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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磊2016年自选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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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6-12-2 07:45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秋天的別裁》

別裁,仿佛是王朝剪刀,裁掉了历史的孤坟,
孤坟以外的诗篇,
攀上我颓废的肉身,像杜甫一样消瘦。
九月有自己的转折,在转折中溢出的诗意留下波痕,
像杜甫的秋兴八首,被唤作月光的裂痕,
形成孤坟以外的七窍,
形成诗人宿命的替身,停留在孤坟以北。
如今,混沌的秋雨水打湿了寂寞,
绚烂的秋天正在坍塌,接近暮色。
在暮色中,蟋蟀的叫声却打不开宿命的卵,也无法抬高我的视野,
诗歌在虚白的雨雾上也无法翻身,
仍旧是王朝的暗香,在时间的马蹄上驰骋,
在御览诗外生出夺目的姿势。
而今的別裁仍有歧义,宠溺于与自我对话,
在自赎中突围,走过宿命的半径,
在一千三百多年的时间上以诗为计,说出宿命的恳切,
在灿烂的秋天里转身,走过九月的尽头,
背对晚秋,面壁于十月的宿命胎记。

《习惯性孤独》

习惯了,不想走出孤独,再往孤独的深处走一走,
再与尘世的喧嚣远一些,再远一些,
走出世界的出口,让孤独的秘密奔向我,
让我解放掉身体的影子。
我的灵魂,曾经摩擦出生活的痛,
在谎言、欲望和阴谋中奔突,
放走了十二属相,空出了身体,貌似脱缰的时间黑马。
而我却被生活打败,败走在孤独以南,
失散在孤独以北,让孤独生发出隐喻,
向命运发难,做一次时间之马,松开了要紧的生活发条。
鬼魅们依旧在生活的表面游荡,
不习惯戴上孤独的口罩,开口喊出高高的叫嚷声,
垒砌成身体的块垒,惧怕孤独。
如今,只有我在孤独以北的夜,取来一纸判决书,
写下:“让鬼魅们投荒筹银去吧。”
我在用我的目光叉掉鬼魅们的贫瘠背影,
在水墨画中接受世界的冷,
在模仿钟馗的出巡中为自己的一生做主,牵走时间的马,
在易碎的瓷器中保存好孤独,
在一池笔洗中安排好平静的一生,
安排好一生的高枕无忧,安排好生死的两不相欠。

《甚至于将在黄昏中隐没》

连续的阴雨天,打湿了我的心情,
灰暗的天空如水墨画一样,在一张白纸上陡然静止。
而失真的雨依然在下,
我感觉到雨水深得淹没了膝盖,淹没了我的半生,
让我失去了穿过黑暗的力量。
我蜷缩在暮年的词典里,把中国从头翻阅,
在中国的两头,我看见了鲁迅所说的两棵枣树,
与其说是枣树,不如说是叠加的中国,
疲惫了天空,疲惫了时间之马,
无法与白马相认,相认的仍是悲凉的雨水。
失真的雨依然在下,淋湿了我的脸,
我在消失,我的脸破碎在雨水中,
交不出一张老照片,消失在陡然的静止之中,
甚至于将在黄昏中隐没。

《二零一六年九月三日夜》

入夜,路过家门前的中国中车运动,
已经用白天的车轮碾压过我,让我平铺在中车之道上,
让我倍感到人情渐冷。
寒冷,取走了月光的银子,在充当一个国家的粮饷,
让我像木头人一样站在黑夜里,
站在父亲空留的床榻边缘,摘下两片眼镜,
放下受雇于一个王朝的垂死记忆,
放下人生之外的许多恍惚。
恍惚的黑夜很快变得更浓,模糊了青年路和新竹路的路口,
路口,正在吞下一些新鲜的日子,
正在被现代汽车、火车、高速列车快速碾过。
而八十岁的老父亲佝偻着身子,
横卧在医院的病床上,横卧在生活的遗憾中,
代替我的花白鬓角,我似乎是父亲晚年的残局。

