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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坛万象] 顾城谢烨夫妇4年“扭曲人性”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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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7-1-18 21:19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顾城谢烨夫妇4年“扭曲人性”的生活

  北京专电1月7日,虽然大街上的风吹来阵阵寒意,北京的阳光还是灿烂的。在诗人刘湛秋零乱的家中,李英(英儿)在顾城悲剧事件后第一次直面国内记者的提问。她想摆脱过去的阴影,她想面对公众正常地生活,她想完成文学梦……但提问和叙述都还得从无法绕开的悲剧展开。

  在激流岛上过着“影子”生活



  我从一开始认识顾城,就陷入到唯美主义的幻想里,非常地理想化。顾城出国前,我只见过他4次面,都是和朋友一起去的,没有单独见过。每次像进殿堂朝圣一样,我的精神世界被他的光环所笼罩。

  后来我之所以要出国,就是特别想争取一个自由空间。北京的胡同能带来人际关系的亲密,但没有私人空间,起码没有自己的房间,自己的所有想法、和刘湛秋的爱情都在压抑之中。我想找一个地方,没人管我,海阔天空地活。还有一个想法,想在国外打造一个空间,邀请湛秋出国,我们能自由地走在大街上。

  1990年7月5日我离开北京去新西兰,到了激流岛上一个星期之后,我对顾城提出到外面找工作,因为当时钱是一个具体的问题。气氛一下就僵硬了,以前没有见过顾城那样不好的脸色。我意识到让他失望了,他感到了他所不能忍受的世俗。这造成了我的分裂,不能定位我的对错,我原以为我的自由和独立不是世俗的。谢烨告诉我不要刺激他,他的情绪非常极端化。过了几天他的态度缓和下来,我也喘了一口气。

  其实岛上找不到工作的,没有商业和工业,也没有别的华人。这岛是顾城和朋友一起旅游时找到的,从20世纪60年代开始,一些有厌世倾向的英国移民聚集到这里。顾的孤独感是与生俱来的,不合群,表面上对人很礼貌,但不容易和人沟通,他说找到一个可以沟通的人,就非常看重。能与顾城沟通,我感到非常荣幸。当时我以为自己非常成熟,他说的每一句话我都能听懂,能理解他梦幻的空间。他对我也一样。

  在岛上时间长了,我和顾城能进入谈诗、谈精神的东西,我开始把和湛秋的感情、对他的渴望化成一个世俗的现实。湛秋在我们一开始就说即使他离婚了,也不可能和我结婚,不想再戴上镣铐。开始时对我的伤害很大,在岛上我可以没有这个痛苦,可以只谈精神,不谈身体之爱,我以为顾城可以给我带来这些。在国内,我和湛秋的关系是秘密的、压抑的,对家里人和朋友都不能讲,比如我想把和湛秋初吻的感觉对所有的女朋友讲出来分享,但不可能。和他一起到饭店吃饭都要先看看里面有没有熟人。这也是刺激我出国去那岛上的一个原因。

  在岛上我却又成了另一个“影子”。奥克兰的朋友打电话来要我去,我不能说为什么不去。台湾媒体来采访、约稿,我都会在事前离开房间躲到海边去,虽然他没有说要我离开,但我意识到自己得给自己一个台阶下。

  《英儿》中的性描写是歪曲事实的

  顾城对我做“那事”的房子非常破,我住的地方是客厅后面的一个拐角,没有门,只有一个窗帘。这件事对我的刺激很大,有一种坍塌的感觉。我是把顾城和谢烨当作一个整体来看的,后来我意识到谢烨是知道他的举动的。我从聚焦的光芒里被摔到黑暗里。现在我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英儿》中写的,不是当时的情景。《英儿》中单独的一个性描写,是没有精神背景的,是歪曲真实的。顾城想通过这个举动把我留下来,这里面有中国男人的传统意识。

  后来我和顾城在岛上伊丽莎白的家里住了一个月。顾城排斥自己的儿子,把他寄养在毛利人家里,也不让谢烨去任何别的地方,包括去看儿子。他认为儿子是闯进他的世界里的,对他的生活是一种侵犯。我以为是女儿就会大不一样了。我们在一起不是人们所说的那种男欢女爱,他住一间房,我住一间房,我们谈话的时间特别多,他的精神缓和了很多,一个多月里他没发过偏执狂病。我们也谈到性,我也在那种时候对他说过“放松一点”。他做这事时特别紧张,不是在享受性爱。他要做,觉得不能再控制了,又觉得特别有亵渎宗教感,想反抗自己。每次都赶快做,做完后就赶紧分开回各自的房间。

  顾城杀谢烨迟早要发生

  在岛上有一个教我和谢烨英语的50多岁的英国移民约翰,他也不是一个世俗的人,是我岛上惟一的朋友。他们走后,他第二次向我求婚,我有了一种被爱的感觉,觉得可以逃出“影子”了,可以让他带我出去,有自己的生活,有自己的电话号码、私人地址,告诉朋友我是谁。1992年底,我们到了悉尼,到了正常的生活秩序中。钱是最大的一个问题,约翰也没有钱。我去一家咖啡店工作,也想以工作来麻木自己。我们的婚姻关系也不是正常的,没有那方面的事。

  我是在悲剧事件后两天知道消息的,约翰告诉我的,我昏了过去。原以为事情已经过去了,答应谢烨在他们平静下来前不和他们联系。只在事发前一个星期给她写了一封信,告知我的通信地址,不是家庭地址。他们应该是在事发前一天收到信,顾城不会看到信,他从不去信箱拿信的。

