艺术主张和追求。从诗人个体而言,人生归根结底是在追求中选择。生或者死,停滞不前或汹涌向前,这是个问题,也是一种选择。人生百年,说长也长,说短也短,自己能做什么,生命和激情往哪里投注?应确立什么艺术追求和诗学主张?应写什么的题材和作品?应以怎样的姿态去写作?这一切,也都是一种个人性的追求和选择。一旦把写作当成自己的艺术追求,写什么,怎么写,这是诗人的自由。选择什么样的诗学观念和追求目标,往往决定了诗人的品位、文品和人格的高下。纯正高雅的选择可以诞生一位高雅纯正的甚至是杰出的诗人。有主张说明有主见,有追求就有创造动力。“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为人性癖耽佳句,语不惊人死不休”。这是大诗人屈原、杜甫矢志追求的形象写照。从诗歌本体论看来,诗人的艺术主张和诗学观念,在文化视野中则表现为由诗人的主体呈示所带来的异彩纷呈的文化容量。但丁《神曲》以关怀人类命运的精神姿态,表现了在新的交替的时代,人类怎样从迷惘中经历苦难与考验,依靠理想和哲学的导引,抵达至真至善的境界;歌德的《浮士德》作为西方精神历史的巨传,浮士德作为史诗性的巨人,象征着人类精神不断升华、自觉地追求永恒的生命;艾略特的《荒原》则表达了西方一代人的幻灭和整个西方文明所处的苦闷与惶惑的境况;金斯堡的《嚎叫》以怨气冲天的哀号表白了“我这一代精英”的痛苦和自暴自弃,被称为“垮掉的一代”的代表诗作……在中国,许多重要的诗人因为有自己独特而鲜明的诗学主张和艺术追求,在各自特定的历史语境中,通过自己的写作实践,表现了特定时代民族的生存状态和精神意志而成为全民族的文化财富。
其二,寻找适合于自己开垦和播耕的写作根据地。一个诗人,与其忽东忽西、写这写那,不如抓住自己最感兴趣最为熟悉的一方空间去发现诗意,寻找自己的写作资源。一个诗人倘若没有属于自己的灵魂根据地,没有精神的来源地,是很难经营出好作品来的。这种具有地方性经验和精神扎根地的诗歌,视角的切入往往是具体而有限的,但只要对接灵魂出口的通道,就能抵达世道人心。能够在写作中自觉地限制自己,又不断扩展自己人生宽广度的诗人作家,所展示的文本世界更充分地说明了这一点,即其写作意义已远远地超出地方性的概念。因此,伟大的作家常常热衷于写自己所熟悉和热爱的故乡(或把他乡当故乡)。诚如鲁迅之于水乡小镇绍兴,沈从文之于湘西的古老边城,马尔克斯之于拉丁美洲那个泥沼深处的叫马孔多的小地方。而普希金则咏叹:“无论命运会把我们抛向何方/无论幸福把我们向何处指引/我们——还是我们:整个世界都是异乡/对我们来说,母国——只有皇村。”他们笔下的“这一个”地方,无异于整个大千世界的最亮点,这恰恰是他们独特的文学存在方式的最佳选择地或对应点,并深深地烙印在他们灵魂底部的独特空间里。②他们身上有个共同点,即不断寻找适合于自己开拓耕作的写作据点,忠实地在脚下的那块土地上寻找灵感的源泉。他们善于从自己最熟悉的生活中,透过世道人心,寻找最普遍的意象和材料,然后通过一种非常强大的想象力和特别优雅的语言,调动多样的艺术手法的探索,来构筑一个富有魅力的精神气场,实现对世界和人生中不易察觉的带有本质的既精微又准确的呈示,且对心目中的对象和事物进行重新命名和发现,开掘出蕴含其中的美感、诗意和哲思。
其三,从密室打开门户走向原野写作。优秀的诗人作家,创作视野都是十分开阔的,甚至是一位写作的多面手。或者说,好的诗人作家,他的调色板是缤纷多彩的。既不耽于一味地叙事,亦不耽于一味地揭示问题。因为文学(尤其是诗歌)更重要的是要关注人类的心灵跋涉,或者探求人的灵魂中那些无法回避却难以找到答案的困惑或疑难。只有不断追问、思考和探索实践,人才有可能成为内在的人。评论家谢有顺曾经强烈呼吁:“在今日的文学写作中,重申灵魂叙事,重塑一种健全的精神视野和心灵刻度,便显得迫在眉睫。”的确,环顾当下诗歌总感觉到缺少那种属于“灵魂叙事”的诗歌。若无灵魂话语的对接通达,诗人何以传达自我与世界的交流,何以传达人类灵魂与世界的对话,何以感应或通往人类灵魂的深处?遗憾的是,当今文学已步入一种无深度、无高度、无厚度也没有方向感的“扁平时代”,“文化成了一地碎片和自由落体”(韩少功语)③。那些打着“先锋”(其实是伪先锋)旗号四处招摇的所谓诗人,或崇俗、崇私,沉浸于个人狭小的生活天地,絮叨日常琐碎俗事,展示欲望细节,书写身体经验,玩味私语人生,钟意鸡零狗碎,还美其名为“原生态”、“新写实”;或一味沉迷于口语的分行,既失去了语言的诗性智慧,又陷入平庸化、平面化的俗不可耐,根本无法抵达灵魂话语的本体诉求与理想境界。对此,谢有顺专门撰写了《从密室走向旷野的写作》一文,他指出,所谓密室写作,它喻指的是作家对世界的观察尺度是有限的,内向的,细碎的,它书写的是以个人经验为中心的人事和生活,代表的是一种私人的、自我的眼界;而旷野写作,是指在自我的尺度之外,承认这个世界还有天空和大地,人不仅在闺房、密室里生活,他还在大地上行走,还要接受天道人心规约和审问。④这让我想起了诗人庄永庆那首意蕴悠长的力作《一样月光》:
我们离开月光很久了∕有多少年了  月光∕不再照临我们的夜晚
城市不再需要月光∕城市拥有璀璨的灯火和∕斑斓的欲望  城市∕躁动于幻想和梦魇之间∕终日游走在夜与昼的边缘∕而月光太纯粹了  因而∕月光只能望城兴叹
就这样  月光∕渐渐离我们远去∕月光不再覆盖我们的睡眠
而在千里之外∕在荒寂空茫的原野上∕月光澄明如水  温馨若梦∕无边的清辉映照出我们∕走失多年的身影∕照彻我们早已空洞的心灵
天地浑然  柔美的光芒∕召唤那些沉睡已久的情愫∕包容一切  抚慰万物∕于无言中删去大地上多余的细节∕将大美隐入夜的怀中
今夜  在千里之外∕月光飘浮  天堂洞开∕那些曾经美丽的花朵∕瞬间开遍天涯
这里的“月光”,多像诗歌的智光、灵光,又像人性之光,可以照彻人心,可以安顿灵魂,可以令人神思驰越,浮想联翩。这是一种真正从密室走向原野的写作。全诗语言月光般洁净、高雅、舒缓、优美、澄明,这种语言才称得上是灵魂话语,才能抵达人类灵魂的深度与高度,并在内涵上抵达大情怀大境界。如天地浑然中柔美的光芒,足以“召唤那些沉睡已久的情愫”,足以“包容一切 抚慰万物”,然后在无言之中删去大地上多余的细节,“将大美隐入夜的怀中”。从这首诗中,我们看到诗人在个人经验之外,还看到有一个更为广大的世界值得关注,从而映现出一种别样的美学境界。这得益于作者感官视野与精神视野的双重打开,表征的是诗人灵魂眼界的开放。


