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樱花到国王的虞皇族星人！”
——外星人诗集序
文/无名的裘德
其实，每一个诗写者，都期望有一本自己的诗集，我想，就这一点，外星人兄也不例外，为此，我由衷地为兄感到高兴，是的，多年的诗写，总算有些报偿，这也是你应得的。作为外星人兄的诗友兼粉丝，早在几年前，就曾不明就理地索要过他的诗集，好在这回不仅终于等到诗集的版出，还能为诗兄做这篇序文，于我则是荣幸之至，只是，我能写出序文该有的样子？怎样才能不辜负了外星人兄的诗歌？心里却是完全没底，也只能是试着写写看了……
一
大约是两三年前，我开始接触网络诗坛，外星人兄便是我最初接触的几个网络诗人之一。这种接触大抵主要是互相评评帖，互相鼓励一下而已。后来，随着接触更多的诗歌论坛，在不同的地方，总多少有些意外地碰见这个叫“外星人”的熟人，一个已经是网络诗坛上写了两千多首诗的“知名诗人”……
其实，从第一次接触到外星人的诗歌，便被那种说不清的特质所吸引，一种带着心跳和骨节摩擦的声音，一种游走在血管里的悸动，一种自带的唐吉可德式的颓废……。至今，我还记得三月的那不勒斯，一个少年仗剑过街的茫然感觉，还记得Sandy家门前的那条河流，青蛙在哪里咕咕而叫……还有，对樱花的耿耿于怀……
晚上十点的樱花
看不清的樱花
朦朦胧胧的樱花
篮球场的灯光映照着的
微微发黄的樱花
却是最美的，樱花……
只要轻轻地想像
就知道她必定美得让人心碎
这心碎
就是从凡尘到仙境的距离
但我从不怀疑
我从不怀疑春天的忠贞，和
你……
——《“我总是对樱花耿耿于怀！”》
这是一首悼亡一位叫夜风的网络诗人的诗歌，当时，我曾在跟帖里开玩笑说，能得这样凄美的诗悼亡一下，也算是死得其所了，于此，外星人竟毫无违和地回复说换成是我，他也会欣然赋诗的……至此，我们留了QQ，并渐渐熟识起来……当然，这种熟识也只能局限于网上，尽管在得知其是安徽芜湖人后，曾数次相约相见，但一直各自忙着，也无以成行……这之后，可能是因为生活原因，我们来论坛都开始极少起来，乃至几乎消寂了……这其间，我所知道的无外乎是，在这个世界上，有个真正的诗写者，生活在上海闵行区的一个被遗忘的角落，可能开着一个不知道做什么生意的小店，与我相仿的年龄……还有就是，找机会一定找这位仁兄畅聊一番。
再次在网络上看到外星人兄的作品是在去年，还是那样的风格和调子，只是更沉郁了些，却也更入骨了……只是，绝大部分都是病房题材的。刚开始，我也只以为是一些小感冒或者外伤、炎症什么的，后来一连读到类似文字，才知道他是病了，而且很是严重，显然，若非病情严重，是不至于有这些沉痛文字的……
我是XX
我是H147
我是1031981
我是男
我是20号
我是47病区的
一个小商贩
三流诗人
晕血症
和氧气缺乏症
患者
——《“病中小记！”》
类似这样的文字还有很多，比如：
也就是说
我最终没有
抵抗住那虚无的双手
被掏空了内脏，和空气
…………
因为我没有葬身之地
就算有葬身之地
也没有墓碑，就算有墓碑
也没有
墓志铭
——《“请不要来参加我的葬礼！”》
那个我将死去的地方
是一个黑白色的村庄
桥上流连的晦涩身影
流水间无边蒸腾的袅袅
雾气
都让我无法呼吸
日复一日，撞击着我
伤痕累累的胸膛
如果一切不得不，停止
就在这里吧 就在这里吧
好吗……
——《“葬身之地！”》
是的，外星人病了，是那种随时可以威胁生命的疾病，是那种每次呼吸都是一次颤抖和挣扎的疾病，只是，我一直未料到会这样严重而已。这个病一开始就在他身体里种下了，一直如影随形，伴随左右，就像他的诗歌……
是的，他的诗歌一直就是在这种带着呼吸困难的节奏，带着咯出的血的艳红，带着对爱的渴望，对生命的念念恋恋不舍，以一种“绝唱”的精神歌唱着……