《我不是活在人间烟火之道上的样子》

打开窗帘,窗外的“拆四小”仍在继续,
丢下的残垣断壁在见证人世,
而盛世,却容不下个体的小,
也容不下活在大西北杨改兰一家人死亡的消息,
更容不下钟磊一家人的沉默。
盛世的美好有些可疑,像挖掘机挖掘下水道,
在维修二次供水,在用管道见证水,
水在见证水渍,水渍包围在灶台的外圈,
让缺水的日子,调制不出一碗面羹。
像前几天的杭州G20峰会,让北方人奔往南方涌入鹅卵石铺就的园林,
让鹅卵石传出一种呻吟,像梅雨融入泥土的咸涩,
湿透了我的裤腿,让我无法消受冗长的日子。
就像在眼下,把我支付给盛世,
尔后,让我站在窗前思忖着一件小事,炉火和柴薪,
又抱紧浑身的冷,抱紧活在人世的沮丧。
沮丧让躺在医院病床上的老父亲,见证医疗保险和养老金,
见证贫穷,就像父亲在公有制中的落单,
素面朝天地望着医院的白色床单,为贫穷提供暗示。
也暗示我的后半生是盛世的另外一种样子,
我不是活在人间烟火之道上的样子,
我破败于人间的造化之外。

《半首诗》

整整用了两天时间,我把一首诗切成两半,
剩下半首诗留给第三天,
第三天的时间变成两个半首诗的对角,形成三角形。
三个锐角,在抵触大主义的是非,
耗尽了美学的一半,像半截香烟,
烫伤了我的左手,扎破了一个傍晚说:“诗写到此为止。”
我执意写下去,把诗意裸露出来,
裸露出两个半首诗的因果关系,
像希特勒在宣讲独裁的判词,把人性榨取一空。
在2016年9月7日星期三的下午,
烂掉了书写诗文的笔头,
像我的无头身子瞎掉了思想,又遭到诗性的棒喝。
在写下诗歌的第十二行之后,写得几乎离谱,
像一个异教徒,被紫红色诅咒,
被关进一扇红漆大门,像一只丢魂鸟儿。
紧跟着是无处不在的夜,
在脸盆上,在书桌上,在床单上,在衣服上,在拖鞋上,在棉袜上,
和我的身体睡在一起。
我梦见我怀孕了,一个傀儡用我的卵巢誊写半首诗,
写下:“死亡的露水,霸占了诗。”
紧接着,我把半首诗写成坠胎,想把我和傀儡分开,
打掉了一次小苟欢,小苟欢却在裂胆摧肝。

《历史的雪,教导我的身体成为火焰》

雪,回到清澈的水,
身体,回到火焰,这是真相的必然。
而历史的雪,在用言辞抬高历史,
高于未来,让历史和未来共寝一席,偶然在标记必然。
历史,已经不是灵魂的影子,在倾斜,
倾斜成15度角的斜坡,
站在诺贝尔文学奖的颁奖台上说:“自由不是自由神。”
阿多尼斯在用身体冶炼时间,
在说:“世界是自由的一半。”
鲍勃•迪伦说:“剩下的一半是自由的石头,也是滚石音乐。”
我怀着一种隐忧,蛰伏在中国北方的大雪中,
在排遣这些话语,在说:“万物如斯。”
我在用灵魂抵抗存在的危险,
在诗歌的词语中穿过世界的出口,走出雪的假象,
在以必然的未来真相关乎我,
把自己的身体点亮,点亮时间的眼睛,
在变成一个国家的证词,变成自己的证词,
在说:“我是诗歌的火焰。”

《十月旁白》

十月像古老的十字架,在神话中昏睡,
在梦中差遣我,在秋天里如鼠兔奔突,丢掉了一双鞋子,
去找粮食,去找草,
而草木的秸梗塞满了我的气管,在接地气。
我喘着粗气,又被秋霜包围,
秋霜在逼迫我跑进一座老宅,忘掉稀世的米粥飘香,
躺在大梦初醒的床上,
在仔细聆听家国门外的些许旁白。
旁白像无常的一场薄凉,在冒充某些神物,
像十月与十月的乖合,又越过了中俄边境,
在乌克兰堆起一座孤坟,
堆起对人世的不屑,在说:“亲切的敌人又回来了。”
一错再错的十月,在破坏民间的好风水,
在与一场想饿死我的冰火交欢,
而一提起风生水起,我便会误解一场活命,
在用草绳捆绑住秋葱的尖叫,也捆绑住自己的坏脾气,
在用白菜包裹住即将被风吹走的米粒,
再用双手捧住自己的小命,
全然不顾十月的一场肃杀。