长期以来,我们被那些类似“模具式”批量生产出来的写作所困挠。在写作上守成有余,探险不足:或过于中规中矩,不敢越雷池一步;或缺乏破旧立新的挑战意识,继续沿袭老套路不断重复自己;或随大流跟风跑,丢掉了自己的潜力和优势;或未能解放自己,在征服、超越甚至裂变中走向自足与自主。这些皆是艺术惰性的因循,惯性式思维的制约,思想的表浅化与语言的平俗化使然。富有清醒意识和艺术自觉的诗人,对一成不变的模式及既有的写作秩序,往往会生发出困顿、焦灼或忧虑。
巡视当下诗歌写作,之所以出现如此境况,以至于诗人的精神向度与诗学追求存在重大的悖谬,究其源在于诗人屈从陈旧,观念滞后,找不到路数打破写作瓶颈。毕加索说:艺术首先是创造的(大意)。既然诗歌作为一种“有意味”的艺术形式,那么就应大胆探险,寻找创造的可能。必要的艺术放肆,必要的想入非非,可能会使那些自律的文本最大限度地敞开。就此而言,我想围绕着新诗的探索性写作提出三点看法。
首先,重视文体意识。好的诗歌与好小说、好散文等文体(style)一样,都有自己的身体语言或言说方式,即具有鲜明的文体特征。优秀的诗人作家在文体上有自己的觉悟和自觉。鲁迅生前就相当重视文体意识,有“卓越的文体家”之誉。许多优秀的作家之倾心于文体,一如十分欣赏自己最喜欢的东西。当然,不是每个作家都能成为文体家的。在欧洲、尤其是法国,据说“文体家”是对文学家的最高尊称。汉语中也有“文体”这个词,但这里所谓的“文体”并非我们理解中指不同体裁的“文体”。或者说,这里所言的“文体”,其内涵和外延都远大于后者。
可见,文体意识和文体特点是一个作家的重要品格。换句话说,作家的创作,重要的是要写出个性和这一文体的新品格来。譬如李白和杜甫,并称为诗仙与诗圣。关于他们的艺术成就,谁高谁低,或是难分伯仲,历来颇多争议。如果说一个代表浪漫诗风,一个代表现实诗风,各有千秋,交相辉映的话;那么,我想补充一点的是,从文体意识的角度来观照,两者就有明显区别了。
李白堪称天才诗人,其诗的文体意识即话语风格特别强烈明显,如《梦游天姥吟留别》《蜀道难》《将进酒》所表达的话语,如同“天语”。一看一读一品,便知这是出自太白之手,那是一般诗人可望而不可及的。相对而言,杜甫的话语就比较平易,个性色彩相对薄弱,其诗所表达的话语,应属“人语”。即便置身于今天,李白的“天语”也是一般人所难以企及的,杜甫的“人语”,相对容易把握和驾驭,稍有语言天分的诗人也能做到。是否可以这样说,李白是可爱多于可信,而杜甫是可信多于可爱。由此可见,诗仙李白本身还是一个天才的文体家。在这方面,两相对比,杜公就逊色不少了。
中国现当代众多的诗人中,真正注重诗歌文体和文辞的诗人屈指可数。严格地讲,只有早期的现代诗人如郭沫若、闻一多、徐志摩、李金发、戴望舒、艾青、卞之琳、何其芳、彭燕郊、蔡其矫,政治抒情诗人如郭小川、贺敬之,台湾及海外诗人如余光中、洛夫、郑愁予、痖弦、非马、杨牧、彭邦桢,当代诗人如北岛、杨炼、江河、顾城、多多、芒克以及之后的严力、韩东、于坚、海子、周伦佑、西川、孟浪、欧阳江河、臧棣、吉狄马加,女诗人中的郑敏、舒婷、王小妮、翟永明、伊蕾、唐亚平、李轻松、李成恩等少数一些诗人。可以说,多数的诗人(不包括写诗的人。诗人与“写诗的人”是有明显区别的),诗歌文体意识的觉醒还远远不够,甚至没有文体意识,即只会用一般人也会用的语言写诗。在笔者的期待视野中,诗歌不仅是生存之学,更是灵魂的学问。它应是来自灵魂底部的声音,或是来自思想内部的声音,那往往是天语是神性的声音。一句话,诗是诗人表达情感和思想的另一种智慧(艺术)形式,是一种灵悟或发现,要展现出作品的情调、韵味、色泽和境界。确切地说,一首好的诗歌应该是作者最个人的、最独特的、最意外的发声方式,即灵魂话语的建构方式。因为“诗是美学功能的语言”(雅可布逊语)。只是,由于创作主体在思想上日益单薄(这跟当下诗人普遍不读哲学有关,而这可能是思想走向贫乏的主要原因),写作情绪流于表象的经验,写作过程成为一种语言的放纵,使得汉语言的审美和诗性价值日渐流失。加之支配诗人写作的仍然是对某种社会公论、流行思潮的附和,导致现在的诗歌普遍失去了与灵魂、与智慧遇合的可能,以至于写作日益走向表浅化而缩减了诗歌的精神空间。可谓量大而质劣,败坏了诗的品味。可见,没有精神的内在性、语言的独特性,没有分享人类命运的诗性智慧和野心,没有创造一种文体意识和话语风度的自觉性,要想写出与众不同的好诗谈何容易?
其次,勇于标新立异。清代郑板桥有云:删繁就简三秋树,领异标新二月花。标新立异,就是要特创新意,别出机杼,在写作上尽力显示自心的创造和命意,即不因袭前人,独出心裁,另辟新路。针对目前存在的正儿八经的写作路数,诗歌写作不妨“怪”一点,“野”一点,使之成为一种灵魂的探险之旅。狂野天真与新奇怪诞,看似对艺术的“背离”,实则是一种探索性的创造。艺术大师毕加索的画风亦然。从印象主义到自创的立方主义,从写实主义到古典主义,他的一生就是极力探索的一生,其风格不断改变,却体现了前所未有的创造。可以想象,诗歌艺术如果只是钟摆式单纯的重复,写再多也是一种笔墨浪费、资源浪费、生命浪费。与其如此,不如果敢地向艺术习惯势力展开搏斗,大胆革新。
相信每个诗歌写作者对波德莱尔并不陌生。在写《恶之花》和《巴黎的忧郁》(散文诗集)这两部杰作时,他曾被斥为“异端邪说”、“不道德”、“可怕”,评价其作品的文章被禁止发表。一时间诗人头上各种帽子满天飞,什么恶魔诗人、尸体诗人、颓废诗人、坟墓诗人不胫而走。怪异和狂野尽管让诗人蒙受不白之冤,但时间是最杰出的评论家,历史是最公正的裁判员。不管是“恶之花”还是“忧郁”,作为“特别不同的玩艺儿”,说怪也怪,见怪不怪。最为可贵的,乃是其艺术独创性的引领潮流。今天,我们眼中的波德莱尔不仅是法国象征派诗歌的鼻祖,而且被公认为现代派诗歌的开创者。由此可见,一个诗人要求新求异求变,要在艺术上来一个华丽转身,大胆地“怪”,疯狂地“野”,就有可能为灵魂开拓出一片开阔辽远的诗性空间。那是一种自为生成的独立自足的美学空间,一种人们闻所未闻且见所未见的自在空间,一种别有洞天而又充满活力的自由生命空间。
再者,寻找另类活法。新诗自诞生以来就在被围与突围中曲折行进。随着全球化和网络化的到来,尽管新诗写作已从以往的集体写作进入个人化,从过去的工具化走向本体化。但新诗的发展同样陷入新的困境,低俗化、商业化、功利性的阴影,让当代诗坛在传播与接受过程中陷入前所未有的冷遇。于是,在新诗流变中,有人说,诗人之死、文本之死和读者之死构成了新诗流变的多重困境,因此发出重建新诗美学原则和诗学精神的呼声。可见,直面当代诗歌的生存现场,寻找另类“活法”,探索诗歌如何获得生命力的多种可能性,方可为新诗创作带来新的机遇、新的空间、新的气象。
如果说,诗者,言也,寺也,其职责承担着人与神之间的通灵者的角色,其本质是一种灵魂话语;那么,诗歌,则是诗与歌的融合。从这里入手,也许是诗歌写作走出绝境的一条救赎之路。例如,摇滚乐歌手崔健、许巍的作品,便是诗与歌(音乐)的结合。罗大佑、林夕、方文山等作为当代优秀词人,其歌曲中明显保留着诗意的因素。在新的文化空间里,他们的许多歌词取代了诗歌的功能,传达着一种抚慰生命的精神力量。
同样的,诗与绘画、诗与摄影的结合,也非常值得尝试。新诗发轫阶段,诗画合一原则在诗歌写作中曾占据着重要地位。闻一多就是勇于探索的艺术先驱,“他的思索全是图画的塑造的方法,所以他的诗乃是有线条的”(方玮德语)。闻一多倡导的“三美”(音乐美、绘画美、建筑美)诗学主张提出后,徐志摩、林微因、戴望舒等诗人都较为重视对于诗歌意象的把握,让诗画结合为新诗写作带来新的契机。而题画诗也因为两者的交相互映颇为吸人眼球。
诗歌与其他艺术形式的结合,在某种程度上既能丰富诗歌表现生活的空间,也能驱动诗歌观念的革新及诗体刷新,为诗歌写作带来诸多可能性,譬如,影视、舞蹈、漫画、游戏乃至书法等艺术形式,都能作为诗重获新生的媒介。随着新型数码媒体的发展,摄影诗(文学)曾风靡一时。有些艺术家甚至抛出“诗与数学的统一”概念,企冀能把感性艺术与计算机的科学理性相互动。难怪美国未来学家约翰•奈斯比特认为:“每一间教室也应该放一个诗人,一个教室里同时有一个诗人,还有一台电脑,让他们共存。……我们确实非常有必要使两者保持平衡:高技术与高格调。我们的技术变得越技术,我们就越需要诗人。”⑤因为诗歌对科技生态的能动适应往往构成为真与美、理性与直觉的相互呼应。况且,随着高科技时代的到来,科技对文化艺术的影响日趋明显,诗歌对科技生态的能动适应的确值得重视。如果死守固有的诗美原则,不与进步的文化生态链相调适相互动,诗歌可能会丧失必要的文化养料和资源。总之,寻找另类活法,呼唤诗歌对不断发展的社会文化生态的能动适应,即呼唤诗人自身的不断变革,并在自觉中进行有效的艺术探索。

