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贫日志（组诗）
熊衍东
* 赶鸭子的人
吆喝声被风湿病的呻吟撕成碎片
一艘小船，一个鸭棚，一条一条河汊浅下去的脚印
一圈围住梦幻的栅栏
我不知道你怎样走出被乌云笼罩的河湾
那么多的人已走远，你的衣衫褴褛
整夜整夜寒风的哭泣
摇摇欲坠的为秋风所破的
穴居
连阴雨后
在泥泞的路上，你让许许多多的鸭子留下脚印
一天比一天沉重的脚印
把小河汊压成一把弓
你的眉梢
就在这个时候展开
* 修一条路
喊了很长时间，把泥巴喊成了刀子
热心肠喊成了冰冻的冷眼，修一条路怎么这么难
我们去了，你们还在喊
对着我们喊，虽然还没有达到歇斯底里
但你们的忍耐已经达到了极限
我只是不负责地许诺
只是在你们热切期待的目光中加入了少量的阳光
只是扶着你们梦幻的影子
在一条新修的路上
徜徉
修一条路，这个通向民心的工程
压在我们扶贫的花架子上
满满的信心只一下就散了架
* 眼神
一袋20斤装的大米，10升装的两壶油
加上你看我的眼神，以及我不痛不痒的问候
门前的树，还一直站在那里
只是树杆粗了
树叶在秋风的催促下
一片一片开始落
那个歇在树枝上的喜鹊，歪着脑袋
一会儿叽叽喳喳，一会儿跳上跳下
它的眼神和一年前比
有些浑浊
* 危房终于拆除了
出出进进的风都要低着头
一不小心，就被门框上锈蚀的钉子划伤
矮进青苔的叹息，夜夜被咳嗽声锯断
中风的日子一天天倾斜
一根顶梁柱断裂
十片岁月风蚀的黑瓦
集体倒戈
为你捏一把的汗的除了挂在柳树上愁眉苦脸的一弯冷月
就是黎明时分
那架外出的马车
这一次，我看见你在拆除的台基上
一遍一遍寻找窘迫的日子里遗失的记忆
一束阳光刚好
歇在一滴掉落的泪珠上
* 山火
一场山火。一场用好奇心点燃的山火
始终追赶着你
你彻夜难眠，昼伏夜出，用荒诞和超现实主义的行为
卖弄艺术
一场山火。把你的命运熔成一根铁
你要用多长时间才能淬火
我多想把你目光里的迟疑、呆滞、惊恐
一一浇灭
告诉你，那片过火的森林
已经返青
* 沉重之重
化疗、透析、无休无止的复查、吃药、打针
多少比你生命极限还重的担子
你咬紧牙关挑起
眼看着楼房建成，孩子成长，积蓄一点一点高过粮仓
当你歇一口气的念头还没有长长里吐出
沉重之重，从一张检验单，超生命极限的重
压得你喘不过气来
令人心碎。我看着你在暮色中艰难里一步一步挪动的身子
不忍翻开青春岁月的影集
那里，你轻松得只差把日子嚼出蜜来
* 柿子树
只剩下一树的柿子。一树的柿子，一个个光鲜
红扑扑的脸蛋，多么惹人怜爱
你屋前的这棵柿子树，代替你笑着
代替你向清晨、正午、傍晚，从很晚赶来看望你的人
问好，只有一棵柿子树是你的唯一的慰藉
你的房子低进了左邻右舍的楼房
出出进进的脚步，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轻
你怕，你的足音一重
那根撂挑子的柱子就谢任了
你门前的柿子树是全村最光鲜的，只有柿子树上
一个个柿子才是你要说的话
看它们脸憋的通红通红
是不是有很多话被你拦住了
* 向阳
白天是你的，阳光正好从空着的树林空隙照过来
你正好昂着头，正好与阳光打着照面
什么都过去了。该走的走了。该留的留下了
一把老骨头，还楔在黑暗深处
在向阳的深秋
这把老骨头
还会梦想着开花
老人在向阳的屋檐下恬静得像正在凋谢的向日葵
满满的心愿，籽粒一样
* 破镜
你耐心用时间、话语、心愿粘连
把承诺像落叶一片一片拾起，又一片一片还原
那面镜子摔碎的声音，还是一次次割开你结痂的伤口
捉襟见肘，你不堪重负
你忍无可忍
只差用一把刀子
剖开自己的心
碎片在阳光下，有无数的太阳在给你鼓舞
为什么不能把阳光积攒起来
用它把已冰冷的生活炉子烧旺呢
（2016.10.17日第三个全民扶贫日，快活村所闻所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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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6-10-21 14: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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