《黑夜帖》

黑夜耸起双肩,用街市的灯火吞下几粒白药片,
说:“北斗七星不是天空的圣母。”
我们在黑夜中凿壁透光而来,了悟和挂碍已是双双难求。
两个无法安放的肉身在睡前絮语,
在杜撰人神共性的献词,
献词压弯了光线,晚风却在自解绳索。
妻子说:“观自在。”
我说:“第二自我。”
而在窗外,几个外省的民工在油漆住宅楼的保温外墙,
像蜘蛛被黑夜的黑烧得漆黑,
悬挂在死亡一侧,像被人间烟火淹没的祖辈。
父亲说:“殉道的遗风将缺席骨头。”
母亲说:“饥饿的胃大于你们的眼睛。”

《杂诗之名》

把带刺的毒舌头从口腔里拔出来,
捆绑在诗歌之上,诗歌仍然被欲望的蔑视所控制,
诗歌大而无物,像东北王满身都是光的斑纹,却不是诗。
而老虎依旧是老虎,
像草莽间的一场暴动或一场盲动,在呼唤失踪的爬虫,
在说:“千百年来它已经无用了,应该回去了。”
我也懒得争执,把黑夜燃烧成灰烬,一如火绒沟的夜把老虎送回大山里去,
让这块地盘与我无关,谁能挡住两手空空的事?
我不想做一个雁过拔毛的人,已经厌倦了抓一把自以为是,
更不想指鹿为马,诗歌天下趋于虚无。
我没有时间去告密,在秘密中停下来,
站在东北王的阴影里,像你在昨天早晨咬开的半个白梨,
在和带血的日头对看了大半天,
又故意拉长一个故事,又把黑夜和白昼翻来覆去,
又用地平线写批注,地平线说:“我没有对立物。”

《生死同道》

生死的来往只有一条道,我是如约而至的人,
从北大的未名湖畔经过,
突然冒出一句偈语:“把道德踢开。”
林昭白了我一眼,命运开始在1957年拐弯,
误闯入老虎、豹子和狐狸的天下。
在拐弯处,我把国家弄丢了,说不出我存在的省份和地名,
我的命里有一个破洞,
装满鬼气,在木渎镇灵岩山南麓游荡,
用铁丝网虐待自己,划破了皮肉,用一滴血写字或叫魂,
在说:“我们的肉身都是无常的影子。”
如今,我活得并不太平,天下布满囹圄,
无法预防生死中的一场哗变,
被关进监狱,监狱把我的头颅变成死亡的倒影。
我是有灵魂的人吗?我在上海经过一个苦口日,
站在提篮桥监狱的门口呆望清明,而清明依旧不明。
我在翻弄着一枚五分钱硬币,
掂量一下生死,生死没有真相,
阴阳两界都是骗局,
我开始坐在某人的坟头上开口大骂:“天下真他妈的老旧!”
我已经变成真理的余数,
穿过夜幕,从光阴的暗处穿过去,
像墓地的灵光,被灵魂安顿下来。

《去他妈的,大王诏书》

阎王说:“把八千万人的纸钱上交国库。”
我说:“八千万人在激情满怀地挥动左手,在尖叫,
走上了长安街,和毛泽东撞一个满怀。”
毛泽东说:“旌旗十万也是一块破布。”
我说:“去他妈的,遍地鬼魅像催命鬼一样热衷于赶命,
在让轿车、公共汽车、三轮车、电动车、自行车像人一样挤进大街小巷,
穿梭在一张鬼画的神符上,去景山上斗富,
而富可敌国的钱袋子却像一个皇帝的尸体悬浮了一夜,
在让无主的江山三易其主。”
我在2016年的鬼节里幡然醒悟,在与阴阳两界的大王令背道而驰,
在命里逃命,又步行于人行道,
又停在一个早餐点吃包子,喝黑牛奶,
之后,又解开一生的诅咒,在把两个诏书撕成两半,
抛下两地书,抛下人鬼之间最露骨的事,
然后,活在余生的所见之中,
闲坐在命中说:“我活我命。”