参考文献:
①王国维:《人间词话》卷上,见《王国维文学论著三种》,北京:商务印书馆2004年版,第33页。
②参见庄伟杰:《华文文学书写的维度及诗学探寻》,《世界华文文学论坛》2009年第4期。
③韩少功:《扁平时代的写作》,《文艺报》2010年1月20日。
④参见谢有顺:《从密室走向旷野的写作》,《文学报》2011年11月24日。
⑤[美]约翰•奈斯比特:《我们将进入一个什么时代》,《新华文摘》2003年第10期。

庄伟杰,闽南人,旅澳诗人作家、评论家、书法家、文学博士,复旦大学博士后。1989年底赴澳洲留学并定居。华侨大学文学教授,暨南大学兼职研究员,浙江越秀外国语学院特聘教授,《语言与文化研究》主编,澳洲国际华文出版社社长兼总编,中外散文诗学会副主席。举办过个人书艺展引起反响,书法被海内外各界所拍卖和收藏。曾获第十三届“冰心奖”理论贡献奖、中国诗人25周年优秀诗评家奖、第三届中国当代诗歌批评奖、人人文学网2014年度网络文学诗歌新锐奖等多项文艺奖,作品及论文入选两百多种版本,有诗作编入《海外华文文学读本》等三种大学教材。至今出版有《神圣的悲歌》《梦里梦外》《从家园来到家园去》《精神放逐》《岁月的馈赠》《智性的舞蹈》《文心与诗学》《流动的边缘》《海外华文文学知识谱系的诗学考辩》等诗、文、论和书法专著近20部,主编各种著作70多部。除从事创作外,迄今已发表300多篇学术论文和文艺评论。海内外多种媒体、辞典及《海外华文文学史》等有词条和评介。
                           
(发表于 中国诗歌流派-论坛-诗歌评论, 2016-10-7 01:36)

具体网址:
http://www.zgsglp.com/forum.php? ... 6orderby%3Ddateline

3
蛇珠︱广场创造的奇迹——与“三”相关十三例

原作:
与“三”相关十三例
         文/ 张无为

1940年代末国共谈判破裂:国军三大战减员三个五十万
1958年“大跃进”停步后:三年困难三千多万人成饿殍
1976年毛泽东追悼大会上:三十分钟内有三千多人昏倒
1979年改革开放开始实施:三十年产值增加三个二十倍
1998年政府土地收入骤增:三个两年获利接近三十万亿
1999年统计公费出国数据:财政支出超过三千多万亿了
2004年《瞭望》周刊报导:大陆三千七百亿元公款吃喝
2006年3月“中青报”载:官员公车私用每年花两千亿
十八大后近三年部分统计:打老虎省级以上一百三十八
38名副部级以上落马官员:涉案金额近三十亿元大钞票
9月3日李小鹏入交通部:曝收费公路总亏损三千多亿
这几天北京二手房大看好:近三十小时足涨三十万元高
2016重庆开始清理房地产:三年内每年关闭公司五百号
……
数字三非实指西方忌讳十三,事不过三难改变三人成虎
数字中清除掉血与火奖与惩,阿拉伯与汉书混血儿无脑
数字像无名烈士从墓碑背面,寻找不到自己遗失的骸骨
数字像犯人序号烙在囚服上,被呼来喝去还须随叫随到

读诗:
十三例,只是一个角,切莫小觑了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土地的孕育。
    十三亿双眼,看不到这些与三有关的数字,他们在看什么?他们只看一个广场,看96米,128步,1分06秒;正步,雄赳赳,撼地动天,一分钟踏过,热血沸腾五年,一声声深情呼喊,化解掉五千年恩怨,热泪充满十三亿双眼!
    等待间与三有关的数字,滚雪球般一个比一个膨胀,那制造神奇的三过滤出的屈辱苦难,野草般蔓延,把心间梦幻的激情蚕食吸干  。当那些卑微不能被踏扁,昂扬就及时登场,伟大再次于正步胜利启航。
    某些曾经事件,恰是加演良机,晒钢铁,对肉体轻蔑,灵魂随之飞升,自豪顷刻击败云霄!
所有的匍匐跪拜,一次观摩就可以雪耻;所有的洪荒饥肠,一个广场足以收藏,正步走出国泰民安,正步走出国富民强,精神胜利就是我们,战胜时代的全部武装。
    人们看一分钟的正步走就能够热血沸腾五年,就像是他们自己在走,就像正步走能够走出他的美好心愿美好未来,因为每一个方队都有一块气派的牌子大书工、农、商、学、兵。
    许多中国人为了中国的正步走,在世界无人企及而欢欣鼓舞,奔走相告 。我们的思想纯正得只有一个国家没有一点点自己,我们越贫困国家越富有,这就是我们的自豪!
    我们有激情有奉献有情怀有干劲有统一的思想与理想,但我们一点灵魂也没有,我们不知道什么叫自己!没有灵魂就没有自己的方向,就像一群羊没有头羊的迈步它们谁也不会逃离火场,他们永远走不出困境!可我们不知道自己不是羊,我们可以有自己的灵魂,自己的方向!
    看看《笑面人》,几乎300年前的人写的,中国现在的作家也不会想到那些思想,他们的书与那些世界名著比,会发现都是纸魂灵!精神鸦片只是罪魁,但人们选择自己麻痹是这个民族不能自立的实质、是祸首!
    这个广场,在祖国心脏,一次次浩大的激动,在国人心中,从不曾减弱半分一毫!除此之外,人们只有一只盛饭的碗可看,只盯着一只碗看,虽然那只碗有底,却分明是个无底洞。不让它充满,是每一个统治阶级的哲学,是每一个剥削阶级的获胜法宝;它空着,那些三就会一个个鼓胀!
    感谢诗人罗列那些神奇的与三有关的数字,这是又一个南使吏,给史记记上一笔明晰的账,赫然醒目!那些数字都是人民的血汗,人民的奉献,尽管人们还不知道它被谁享受着!
    在这些触目惊心的数字组成的诗里,我不只看见南使吏,还看见诗人的灵魂,逡巡在文字之上,他必将引来更多的眼睛,唤醒更多的心灵,直视自己的灵魂!
    感谢诗人张无为!并为诗歌点赞!
                           