二
诗歌本身在很大程度上就是创造一种感觉，感觉就需要读者自己去找感受，说出来就不一定是那个味了。也因此，我一直让诗歌的文本自身说话，所以，一方面很少看诗评，另一方面就是也不评论别人的作品，然而，在此终究要破例一次，但对于说得对不对，则只是凭个人感觉了。
外星人的诗歌是围绕他的人生进行的，这个诗歌的主题亦始终是围绕着一个“小我”展开的……我的生活与热爱，我与世界的关系，我的生存与生命之间的纠缠……
我个人的诗写生涯中，经历了从大我走向小我的过程。受中国文化传统的影响，我首先是一个团体中的我，是世界中的我，最后才是本身的我……我不知道外星人有没有这样类似的经历，或许是因为“不是地球人”的缘故吧，我能看到的外星人作品从一开始就更加自我，更加“任性妄为”，或许也正是这个从一开始便吸引了我……
把“我”作为诗歌的研究对象，从更深处认识自我，发掘自我，解剖自我，找到我与世界或交织、或平行、或背离的种种……我在和外星人兄的交流中，曾一致认为，对于诗写，最重要和最根本的便是真诚二字，（生活中有太多虚假的东西了，如果诗歌也戴上假面，就真的没意义了。）而真诚首先便是对自己的真诚，只有真诚地对待自己，才能真诚地去感悟世界，创造出我们那一刻对人生、世界的感受和感动。或许这种真诚有些自私和主观，却掺不得虚假，也正是一个诗写者最可贵的地方……
与此同时，诗歌也是绝对自由的，自由是思维的自由，是写作方法的自由，思维上可以无尽驰骋，手法上可以形式多样，题材上则无不可以入诗。在外星人兄的诗歌作品里，世界是人的世界，诗歌是我的诗歌，在诗歌的自由王国里，他要做自己的国王，尽管这个国王一直被空气奴役着……
从前，有一个人
他想过国王一样的生活
后来有一天
他过上了国王一样的
生活，不理柴米油盐
不用生火做饭
不必担心蔬菜和树木的
生长
每天只要呼吸、沉睡和呆坐着
就够了
…………
要轻轻的
要小口的
呼吸
普天之下
莫非王土
他唯一不能统治的
就是
空气
…………
这国王啊
这骄横又虚弱的国王啊
这被世间的一切不停嘲弄着的
国王啊
甚至
甚至苍蝇
…………
有一天
他发现自己已经慢慢
变成透明的了
透明到
人们可以看见他身后的蔬菜
和树木
在生长
…………
然后，他身体里住着的
国王
活了下来
他，死了……
这里，是一个国王和他的自由王国，这个自封的国王的一生，就是外星人兄的诗写生涯的写照，有些沉痛，但更多的是自我解剖的悲壮。对于诗歌，我一直信奉的唯一理论就是沉入心灵的最深处，是从手心里捏出的花朵，是在自己骨头上刮出的细末，是从血管里长出的枝丫和树林。而这正是外星人兄的主要特质所在，他的诗歌，是一个人对抗病魔与世界的罗曼史，是一段存在于传说与神话之间的人间传奇……
曾经有一位网络诗人说，在这个年代选择诗写这条路，本身就是一件挺悲壮的事。除去外星人的身体和疾病因素，作为一个生于乡间草莽，没有任何文化背景，甚至初中还未毕业的人来说，走到这一步，其间的不容易可想而知……四十岁不到，两千多首诗，不说首首精彩，至少处处有料，这本身就是个传奇！
三
说到这里，如果你还以为外星人的诗歌就只是一个人的悲痛史，那就误解外星人了，（其实即使在沉痛文字中，外星人兄也保留着一份自我调侃的豁达与诙谐。）没有人能一直生活在悲伤里，诗歌也是，在外星人兄的诗歌中，更多的是那种慰藉心灵的温暖。这里顺便插一句，除了真诚和自由，诗歌的创作更离不开创作者的灵性，正是在他有灵性的笔下，有他三山的少年鲁莽，长河的芦苇和鱼，有他的菜刀和厨房，有雨辰的小船和倩倩的礼物，还有那些诸如胡小仙，周晓丹那样的美丽而任性、顽皮的姑娘……悲痛本身是源于对生活、对世界的不舍与热爱，谁说不是呢？