《黑暗的阳台》

蝙蝠和老鼠在我的心中尖叫着,
越过市长电话,说起在阳台上无法烹制的早餐,
而市长像喝醉了酒,
在借用女秘书的嘴巴说:“脱落的阳台没有阳光,也没有早餐。”
我在抗辩:“权贵欠下生者的生,也欠下死者的死。”
我戴上贾敬龙和夏俊峰的假面具,
在诗歌里和强权说:“不。”在为十月的权贵写诗送葬,
而腐败的权力把我感染成一个病人,
病倒在市长的旧城区改造工程中,病倒在四面透风的阳台上,
病倒在十月敞开的坟茔中。
我像饥饿的蝙蝠和老鼠,在一个愤怒的夜晚去加班,
去抓一把红色的硬币,十二个红色硬币却划伤了我的手,
把我的十个手指变成黑色的曲线,像蝙蝠和老鼠的爪子,
抓破了鼠辈的黑暗生活。
而黑暗的生活继续涂抹在一个工厂的栅栏上,
像一缕缕有病的阳光栽倒在鼠辈的日子里,
栽倒在死亡的热切中,在用饥饿的嘴巴吮吸一个红色乳头,
又消失在黑色的碱液中。

《黑暗的谜语》

此刻,黑暗的冷风吹进思想的子宫,
在把思想置于一场白光中,错成几处水渍和薄冰,
睡在荒谬的修辞和观念下面,
睡在一场古老的谜语中。
哥特弗里德•贝恩说:“谁写诗,谁就会反对全世界。”
我开始蹲在一个黑暗的角落里抽烟,
写诗,把我写成一个蝙蝠,又披上宽大的黑风衣,
在一个孤寂的夜晚滑行,领走一个村庄的破败和屈辱。
尔后,却摁不住平民的烟囱,
炊烟在把我变成鼠辈,在把一双仁慈的鞋子放在一个洞口,
留下隔世的伤痕,偷走死亡的油灯。
而我的秘密却被一只黑猫叼走,闷死在三个容器中,
装满一个装满黑牛奶的高脚杯,
藏下保罗•策兰的旧疾病,像纳粹的空中坟墓。
又装满了一个钵盂,又让黑夜蹿到别处,
像和尚在说:“和尚在,钵盂在。”
我又被装进一个药罐,像伪道德的药渣在保留记忆,
记住撒在黑夜中的黑芝麻,记住绝望的美妙。
我忽然听见有人在唱童谣:“小老鼠,上灯台,偷油吃,下不来。”
紧接着四面八方的人在唱和,
在说:“地上越是黑暗,我们就要把心打开。”
此刻,我在把我当成小油灯的小贡品,
凭借死亡之口说:“真理不可腐蚀的核心尚在。”

《反切的真相》

真相叠加在谎言之上,
躺在一面镜子的背面哭泣,真相不是指尖指认的春天。
鲍勃•迪伦说:“真相,只不过是在积累一个巨大的谎言。”
我看见一辆坦克碾过谎言,把真相带走。
我用真相指责谎言,除了苟且还是苟且,
苟且的反作用力却很冷,很凉,
冷却了我的手指,僵死在一个无言的国度。
弗兰兹•卡夫卡说:“不是所有人都能看见真相,但所有人都能成为真相。”
我陷入被非法的消遣窘境,像草民在自言自语。
我呆立在十月的冷风中,
想活得清浅一点儿,再清浅一点儿,
像雨后的燕子经过一段水路,点破水的形状或回忆。
而我的嘴唇再次遭到枪击,
流出的血像红豆的光,在凄惨地燃烧着,
燃烧在中国南方的一场梅雨中。
梅雨的阴魂不散,再一次在一个无法分辨的瞬间出现,
像一个大红色的猴子,从腐败的血桃里跑出来。
我已经成为真相,在让强暴的历史经过我,
在做庄子的信仰楷模,像蝴蝶一样飞出庄子的梦蝶轶事,
飞舞在真理的一角,嗅着一朵出水芙蓉的小花,
嗅着水,直到直觉化为乌有。