(发表于 中国诗歌流派-论坛-诗歌评论,  2016-10-7 10: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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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  勇︱迷醉在灵荡神飘的人文语境里——序王蕾诗集《虚掩之门》

当今诗歌,已沦陷到低俗下流的砾石写作深渊,在虚假炒作、无头跟风、性器思维的浮华表象下,加之种种诗外原因频频制造的各种人际评奖的催化,使得所谓的诗人疯狂追名逐利,繁殖出铺天盖地的诗歌泡沫,有人因此成名成家,荣享缪斯芬芳的桂冠。其实,嫁接在时代劣根上的全是花花绿绿斑斑点点的病毒之菌。在这样污浊恶俗里,王蕾的诗集《虚掩之门》以潜者的坚守、孤者的省悟、雅者的迷醉,揭开了与他合二为一的山水帷帘,窥探到了诗歌语境里隐秘的情感真相,在山的岚光水的微波里,闪耀跳荡的是诗人自尊自洁的神灵。
    诗歌永远都是神圣的。亵渎者亵渎的只是他自己那颗虚妄蒙垢的心。王蕾对诗歌的潜在坚守源于他灵魂的自尊自洁。王蕾是河南商丘人,现居浙江余姚从事自由职业。人文地理对王蕾的影响深刻而独特。祖籍商丘属于六朝古都,是一座拥有五千余年建城史的国家历史文化名城,是华夏文明和中华民族的重要发祥地之一;他孤居的余姚素有“东南名邑”和“文献名邦”的美称,余姚位于浙江宁绍平原,地处长江三角洲南翼,自古人杰地灵,是姚江学派的发祥地,也是虞世南、王守仁、黄宗羲、蒋梦麟等人的故乡,有著名的国家文保单位河姆渡遗址。无论血脉之源的商丘还是供给他日常命理的余姚,在中华历史上都具有无法取代的尊贵地位。一个出身人文地理名门的诗人,他与生俱来的潜意识里肯定有人文集体记忆的结晶和反照。“风由暗到明,先吹动她的艳/再吹动一个外乡人手中折扇/绕过折扇/继续,吹动他内心的芳菲——《邂逅一株桃花算不算艳遇》”这个时代,手拿折扇感应风的明暗并鼓动内心芳菲的人,是潜者、孤者和雅者。浮在时代面上的显者、众者和媚者只能永远沉溺于权欲、物欲和性欲的地狱之中。他们看不见自然美妙的真相,听不见内心高远的呼唤:
    许多先哲先贤的名字,具有
    石头般坚硬的命,及强壮的心脏
    灵魂在宽阔而生动的江面
    一闪一闪,被反复拉长
          ——《关于姚江》
先贤的高度在当今尤为突出,突出的让大多数人一片漠然。王蕾不是漠然的,他对先贤的敬仰在姚江被拉长的波光中完成。“头顶三尺有神明”,那三尺神明就是先贤之光。王蕾在对先贤的敬仰中获得了存在的快慰,并把这种快慰分享给余姚的山山水水、枝枝叶叶。“凤山上,杏花烂漫多么美/薄凉的风中,一只羽翼微颤的蝴蝶/在花蕊上生出了定力——《二月某日,在凤山》”;“斯人沿着长河绕过落日,摸黑登上月平岗/一伸手,就握住星辰/莲花层层开放,深蓝/向高处生长——《高亭镇》”;“水往低处,让姚江在入海之前听见悠悠骨哨/江涛将帆的旗帜反复高举/额头千万年的积淀,将海拔/压低再压低,以一种支流的姿态/完整地,保全自己——《四明山》” ;“一只鹰就是一片苍穹下铁血的云朵/就是一块展翅的铁/蕴涵着安静、孤傲、犀利、冷峻蕴涵着雷鸣、呼喊、拍打、尖叫/蕴涵着风和伺机而动——《鹰》”王蕾就是凤山上生出定力的蝴蝶;就是一伸手就握住星辰的斯人;就是以支流的姿态保全自己的四明山;就是蕴含着风和伺机而动的一只鹰。这些意象在王蕾这里是自足的。王蕾在进入他诗歌的语境中是满足而快慰的。艾略特说过:“一个作家的意象……均来自童年至今的整个生命感受。在我们一生的见闻中,为什么有的意象满载情绪地、不断地反复出现于我们脑际,而其他的却消失不见呢?某一只鸟的歌,某一条鱼的跳跃……所有的记忆可能都具有某种象征意义,但什么意义,一时也说不上来,因为他们所代表的是我们无法探知的感觉的深处。”在王蕾这里,他已经与他的诗歌作品中的意象分不开,他在自己的语境和意象里变换着余姚的山水元素,同时又将余姚的各种外在元素拟人成了属于王蕾诗歌中的情绪符号。王蕾的诗歌世界,只属于余姚和他的内心,其他一切彷佛和他无关。这个坚守的潜者,自给自足的理由就为了自尊自洁。
    有历史的厚度才有坚守的深度。王蕾因为深,所以满足;因为满足,所以执着。因为执着,所以称为孤者。孤者独行并且潜于时代喧嚣的底部:“世界呵!今夜/我不敢闭上眼睛,让牙齿/醒在嘴里,咬紧锋利的词汇/我神圣的骨头就这样,一直站着/一直到我的侧影,印上/明早的旭日和蓝蓝的/半个天穹——《末日帖》”王蕾的孤独深入骨髓。孤独的原因有两个方面:一是虚拟以王者的身份倾述对故土的思念:“我把一树青梅都酿成酒了/相见,你不提定语上贴心的痛/我也不强调主语上,三千里相思——《这样写雪》”,王蕾在《故乡》诗中就表明“其实,我一直在回故乡的途中”,并说他“拥有两省份那么辽阔的孤独和爱”,在许多的离乡背井的人那里,“故乡”一词有两层意义:具象的故乡和抽象的故乡。而诗人更注重抽象的故乡。故乡在诗人心里,是文化的袅袅之烟,是真善的星星之火,是惆怅的莹莹之丝,是大梦的暖暖之床……由于王蕾特定的地理关系以及他对人文历时和现时的融入深度,商丘和余姚这两个地方已经完全凝聚融汇生成了一个既具象又抽象既现实又虚无的诗歌符号,一方面沦陷在故乡即他乡的悖论里,一方面又迷醉在他乡即故乡的存在体验中。可以说,在王蕾这里,故乡只是一个身体和灵魂的标志,一个进入诗歌和哲思的入口,一个能看能听能抚摸感触的梦!王蕾深入骨髓的孤独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灵魂对余姚山水的迷恋完成了三维时空的形而上,比如“我从早晨阅读到黄昏,就是从天涯阅读到海角/突然感到了寂静/析出的盐粒等待被提炼成星辰——《我这样爱一次大海》。王蕾对山水的迷恋是深度迷醉。所有的山水具象已经变成了一种诗歌作品的意象。庞德在谈到他写的《归来》那首诗曾说:“感受抓住某一景象或行动,完整地带入心中,而激荡的漩涡披沙沥金地把不重要的洗涤,把主要支配性的质素留下来。”正是这些支配性的质素组成了王蕾的全部诗歌,一个地名、一株植物、一朵浪花、一片流云飞雪等甚至王蕾的身体器官和知觉能感受到的所有元素,都成了支配他诗歌的质素,在王蕾眼里,一切都是命里自然带来的,一切都是诗的,几乎没有主次大小之分。山水只不过就是他扩大了的器官,因为他已经与身边的一切相互寄生,同体共命:

    本来要看明月,却看见另一个倒立的我
    在江水里,小幅度地摇摆
    波浪,一层层推出
    一层层堆积,星星纷纷坠落
    天空的蓝瞬间塌下来

    水族都赶紧挖我
它们的惊慌,足有明月那么大
            ——《挖我》
当孤独走向极端,孤独也就消失了。我曾在人群中说过一句谁也不在意的话:“在人群中我更加孤独”。这句话的意思是说:我一个人独处反而满足得多!在人群中你就是一个点,独处才是世界!《挖我》这么一首短短7行的作品,我读出了物我为一的强大世界!在这个世界里,水族比人类更多悲悯、更多良善。自然对人性的关照在现阶段比人性更人性!
    不痴欲并守住清贫的人就是雅者。大俗出大雅,这个时代已经俗不可耐,王蕾却独自在那儿雅语着:“如果琴还醒着/如果雪也一直不眠/请继续飞,让枝头上小姐妹/重新开一次/让我在崇高中,且现且隐——《听雪》”“琴”“雪”“枝头上小姐妹”组成了一幅雅美图,雅中且现且隐的崇高让王蕾自足;“她喜欢这水晶的光芒,神打磨的挂件/以水晶的方式/将她打动/有一行飞鸟,驮着今夜晚秋的薄凉。缩小到/透明的茶杯里 ——《明月几时有》”水晶般的月亮、晚秋的飞鸟,这些夜行者浓缩在赏夜人的茶杯里,三分诗、五分雅、还有两分凉意。王蕾的雅里往往流露住内在的凉意,这种凉意隐藏着时代的深度孤独:“一只鸟低飞,是我扔出的一块石头/呼喊着,坚信再往前飞一点就到春天了——《一只鸟》”春天很近,近到两只鸟翅的距离,只要坚持再往前飞一点,就会抵达。王蕾这么一个雅者,一个在诗中山环水绕、藏风聚气忘时忘世的诗人,总是抹不去时代人文气息的悲凉,无论是《春天里》那拨弄月光的女子,还是剑走偏锋、最后的锋芒引起闪电的《把盏者》;无论是试着把一条江搬到弦上的《练琴者》,还是在虚构中缝补翅膀的那只蝴蝶;亦或是在河姆渡等和我上升着接近的那个人以及在地图上啄两个孔两边爱的诗语者……内部的凉意来自自身高贵的人文关怀和现时大爱。
    王蕾诗歌中的雅源于人文血统的高贵,从他经典的《提灯的人》一诗中可以得到彻底印证:“……提灯的人摇摇晃晃地过涧/像提着自己。……面对丢掉的江山/我写下他日日尝苦胆,练提头术/向故国,以再归拢/一颗悬浮的心”,一方面王蕾以故国故主的血统自尊自贵自洁,一方面又道出日尝苦胆、练提头术的忧伤和艰辛。王蕾很会用典、很会用比喻。日尝苦胆是一种用典,练提头术是一种比喻。日尝苦胆是为了重返家园,练提头术是为了拾回王尊。大雅即德,唯德至尊。《荀子•荣辱》中有“越人安越,楚人安楚,君子安雅”,每个人安居在自己的乡土之中,才能舒展得宜。正而有美德者谓之雅,所以德行高洁之士,就要安居在典雅的生活中,才能使德性永远纯净。王蕾在他乡与异乡的人文地理交汇中,在每况愈下并且逐渐消失掉尊雅的时代语境中,用诗歌之锄,一句一句挖出灵魂深处精血养育的人文之光,以潜者、孤者、雅者的姿态卓然独立于当下污秽媚俗的诗坛,填补了时下诗歌文本严重缺失的价值空白。
    雅者自雅,尊者自尊。像王蕾这样具有遗世独立王者情结的人,且又是长期潜行在社会底层之下的体制外诗语者,罕有方块字之外功利谵妄的污染,故能潜心下来感知那早已风化黯淡的德美之水晶并在诗歌中努力去找寻,而且,让他的诗歌在形式和内容上达到几近完美的合一。说到王蕾的诗歌文本的艺术特色,他在《模仿》一诗中已经说得很透彻:
    初到一个地方,生活
    就像我现在进行的诗歌
    学习建构某大师的格调、语境
    改变,我从小就养成的
    渗透到血液、骨髓、灵魂
    遗传基因一样,排列有序的修辞、语法
    形而上的习惯表达

    句子中间,要有一次跳跃
    那些杂乱无序的文字
    一群亮晶晶活泼的蝌蚪
    顺着笔尖指引的方向
    在一页方格稿纸的水上
    深入浅出,欢快游荡……
    难以驶驭的蝌蚪
    时不时,会沿着笔尖洄游
    我的心里又暖又痒

    要学会捕捉和发现
    一些意象,凌空闪现的词汇
    一只只腾飞的小鸟,稍纵即逝
    修饰,斟酌和推敲
    梳理掉小鸟多余浮躁的羽毛
    在生活的潜意识里
    诗歌留不住的东西,神也留不住
    当呼吸闭拢,精神张开
    在时间结束之前,抵达诗歌的内核
    不要将那些从天空飘落下来的
    吸入肺腑,转化成紧张失礼的喷嚏
    一圈惊讶冷峻的目光,站起来
    会将你压扁稍或抬高

    我,一个贫穷的打工诗人
    初到一个地方,一定要学会什么
    一定要忘怀什么
    一定要牢记什么
王蕾的诗歌,已经脱离了他所说的“学习建构某大师的格调、语境”,改变从小养成的修辞、语法以及形而上的习惯表达,完全有了自己的诗歌特色。王蕾的格调从语言和内蕴上都凸显了一个“雅”字,特别是他的语言表现手法,极具艺术张力:简洁的母语穿透人文时空直抵意识的内核。《模仿》中王蕾说的“形而上”,主要是指一度盛行或者时下一些所谓诗人语言的“假大空”而言。王蕾的诗歌,恰恰因为语言的凝练干净和语境的超强穿越具有了哲学、美学和艺术层面上的形而上。比如:“凤山上,杏花烂漫多么美/薄凉的风中,一只羽翼微颤的蝴蝶/在花蕊上生出了定力”前面两句以传统的语法简洁地叙述,而第三句 “在花蕊上生出了定力”,突破传统的视听牢囿,一个普通的动态生长词“生出”,经过实体“花蕊”和佛教用词“定力”的前后关联,陡生全新的诗意,极具震撼效果。王蕾的用词用字已经得心应手,看似随意,实则是经过千般过滤万般推敲长期磨炼后滋生的横练功夫。王蕾特别善于用动词,而且他的动宾短语往往跳出常规,出人意料,比如诗题《挖我》,挖红苕挖土豆挖什么不好,偏偏要挖我?结合所写内容,读罢方觉一个“挖”字无限妙。王蕾的诗歌在句子表达上,大多中间“有一次跳跃”,这种跳跃便于写作、阅读上的意识把握,意义递进或折转。让作者和读者脉络清晰,进入顺畅,只要不刻意,也是一种文本特色。“要学会捕捉和发现一些意象,凌空闪现的词汇/一只只腾飞的小鸟,稍纵即逝”王蕾诗歌中很多意象和词汇确有凌空闪现的神迹:“下山时,斯人把头低埋/生怕漏掉手上的星辉——《在高亭镇》”这斯人埋头守护的,不仅仅是手上的星辉,更是心中高远的信仰。“诗歌留不住的东西,神也留不住/当呼吸闭拢,精神张开/在时间结束之前,抵达诗歌的内核”读这样的诗句,才明白什么叫“下笔如有神”,神迹处处在,就看你的缘分。王蕾懂得老子的“致虚极,守静笃”、庄子的“隐机而坐,仰天而嘘”,王蕾体会出只要“呼吸闭拢”则“精神张开”的神妙。王蕾自己说是一个贫穷的打工诗人,对王蕾来说,商丘和余姚的双重历史人文烛照和他的诗歌是荣耀他一生的巨大财富,更是他血统高贵的原由。王蕾无视一切地迷醉在他的诗歌语境里,以潜者、孤者、雅者三合一的身份完成了诗歌深度写作的价值递增,达到了神明开示的精神内核:
    诗歌留不住的东西,神也留不住
    当呼吸闭拢,精神张开
    在时间结束之前,抵达诗歌的内核
                            丙申年孟夏


