铃声
铃声亮起，是一间教室内
发光的灯泡
灯泡发光，是黑色眼前的
一副副高度近视镜
高度近视镜亮起，是窗外
一片白茫茫的大雪
穿过一片白茫茫的大雪，发现
天涯远去的那一头孤雁
一片一片落在打开的唐诗上
一封乡书就这样飞来了
一片悬浮的心就这样
开始慢慢下沉——
一片腌熟的酸白菜，凉在了
洋瓷碗里
雪松
雪一层一层又一层地
盖下来盖在一棵古松之上
由低到高，顺着古松伸出的千枝手
一层一层又一层地向上望——
巍巍的一座白塔，轻风吹过
听到塔内散落的针型签，佛的旨意就
镌刻在一枚松针上——
一片鸿雁的羽毛慢慢落下，一份
无法承受之轻，一层一层又一层落下
压碎了一根枯草的离离白骨
苍鹰，从一片倒淹的海上滑过
一片翅——一片雪白的犁
从一片倒淹的海上滑过
白云——苍海溅起的一沫浪花
淘洗着一把带锋的刀
——一定是哪一路游侠
从袖口慢慢滑出了刺杀上帝的
那一把匕首
——残月升，大风骤起
吹散了历史天空那一颗闪亮的黑星
——是不是，上帝黑袍子上的刀缝处
刚好扣上了一个闪闪的钮扣
一头苍鹰，张开了双臂
一头苍鹰，张开双臂
背负青天，向着大地滑翔而下
九万里的高空，它每向下滑一层
九万里的高空，它就负一层青天
九万里的高空，它每负一层青天
九万里的高空，它的身就轻一层
九万里的高空，它的身轻一层
九万里的高空，它距大地就近一层
九万里的高空，一层一层又一层向下滑
九万里的高空，一层一层又一层向下减负
九万里的高空，从高到低减了九层
九万里的高空，仅降下了一双手臂
九万里的高空，一个大字落在地面上
九万里的高空，一颗跳动的心停止了呼吸
九月的红牡丹
九月的红，是一层一层
一瓣一瓣，一片一片开放的唇
清晨，落下一层薄霜
九月的红，红中泛起一层薄薄的白斑
——九月的一朵伤口，引发了一点炎症
怒放的日子里，略上了一点虚火
一朵红红的咽候，起了一层滤泡
需要几片白药片和几片银黄颗粒
平抚一下，肝胃热盛而致的咽干口渴……
红鹰，从窗口落下
推开十月的窗子
推开土房子的那一双翅膀
——那是两层透明的秋霜
打伤了两片漂零的枫树叶
——那是三月的青云展开的翅膀
向着十月的夕阳投下的一双暗影
——那是上帝受刑时竖起的双手
挥舞的扭曲的孤线
——那是一颗伤透的心掉下的
两份苍茫
——那是一条白刀劈开的
中分发型
——那是夕阳下一条小径上
醉汉摇摇晃晃留下的一双错乱的黑脚印
上坡
一群人从坡底慢慢起身——
一片黑色的青草慢慢从黄土中顶出
一群人从坡底慢慢起身——
一片黑色的星星慢慢从黄土中顶出
一群人从坡底慢慢起身——
一片黑色的山体慢慢从黄土中顶出
一群人从坡底慢慢起身——
一片黑色的乌云慢慢从黄土中顶出
一群人从坡底慢慢起身——
一片黑色的天空慢慢从黄土中顶出
一群人从坡底慢慢起身——
一片黑色的蝙蝠慢慢从黄土中顶出
一群人从坡底慢慢起身——
一片黑色的咒语慢慢从黄土中顶出
一群人从坡底慢慢起身——
一片黑色的唢呐慢慢从黄土中顶出
一群人从坡底慢慢起身——
一片黑色的啼哭慢慢从黄土中顶出
一群人从坡底慢慢起身——
一片黑色的纸钱慢慢从黄土中顶出
一群人从坡底慢慢起身——
一片黑色的火焰慢慢从黄土中顶出
一群人从坡底慢慢起身——
一片黑色的眼泪慢慢从黄土中顶出
一群人从坡底慢慢起身——
一片黑色的黄土慢慢从黄土中顶出
一群人从坡底慢慢起身——
一片黑色的人生慢慢从黄土中顶出
一群人从坡底慢慢起身——
一片黑色的墓碑慢慢从黄土中顶出
血鹰
彤云密布，残阳如血
山头失火——大地肩头的那枚
红色的肩章，燃烧起了星星之火
一场天与地的厮杀，拉开了
一件红袍子展席般盖着一件黑袍子
一张涨红的怒脸敌视着一张青郁色的沉脸
红袍子推进一步，黑袍子退后一步
黑袍子退后一步，红袍子又进一步
红袍子越攻越紧，黑袍子越退越窄
黑袍子越退越窄，红袍子越攻越紧
万里江山，仅剩下一只黑鹰——
大地唯一一把残存的手掌，在倒下的时刻
猛地顿了一把，顿掉了红袍子上那颗红纽扣
苍鹰
九月，高出青空——
高出秋先生的一副白净的面孔
九月，高出一副白净的面孔
就是高出一副通身的气派
九月，高出一副通身的气派
就是高出一片素洁的菊心
九月，高出一片素洁的菊心
就是高出一件白裤子和一件白衬衫
九月，高出一件白裤子和一件白衬衫
就是要高出一双领空挥舞的白手掌
九月，高出一双领空挥舞的白手掌
就是要高出一曲高昂的悲歌
九月，高出一曲高昂的悲歌
就是要高出一切白中的那一点黑
九月，高出一切白中的那一点黑
就是要高出那一个卡在喉间的黑音符
九月，高出那一个卡在喉间的黑音符
就是要高出喉间的那一个黑色的领结
九月，高出喉问的那一个黑色的领结
就是要高出一头苍鹰冲天的那一双展翅
卷尺
哧溜——一条轻柔的小白蛇
摆动着腰际，滑过五月的草丛
——长风吹开了一道田埂子
左边，是二嫂子那片离离的糜子
右边，是三婶子那片摇摇的谷子
推开九月的窗子，看到了大地
被翻开的那一章两页的秋色——
一片金黄的淹埋的田埂子上
一双灰布鞋，一前一后的赶来——
哧溜——一把不合口的老剪刀
正豁过这片深秋的土地，哧溜——
哧溜——那条轻柔的小白蛇
一圈又一圈正艰难回盘着
春天迈出的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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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6-10-20 18: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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