《自信之年》

不惑之年和天命之年无法拆解,
而无解或解都是人的穷途末路。
四十岁的牙齿在漏风,
挡不住朝廷抛过来的一把铁斧,铁斧胜于劈柴,
错把西风当东风,劈下一地鸡毛。
有一个骗子在说:“用梦呓哄大的孩子,总以为梦有精密的刻度,
大于北纬45°,大于中国的东北。”
又有一大群骗子在说:“一个愚氓的人若想胜过一张鬼脸,
就要把红糖裹在怀中。”
我在五十岁之后离群索居,感觉老去的时光很累,
躺在老去的一张床上呻吟,
丢开身体上的魔术,像一个活死人,连飞蛾的快乐死也没有,
也找不到和一张木床的相同木纹。
我在喃喃自语说:“他们在用一个铅封封杀我。”
我的余生有毒,在拆解铅封压盖在牛皮信封上的漆,
在揭秘,在吐血而死之前,
从身体里抛出一大群井底之蛙说:“它们一开口就说错话。
我要说出活着的真相。”
我在把糟糕的活法,用邮递或快递,传递给全世界,
我不怀疑,我是一个真实存在的人。

《我摁不下心头的井水》

我一个人雄踞在北方,在七平方米的地方走动,
走进诗行,淹没在美学烟熏的小屋中,
忘记了点亮灯,坐在黑夜里抽烟,用一只烟蒂点亮夜。
在想,我要走出后半生也走不出去的居民小区,
从后花园走出去,走出幽深的巷口,走上四通八达的十字街口,
像一盘未下完的棋,
让灵魂在一幅水墨画上开始走动,
把身体的哭泣留在黑白的荆棘中。
像一口井水把黑白两色晕染开来,
让青苔把三块石头染湿,染绿,去诅咒一个王朝的嘴唇。

《恐惧症》

立冬之后,下了两场雪,第一场雪像我的眼神落进泥土中,
在地平面以下,变成时光的阴影。
第二场雪落在我铺在窗前的草帘子上,
像在冬天里活下来的羔羊,咬紧牙关走在冰面上,
走出饥饿的一种担忧。
我也习惯了熬着饥饿的日子,看见铁栅栏在移动岁月,
滑出年关,又倾斜在冰冷的屋檐上滴着冰水,像单调的日子。
我感到口渴,吃掉爱人递过来的一个桔子,
说:“桔红色在怀旧,卷走了八十年代的老照片。”
我开始写诗,在贫穷中寻找富有,像卡夫卡的甲壳虫啃着天空,
啃着死亡之外一场相见。
而十点钟的夜晚是这么虚弱,像睡眠的白纸,
跪在饥饿的钟声里,在念叨着我和爱人的名字,在床上做梦,
梦见我和爱人被两场雪漂洗过,
又把两个人的身影夹在两场雪中间。

《时光之书》

在时光里跋涉,就像在七月的某日早晨,
我提着一个破水壶从松原市同心医院里走上乌兰大街,
像《红灯记》中的铁梅,把红灯点亮,
去讲述后半生的故事。
我在一步步追问:“哪里是家乡?哪里是远方?”
而扶余路是弯曲的,在上演人生的实景,
没有保留住童年的一缕清风,
错过了拂晓的曙光,只留下暮年的沉思。
沉思,击破了水壶的内胆,
让哗哗作响的水银或玻璃去寻找诗歌的影子,
去让松花江水追赶回家的一场仪式。
而我却像一个秃顶的老演员,
站在诗歌的词语上起义,在建筑物的包围中写下谶语之诗,
借用松花江大桥洞,叫喊着我的小名,
又用两根铁轨拨开我的莫名,
在一片红色的风景中,交出死亡的火焰。
就像在此刻,我逃出火车头的灯芯,
在红与黑的哲思中写下告白,在说:“旧时光没有夹隙,
八月家乡只有三个陌生人的身影。