袁勇简介
诗人,诗歌评论家。先后执编《名城文学》、《诗研究》、《地铁》等民间诗歌刊物。 80年代末创办“中国火鸟诗社”。在《诗刊》、《星星》、《诗歌报》、《作家》、《花城》、《文学港》、《青年作家》、《牡丹》、《四川文学》等国内各级各类报刊发表作品并获奖。代表诗歌作品有《动词的先驱》、《造反》、《汉诗之血》;代表诗歌评论有《深陷价值结构中的诗歌英雄》、《21世纪诗歌写作和汉语言的价值重建》。有诗集《秘境》、《缪斯为你打开绿灯》(理论)、《生存课》等十多部专著。现为《非非评论》主编。阆中市作家协会主席。
                           
(发表于 中国诗歌流派-论坛-诗歌评论,2016-10-6 20: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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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克︱制造寓言或象征的诗人——从代表作《镰刀》读龚学明

当一个读者细读诗人龚学明的作品《镰刀》时,可能会遇到一些内置的语言玄关,影响自己对这一诗歌文本的明确性的求索,它的独特性在哪里,如何营造物了我之间的语言关系,或者说营造了怎样一面语言的镜子来呈现物我?细读文本的重点,也许应该放在其中的意象转换环节上,关注语词的快慢、强弱、疏密、隐显和对比反差,关注词语的组合分离,如此才能究其角度选取、手法运用和价值实现的艺术所在。逐字逐句地精微解析,是有效阅读《镰刀》的唯一可行的办法。
.
[镰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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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月亮一样弯。但月亮有时会圆
你的固执早已成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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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月亮薄。比月亮冷。
月亮有温柔的嫦娥,你从无男欢女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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惟父亲与你心灵相通
只是他是温和的,你永远板着有寒光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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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磨刀石打磨你的敏感,锋利的语速
用父亲粗糙的大拇指试探你的嗅觉和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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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贴着地面飞翔。努力了一辈子的稻子
倒下,不太情愿地将眼泪交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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割向日葵的头颅时,你必须狠
而青草说,你是粗鲁的。羊来吃时才叫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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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你老了,锈迹斑斑。像遗照挂在墙上
——你的眼光仍不忘盯着别人的脚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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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人夸你,指向你的
全是些很硬的形容词。父亲与你正好相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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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还是来了。父亲已远离阳光
他愿意将背弯成一把不会收割的钝镰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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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成熟的诗人不仅能自由地不及物写作,用远距离的象征来曲显物事,也能规矩地及物写作,用近距离的意象关系来直指题旨。今春以来我读了龚学明的几十首诗,印象比较深刻。他在1980年代就写诗了,之后中断了许久,1980年代的经历和经验很重要,中断的原因和过程不重要,所以我在潜意识里注意着他。就诗论诗,龚学明是那种凭“艺术语言”说话的诗人,从来不直接说、不白说一个句子,他诗中的隐喻之根、意象之花、意境之树是开通的,与阴柔的审美环境浑然一体,尽显现代诗的特征和质素。《镰刀》就是如此,潜意识与能动想法交织在繁复的语言关节中,曲显写作的玄机和意图。
    我记得他在写一首诗《不用手机的人》时,远远离开了具体物: “我在一面白色的墙上/拼接一些树叶/它们挣脱了大部队//一片树叶,在黑夜中/一定看到星。”这一片落单的树叶,与星空相连,与喧闹无涉,它不会眩晕。把毫无诗意的“不用手机的人”的诗题,写到这步田地,真是经受住了语言关系的考验,必然盛长了一树美学的花叶。那么,诗人面对同样的具体物《镰刀》时,则把一个虚拟的参照物月亮拉近,并为它找到贴身的对象——父亲,这样具体物镰刀就人格化、性情化了,月亮与镰刀互相变换远与近、虚与实的角色,在父亲天天及物的劳作生息中担当精神陪伴,让父亲完成镰刀的使命,映衬月亮的况味。
    在《镰刀》的九节诗中,前两节明写镰刀和月亮的比照,“固执成铁”隐喻了镰刀之外的对象,不然镰刀本身是铁那固执如铁还叫固执吗。在三四节镰刀的隐喻对象——父亲出现了,形成镰刀与父亲之间的明喻,性格化的巧妙对比和互依关系,让两者的形象立了起来。五六节延伸镰刀的存在场域,稻子、向日葵、青草,与镰刀相对应、相矛盾,它割不甘心倒下的稻子,“割向日葵的头颅”,它割青草不像羊吃草那么温柔,如此性情化地交织几种意象,回避了镰刀的抽象价值,寓示了一切涉及物的生命价值。第七节又把镰刀放到生命语境里,它锈迹斑斑过期了像故人的遗照挂在墙上,但是,它的“眼光仍不忘盯着别人的脚踝”,意味就在这里,镰刀的眼光依然锋利,可以割破脚踝。它一直在场,一直活着,一直往日子里辐射能量。
趋向尾声的第八节在概括着镰刀与父亲,再一次作生硬与温和的对照。最后一节,“冬天还是来了。”全诗得回到镰刀喻指的对象身上来,父亲也老得锈迹斑斑了,“已经远离阳光/他愿意将背弯成一把不会收割的钝镰刀”。这里又出意味了,本来固执如铁的父亲在人生末了转身了,改变了自己,愿意弯成一把不会收割的钝镰刀;“不会收割”,自己不再去割掉稻子、向日葵和青草,因为它们是他的生命载体,相互传递气息情感的对应体;“钝”,也不愿别人用镰刀去割掉什么,用心决绝,不容违背。
    在物质过剩的时代,且不说惯于闹腾的网络写手,许多来自纸质时期的成熟诗人都会不自觉地过剩写作,沦为粗制滥造者,留下价值观问题、情怀问题、学养问题,修辞偏差、结构偏差和审美偏差,致使那些过剩的文本在语言、细节上存在诸多漏洞,导致各种修辞技巧、写作手段的最终失效。龚学明的诗歌写作既追求高产,又讲求高质,证明他的写作能力超乎寻常,在他的作品中,无论是不及物的“自由写作”,还是及物的“自觉写作”,都在竭力回避线性思维和直白语言,几乎都是使用叠加思维和意象语言。他的《镰刀》变法多端,语意开放,多有通感,是多向的寓言,隐微的象征,通向他虚实交差的思者场域,构成他繁复迤逦的诗意栖居。
    当今世界的诗歌大师阿多尼斯曾和我对话说,“诗歌是灵魂的自语,信仰可能来自外界的移植,诗歌包含着信仰,本身就是一种信仰,而信仰不一定包含诗歌。我用阿拉伯语写诗,表达内心和外界的诗性所在,诗性是人所共通的,比某些信仰更为永恒。”这番赤诚观点,对于修辞术、写作学是一种敲打,我辈所有的汉语诗人包括龚学明对此都有自身体悟,语言操作之上的信仰确立,犹如农人自觉摈弃镰刀,镰刀自动钝口,意味恒久不灭。《镰刀》,是寓言或象征,超越具体事项,诗意曲达信仰:存在自有理由,生者方式自决。《镰刀》被龚学明当成自己的近期代表作,当其所值。
.                                                                               (2016年8月于南京外秦淮河畔)

