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
被称为外祖母的那个人
已经和托举着她的席子
一样轻了,甚至
她比席子更轻一些
饥荒、战争、疾病、宗教
以及丈夫和儿女
那么多的苦,将她的神
赐予的九十三年
塞得满满当当
因为太过沉重
她把带不走的都抛给了尘世
譬如她艰难地睁开眼
看我时,怜惜和
悲悯的眼神
多少年之后还压得
我直不起身来
多么重呵,如悲伤的落日
在最后的时刻依然
身不由己地做着
向下撞击的加速运动
多少我曾反复赞美的东西
都躲开了它——
云朵托不住它,鹰隼托不住它
我的目光也托不住它
所以我也躲开了它
只有那些瘦弱、卑微的草
如外祖母干枯的脸上
更为干枯的眼睫毛
稍微支撑了一下
可天还是黑了
黑得那么彻底
她的天黑,还有我的天黑——
我的外祖母
她用长闭的双眼
决绝地
将我推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