《立体论》

众所周知,我像精神的立方体,
在某个夜晚把我放在一面镜子中,变成一个多棱镜,
不说话,在多棱镜里呼吸。
相信一盏灯吧,灯光在推测现实,在反对水,
让我的脸分化成许多面孔,
让我在一面镜子中恍惚地看着自己,在一次醉酒中醉倒两次。
我在多棱镜中伸出两只手,
抖开一匝地平线,把分散的身体打上一个死结,
说:“我有不同的我,可能是不同的透视所致。”
我在醉酒后开始醒悟,世界像我混乱的影子,让我坐在一块跷跷板上,
把脸涂上三种颜色,像三盏灯光的斜坡,
在说:“在精神的立方体中应该有动物,
像博尔赫斯的老虎,把猫头鹰和蝙蝠拴在光线上,
在现实生活中从事象征性工作。”

《在客观之上》

子时,梦在推测未发生的事,
抑郁者却咔嚓一声把梦折断,梦里的解析,猜测,预感,
奔跑,写诗,只是浮生一日。
卯时,我只是一个借宿的人,开始起床穿衣,
在洗手间里洗漱,把香皂泡涂满脸,
在接受水和毛巾的擦拭,擦拭掉去日的烦恼,
然后,和客观现实和解,喝下一杯白开水,省下一顿早饭。
我开始为腐朽工作,像理想主义者在丢东西,
从六楼走下一楼,倒掉昨天的垃圾,
而有些东西会从垃圾袋中跑出来,譬如衰老一词,
被怀疑者绕在无名指上。
我担心洗手池中的水会跑出来,从一个抑郁者变成一个怀疑论者,
反身,又走回房间,打开电视机,
看了一眼早间新闻,给今天的天气打一下分,
分值不高也不低,却在零度以下。
我在辰时之前咳嗽两声,两声咳嗽破坏了完整的神经系统,
有一种绝望的痕迹,不仅是星期六和星期天,
有时候就在星期一的每一个早晨。

《浮生录》

诗歌的空气被偷换掉了,自我被雾霾取代,
像天空飘着冒烟的一顶草帽,
产生了一种恐惧感,第二自我乃是两个深渊。
像凯旋路和长新街描摹的十字,从现实中抽离出来,
用生活的嘈杂声冒充诗歌的配角,
演绎成无人过问的蒸汽机车,停放在机车厂的一个密室中,
企图让上访的人翻墙而入,
暴露出讨薪是一件露骨的事。
而被关在工厂大门外的每一次叫喊声,
在用欲望替换决心,又从空气中闯入,又慌乱了密室里的人,
逼迫我说:“不要去碰生活。”
我突然高喊一声祖国,之后却忘掉了生活的欺骗,
又在我和自我中发出一种嘀咕声,
像四盏灯照亮办公桌前的我,
在用生活的暗示记录下每一天,把记录卡片写满字,
写上:“梦想的哲学读本。”
而哲学的读本不是宗教,让我心不在焉,
让我看见乔山中的《草帽歌》坠入生活的峡谷,
在《人证》的电影中产生荒诞感,
像一片雾霭连接着一片雾霭,笼罩着我,恍惚着妈妈,
妈妈,在幕布背面伸出手来抓我,
我在逃跑,活像奔跑在夜生活中卖淫的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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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发
发表于 2016-12-2 07:50 | 只看该作者
学习佳作。问候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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板凳
发表于 2016-12-2 07:51 | 只看该作者
晨读。一遍不过瘾。先顶。先提,在细读。早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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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板
 楼主| 发表于 2016-12-2 08:08 | 只看该作者
王法 发表于 2016-12-2 07:50
学习佳作。问候兄弟。

老哥好,一年来,写下的诗太少,质量也不整齐,自选存档,权当诗歌的镜子,照见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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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楼主| 发表于 2016-12-4 18:06 | 只看该作者
榆木 发表于 2016-12-2 07:51
晨读。一遍不过瘾。先顶。先提,在细读。早安

有时间,再修改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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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发表于 2016-12-4 18:41 | 只看该作者
钟-磊 发表于 2016-12-2 03:08
老哥好,一年来,写下的诗太少,质量也不整齐,自选存档,权当诗歌的镜子,照见自己。

自谦了。有暇期待一叙。握,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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