      沙克,一级作家,当代著名诗人,文艺评论家。60后生于皖南,现住江苏。中国作家协会、中国散文学会、中国诗歌学会、中国文艺评论家协会会员。曾任新闻媒体主任记者,文学杂志副主编。现在某文艺机构从事创研。高校兼职教授。
    1980年代走上文坛,参与现代主义诗潮,主办民刊《火帆》诗刊。几十年来发表出版散文、诗歌、小说、文艺评论等数百万字,部分作品被译为英、法、日、俄、西、以等文字。主要著作有:散文集《美得像假的一样》《我的事》等,诗集《沙克抒情诗》、《有样东西飞得最高》《单个的水》等,小说集《金子》、文艺评论集《心脏结构与文学艺术》等。早年获《星星》《诗歌报》《文艺报》等全国性报刊作品奖、吴承恩文艺奖等奖项,近年获紫金山文学奖、“最受读者喜爱的十佳诗人”、冰心散文奖等奖项。
                           
(发表于 中国诗歌流派-论坛-诗歌评论,2016-10-1 18: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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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维广土︱谈诗与使命

      现代诗是在“五四”新文化运动中诞生的。它的诞生,没有其他的文学形式幸运,它没有立即从几千年的诗歌创作中吸取营养,迅速地成长起来,直到现在仍是在襁褓中。一百多年了,这个长不大的婴儿,让这段诗史几乎形成了一个断层。也似乎验证了中国的诗真的是在唐宋时期已经写尽了的说法。
      这个成长的使命历史地落在了我们的身上。反思这段历史,诗的功用性是不是被忽视了?现代诗作为精神的食粮,它应该是有用的。过去我们羞于谈论艺术的功利性,那是相对于金钱收买的御用文化而言的。笔者所说的有用,特指文化、精神方面的贡献作用。
      如现代诗在为曲填词方面就发展得不错。现代歌词无疑是现代诗的一部分。如荷塘月色:
                剪一段时光缓缓流淌
                流进了月色中微微荡漾
                弹一首小荷淡淡的香
               美丽的琴音就落在我身旁
        全部歌词就是一首很优美的诗,这一点谁也不能否认。
        你如果仔细观察就会发现,现代诗写的创新句子,也为影视台词作出了贡献。在生活中也在不时地更新着人们的语言,丰富了现代语言走向幽默与前卫。如春归处写的《吸烟》
              你用生命之火
              点燃叼在嘴里的躯体
              让你提前看到
              青烟和骨灰的模样
              小小的烟盒
              是预订的坟墓……
       一次在与朋友聊吸烟与戒烟话题时,我将此诗转化为口语,赢得一片的赞语。如果你读诗认真,就会发现,很多写得好的诗你记住了,非常有助于交谈中活跃气氛,也可以展现自己与众不同的品味。我还打算将这诗挂在会议室或办公室,作宣传戒烟用。我想一定比干巴巴的“禁止吸烟”强。这,就是有用了。
      当然,谁也没有见过,现代诗作为可读作品,流传于街头巷尾。但这只能证明,作为创作诗的人和读诗的人太少,诗作品的质量与数量远没有达到影响社会的程度。
      这也可能与现代经济社会的发展有关,市场经济的迅速发展,冲淡了人们对文化的关注,人们在激烈的市场竞争中,无暇顾及其他,尤其是诗的创作,这种费神费时而又无助生计的劳什子,理所当然地被抛却到了一边。
      随经济的进一步发展,生计不再成为问题,人们自然还是要回归到文化需求的层次上来的。这就是现代诗的希望。
      中外同样遇到了这样的困惑,我们爱看好莱坞的电影、儿童动画等,但谁爱看外国的现代诗呢?以笔者的孤陋寡闻,现代诗的创作,目前我们还是冲在世界最前沿的。
      我们的前辈在现代白话诗的创作上作了大量的有益尝试,也取得了凤毛麟角的成就。我们说现在少有人在创作与赏读上下功夫,这是按人口的比例而言的,如果按人口总量来算,仍是有一支可观的大军在这条线上奋力冲突。
      值得关注的是,这支大军奋力拼杀,却少了一种使命感。我们的前人创造了辉煌的历史,我们应该怎么办呢?埋头耕耘的精神可赞,娱乐诗写也无可厚非。如果我们的目标是开创一个全新的时代,一个无愧于历史的时代,那么,我们就会有一份自觉,这个自觉也就一定会在尽短的时间内,找到一个方向。
      诗的创作、诗的批评、诗的理论,这是创造一个新时代必须并行发展的三驾马车。无论哪一个都不可能单独发展成为一个成熟的体系。
      现在的情况是:诗的创作像一匹脱缰的马,而诗的批评与理论几乎还没有诞生。应该说,诗的批评与理论是马的缰绳。没有这个缰绳,这马就成了野马,不会朝着目标去的。
      举例:
             鸟在海里游
            一部分沉入海底
            寻找着一颗星
            一部分浮出海面
            在滩上搁浅
            而鱼在天上飞
            穿过贝类的云雾
            和浮游的生物
            大象与蚂蚁
            手挽手
            走向婚礼的殿堂……
       (这是笔者胡乱写的,其实我可以信手拈个例子来,实在不愿伤害写诗人)。有个诗友说:诗不能写得太明确,这样可以给读者予更大的想象空间,太明确没有诗意。其实他想说的是:你得有意写得不明确,随人怎么想都行,想得越多,你的作品越好。这样看来,写诗倒是很容易的事了,只可惜这样的作品是经不起时间的考验的。有人看了笔者的一首诗,他看不太懂,于是大呼其好,说这诗朦胧,其实是他的阅历还无法明白的诗。这样的人有一大群,他们以这样写为乐、为骄傲、为不可一世,甚至还为此瞧不起这人那人。走偏了很远很远,却热闹得很,有一大群人围着转。而这样的作者装得莫测高深,装久了,就真的以为自己是高僧了,念的全是歪经,误导了一些初学者和没有定力的作者,有一定的负面影响力。他们可没有南郭先生好区别,非得有批评家们来打妖,来区分大圣与六耳弥猴。
       诗的批评,全面理解,应该是批注与评点的意思。作者看过许多关于古诗词欣赏性的评点,因为经过千年的过滤,流传至今的作品,完美得没有了负面的评点了。而对待现代诗的批评,应该从正负两面来全面评点作品,才能促成进步。一篇完美的评点文章也是作品,是与诗创作同等重要的作品。但这笔者就少见了。
       笔者有感于某编辑的勤奋,有意全面地评点了她的一首诗,以鼓励该编辑继续朝着正确的批评方向努力。现录绿溪的《毛线》及笔者的评论如下:
                   放下敌意,拆一件毛织物
                   有喜儿过年的喜悦
                   扬白劳从四两面粉袋子口扯下二尺红头绳
                   给喜儿扎出一个春天
                   那么,我
                   手中的毛线缠缠绕绕,半斤八两不断
                   能扎出多少面粉一样
                   洁白的春天
                   我,该比喜儿更多喜悦
                   绾毛线绺儿,装大户少奶
       四维广土评论:
       绿溪的《毛线》一诗,从女孩最熟悉的织物材料引发出一些思考,全诗诗写语言精练,主题集中,结构紧凑,意象空灵而不朦胧。由诗及人,作者应该是一位灵气的女孩,具备了写诗的基本素质。
        纵观全诗,首先一句:放下敌意,就放下了一切,专心地来拆毛衣,有了一份专注的喜悦溢出了字面。然后由《白毛女》这个妇孺皆知的故事展开,特别是由毛线联想到红头绳,作者大胆地想像出二尺红头绳是从装面粉的口袋上扯下来的,这完全契合了剧中贫寒父女的场景,写来新颖而不突兀,是一妙处。故事中的这一段是整个悲剧中最快乐的一部分,于是有了“扎出一个春天”的结局,寒冬里的春天,多么温暖。在艺术手法上,这一虚实的转换也非常自然得体。将“喜”字推上了一个高潮。值得肯定。再写下去,作者进一步用毛线的多,来对比喜悦的多,进一步为引出另外的思考作好了铺垫。喜悦可谓是人生的最大财富,此处又由虚转换到实。这实是作者所鄙视的,所以有了“装大户少奶”的结尾,这也是作者的点睛之处。耐人寻味。
        作品整体感觉很好,但也有一些白玉之瑕:那时候,哪有四两的面粉袋子?精装的?不如去掉四两二字。用面粉洁白来喻比春天,也不是很恰当,作者当再苦吟。
         诗的评论,诗创作者乃至编辑们几乎都是不屑一顾的。大家看别人的作品,有的认真读了,点穴式地提出中肯意见,但缺乏系统性;有的看诗走马观花,谬下结论,引起不必要的争议,甚至引起互骂,有辱斯文;有的完全就没有怎么看别人的作品,就是互访热闹,取乐而已(笔者只是列举现象,无意指摘取乐,至少他们给诗坛带来了生气,也有作用的)。批评的事,大家都不愿为之的另一个原因是怕开罪于人,这样就把批评置于无人愿为的境地。笔者真切地期望诗界有勇者出现,有一批真正的批评家出现。
      现代诗的理论就更少了。没有方向的指引,所以一些人崇了朦胧,一些人崇了干预,一些崇了病毒……莫衷一是,到处晃悠。这些都是说法,也没有一个什么完整理论,像流行歌一样,标榜标榜,一阵风过,飘落一地的叶。即使有片言理论的探索,也无头少尾,逻辑性不强,不成体系,一攻便破,反而为恣意作诗找到了理由。这样虽说是百花齐放,可能会产生新的诸子百家。但笔者明明就看到了一个乱闯乱撞的局面,无一家之说,确实是少了一份自觉。
      笔者坚信:我们有空前的人口数量,空前的人口数量必定会孕育出空前数量的天才;我们受到了空前的普及教育,空前的普及教育也必定会发掘空前数量的人才。有了这个基础,我们就一定会开创出一个无愧于这个时代的天地来。
                                                    2016.7.16
                           