在诗写的风格上，外星人则更多地表现了自然和率真，关注生活与身边的点点滴滴，用心去感受，用心去爱这一切，再自然地将这一点点感动诉诸笔端。与此同时，是那种有些散漫、又有些黏人，有些果决、又有些欲断不断，有些小清新，又有些小灰暗的调调，这可能也正是外星人兄所独有的诗人气质。早先读过的外星人的一首《“想起一首唐诗！”》就很有代表性：
半夜醒来
忽然想起来一首唐诗
那里面讲的是
有一个姓李的人
身在异乡，已经很久了
他的朋友很挂念他
所以，就不知是写信
还是托人捎来口讯
问他，哪天回家
可是连日以来的阴雨
将池塘里的水涨得都快
溢出来了
路难行啊路难行
所以，没法儿回家
我想，他一定还有别的
事情要忙吧
谁知道呢
反正，总之，回不了家
唉，什么时候才能
再一起
秉烛夜谈
当时连绵不绝的阴雨呢
他想。
MD，这里也总是下雨
而且老子也不晓得归期
应该说，这首诗谈不上有多么的精妙独到，但在几年后的今天，我依然记得这种句子和调调，而且仍忍不住说一句：“多真实，多可爱啊”。诗人最应该保留的，不正是这种真性情吗？我们总是在找诗歌创作的方法和技巧，却忽视了诗歌本身的自然成长。
一定要谈外星人诗歌文本中所特有的标志符号，那就是他的诗歌标题上有些”强迫症“般的引号和感叹号，我也有标题用引号的习惯，却大约是受了外星人兄的影响，就我的理解，那是对诗歌的一种敬畏，按外星人兄的话说，虽然写了两千多首，却从不敢以诗和诗人自居。诗歌是语言的最高形式，对此，我们只能顶礼膜拜……对于感叹号，就是感叹号了，有太多让人感叹的东西，可以从不同的角度理解……
还有就是外星人这个笔名，外星人兄曾写过一首叫《“虞皇族星人！”》的诗歌，应该算是他笔名的注解，按那里的解释，虞皇族星，就是杜撰的某个极度遥远孤寂的星球，由此，外星人便是虞皇族星上的人了。我却一直觉得虞皇不过是那个一千多年前写过《虞美人》的那个落魄皇族，也正是那位“虞皇”开启了诗歌从表面的壮阔走向内心的深邃……
不得不说，在诗写上，我是深受外星人兄的影响和帮助的，特别是在写作的方式和格调上。我们生活在同一个年代，有些类似的生活背景和体悟，譬如都生活在一个名字带山的小镇，都养过一只叫阿布的老猫，都受过《大话西游》的语言启发……论坛上亦有诗友将我们进行类比的，每至此，我都是倍感荣幸和自豪的。你好，外星人，谢谢，外星人！
一直期待与外星人兄的相逢，直到不久前，我才在弋矶山见到了外星人兄。在此之前，因不想以病容示人等原因，我们一直未能相见，直到再一次肺部引流管堵塞，生命再一次受到威胁，外星人兄才情非得已地在信息里说出了见一面的愿望。我原先是见过外星人兄的照片的，是那种阳光的、酷酷的样子，见到真人时却是极消瘦的，病痛正一点点地蚕食着他的身体，叫人不忍……好在那次，他精神一直很好，我们相见恨晚，相谈甚欢。
就是那次相见中，在与外星人兄谈到诗歌出路时曾说过，或许诗歌应该从了解一个人开始，以变成一种生活方式结束。就像梵高和他的画一样，直到我们去读懂他的生活，才真正去理解他的画。或许对于外星人兄，这也一样。
（最后补一句，希望外星人兄在大家的捐助下，身体能尽早得到有效治疗，也好有一日，我们相携同游，也好体会一把类似李白杜甫的相逢际遇。）
2016/10/25夜 |
发表于 2016-10-26 19: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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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发表于 2016-10-26 21:09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