(发表于 中国诗歌流派-论坛-诗歌评论,2016-10-5 20: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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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李明春︱诗歌之神的显灵

所有的诗歌,哲学以及艺术,都是对于神灵的祭祀和敬畏。
        那些灵魂的孤寂者,唱着哀歌,从我们面前瑟瑟颤抖着走过,如落叶萧萧。
        一个春天的播种,一个盛夏的疯长,一个秋天的成熟和收获,等来的,是一个冬天的寂寞,飞雪和死亡。生命,开始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惊慌失措和彷徨。
        大地给予希望者生长,天空给予温暖者明亮,诗歌给予孤独者欢愉。
        诗歌,带来的是一种宗教般的虔诚和精神。是一种泥土般的厚德载物,没有剥削,没有压迫,众生平等。
        只有血脉一样的刻写,才能在肉体中留下深度。
        在深邃的深山和佛殿里,不要带走什么,只求把一颗喧嚣流浪的心,安放在宁静和戒定中。太多的人,太多的声音。这里很清净,适合诗歌和灵魂的沐浴。
        诗歌,找寻一生的光芒,只为在诗歌的黑洞里,打造一颗诗心的闪亮。
        生命的源头,就是诗歌的源头。也就是诗歌的可读性, 可操作性,可系统性。
        没有语言的范式,只有生活,人性,生命是诗性和诗歌言语的源头。
        精神意象的找回,为诗歌文本增添了无限的诗歌力量。
        那些富有感召性的诗语,绝不是梦的呓语,而是神性的暗示。佛殿,佛像,朝圣者,芸芸众生,只存在于大众和小众之间。
        诗人,只是诗歌精神的传输者。诗歌的精神永远高于表达。
        在苦难的修炼中,我们找回诗歌精神的家园和原本价值,慰藉孤独的灵魂,温暖寂寞的心灵。
        我们在适度的生活中,不再放浪形骸。
        我们生活着的,就是我们不朽的。
        大地的经书,汗水的念珠,锄柄的香烛,弯腰的施礼。让我们忘却时间的流逝,忘却贫困的苦难。不给世俗的呼吸,戴上黄金的镣铐。
        耕者有其田,写者有其诗。是一样的道理,这是五谷生长的永恒,更是生命存在,精神生长和寄托的永恒。写诗,必须有一块属于自己的精神土地。
        诗歌中的黑暗,就是诗歌中的精神。我们燃烧,像星星一样,便有了黑暗发出的明亮。生命,因为发出光芒而存在。诗歌的富有,是众生的富有。诗歌的贫困,是众生的贫困。灿烂的星夜,是诗歌的星夜。
        诗歌,给自己的心灵黑暗,让自己发出光芒。
        诗歌,在精神的向度内,我们找回词语的光芒。
        在生命的地沟内,放不下变化了的世界,我们只有拓宽自己,在拆除和重构中,容纳日渐庞大的物质化世界,不要被挤破了思想的空间,变得伤痕累累。
        在诗歌的田园世界里,我们就是为了找回更多的自然属性。我们太脆弱了,需要钢筋混凝土的铠甲,保护自己。而内心的沉重,只有自己清楚。
        在母亲的世界里,半截红色的蜡烛,是母亲为黑暗必备的光明,以及火柴,是为了点燃。简朴的烛台,是一小块碎玻璃,不要用木片充当,会成为火上浇油的助燃。
        诗歌,不是为了打造乌云滚滚的遮蔽,来让自己的生命发出光芒,那样的代价太过于沉重。
        一块铁,一根钢管,需要切割,疼痛的火花,来自于诗歌内部坚守的力量。
        诗歌哲学,一是为了抒情,二是为了说服自己这种诗歌力量的何去何存。
        诗歌,就是为了表达自己与自己的相遇,与世界的相遇,与自然的相遇,与灵魂的相遇。
        没有种子,没有土地,只有荒芜,没有耕耘,怎么会有精神的收获。
        五谷,一半是精神的力量,一半是物质的力量。
        五谷,像诗歌一样。诗歌一半是物质的,一半是精神的。物质的东西,都内涵着一种存在的精神力量。金子在黑暗深处。树干的高大粗壮,离不开根系的默默奉献。
        所有的生命性,就是诗歌的精神成长性。
        在麦子,玉米,果实的成熟期,我们期待炙烤,期待诗歌的精神灌浆。我们需要阳光,需要灼热,不需要太多的雨水,太多的黑暗。
                        
(发表于 中国诗歌流派-论坛-诗歌评论,2016-10-6 09: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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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冯计生︱破茧化蝶与精神皈依的无我之境

简评《企及》:一首“企及”,精简至极,剑挑乱絮,抽刀断水。干净,干脆,宁静。若珠脱尘,月跃晴空。生活,因诗而精彩;生命,因诗而高贵。
我感觉心和这首诗贴的很近,也很紧。就像面对一位端坐在床头的新娘 ,却无能力,也没资格揭开罩着她面容的红盖头。
可是,我还是感受到了在这凝炼文字的背后蕴含着很多很多,有一种扑面而来的气脉势能很强很强。
诗中的“你”,不再是一种“借指”。而是固有的,恒定的,溶我的一种精神的呈现。它是诗歌写作者们所有“喻指”的指向,是神性的莅临,是诗本体的映现。
这是一个收缩了的人生和放大了的时空。在这有限的文字里,诗人却为我们开拓出一片广阔的高原 ,在这片意象的高原之上,只有转经筒在转动,人以及万物消隐在漫漫梵音的浸润之中,一句“是陡峭的”却完成了一个与伟大的内心高原相对称的生命形象,“陡峭”一词的突兀感,在瞬间调动起所有构筑生命的元素,也因此完成了对高贵灵魂的重塑,并使其不朽。“寂寞”一词不在唯人所属,而是一种高原的广袤和静寂,更是高贵灵魂伟大的情感。
夜静琴自鸣,孤独已失效。寂寞就是内心呈现出的一片高原,一个安静的人,就是横在上帝唇边的长笛。

附:《企及》
   文/史剑锋

转经筒宁静无声的转动
是陡峭的
它内部的梦过于赤裸
仿佛无人动念的死亡荒野

你能抵达的是我的寂寞
不是孤独
                        
(发表于 中国诗歌流派-论坛-诗歌评论, 2016-10-6 19: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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