  事件发生前他们实际上已经离婚。谢烨的人生也是被扭曲的,她也想过世俗的生活。对顾城来讲,喜欢一个女孩子,看到了你灵魂中纯粹的东西,你自己不保护,他也要来保护,不要你到世俗中去,这是他的信仰。我觉得他一时间冲动杀了谢烨,当时是完全失控了,他是随时都可以爆发的人,悲剧只是一个契机的问题,在岛上他跟我讲过你去找点炸药什么的。他杀谢烨我不感到特别惊讶。

  我在《魂断激流岛》中写过这样一件事,我们曾陪到岛上来玩的一个男孩一起去海边,顾城和谢烨先回家去,我就陪那男孩捡贝壳。5分钟后谢烨就风驰电掣开车回来叫我回去,说顾城不对劲了。我觉得特别可笑,什么都没发生呀。回去我看见他正在一斧子一斧子地砍树。他的爆发一定要体现出来。悲剧发生时,如果我在岛上,斧子会砍在我身上。只是死之前,顾城对儿子有了柔情,以前他看见儿子就要绕开走的,从没抱过儿子,这是我感到最痛心的地方。

  

  三个人活在生与死的边缘

  在经济上我能够自立,奥克兰的朋友打电话来让我去那里找工作。我不能离开的原因是顾城会自杀。他的自杀倾向伴随着他的一生。谢烨对我说,他们婚后第二天,顾城说:“我们一起自杀吧。”他喜欢一个女孩子,不是那种性呀什么的男女意识,他觉得是把一个女孩子从世俗中解救出来。他的宗教感是非常强烈的。如果没有这个背景,我们三个人在岛上一起生活是没法理解的。

  我们每一天都生活在生与死的边缘,当时我和谢烨的精神极度紧张,在山下干活总想到回去时是否会发现顾城的尸体。我只有对自己说:明天或许会好。我的精神特别痛苦,我一方面要隐瞒着湛秋岛上所有的事情,他写信问我何时到奥克兰,我无法说。同时我也不敢对顾城说我和湛秋的关系。

  有一天顾城收到了德国的邀请信,他不想去,谢烨特别想去。我一直认为她像圣母一样,身上没有什么世俗的东西,她没指责我和顾城在一起怎么怎么的。顾城说不想去,她就哭了起来,她把邀请信看成她的一道门,觉得能把顾城带走,我也要走掉,他们再回到岛上重新开始生活。其实她在岛上非常痛苦,但没有流露出来。她对我说这是顾城的最后一个机会。我们在岛上生活贫困,依靠救济金过,也没有朋友。他们有一些朋友在德国,她感到可以出去呼吸一下子了。

  送他们走后,我开车回来时觉得精神上彻底崩溃了,我刚来岛上时把湛秋的情书都烧了,以为自己可以放弃世俗的爱情、生活了,来进入一个精神王国。现在已经到了尽头。谢烨得到了她想要的,留下的一切都压在我身上。她走之前和我谈,哭了,说我应该走,但不要马上离开岛,照顾一下他们的儿子。顾城若是知道我走了,在德国也会待不下去的。顾城的“精神王国”违背人性

  事件发生后,我的生活停止了,没法再过正常的生活。与约翰分居,精神分裂,觉得一切是一个梦。当时我想自己是要负全责的,直觉上认为如果我没有离开岛,一直防止着,悲剧就不会发生。路走到头了,下一步就是我怎样去死了。在澳洲看到报纸上《英儿》的摘要和有关文章后,压力就更大了,人们会认为我是怎样一个女人?更该死了!每一天过得非常麻木,一醒来就觉得事情没有发生过。湛秋给我打了一个电话,压力也开始刺激我要一步步走出来,想想到底什么是事实?我写了《魂断激流岛》,把岛上的生活又回想了一遍,这帮我度过了特别困惑的时期。1994年我为这书回国了一次,见到了湛秋,很尴尬。虽然每一次见面都感到痛苦,但对他的感情开始恢复了,爱情帮我一步步走下去。我在悉尼开始接触外国人,找工作,生活。但不接触任何华人,有了《英儿》这本书,我见到华人就会感到自己是没穿衣服的。

  《魂断激流岛》出版以后,把事情闹得更坏。湛秋接受某声讯台的采访后,别人说他出卖隐私。当时很多人希望我死掉,让故事完整,唯美主义就存在了。我没后悔,书是我从阴影中看到亮点的一个通道。我与约翰离了婚,我感到了自由,起码可以面对湛秋了。

  经过这些以后,我发现唯美主义、理想主义不一定是很美的。到了违背人性的时候,它们不美。顾城的精神王国里有很多违背人性的东西,《英儿》中表现出来很多人性的内容,表明他在现实里压抑了自己的人性,彻底毁了自己的人性。我在岛上不知道他有那么强烈的欲望。他的精神王国是一种极端理想主义的、没有人性基础的理念。

  

  顾城的毁灭故事

  ●与妻子情人共同生活

  ●砍死妻子自毁生命

  顾城,一位近代中国诗人,在80年代末与太太谢烨,情人英儿远迁为新西兰移民,他尝试抛弃了30多年的生活习惯,社会生活方式,群体活动规律,企图在彼邦“享受”与世无争,简单朴素,自我陶醉的生活。可是事与愿违,谢烨和英儿都先后背弃他,严格来说,背弃他所幻想的“世外桃源”生活方式,使得顾城感觉到被出卖了。

  顾城不知道怎样活下去,不知道怎样适应现实生活,他在迷茫,失落,恐惧的情绪下砍死了太太谢烨,再而自毁了生命,留于世界的,只有一个五岁的孤儿,一本控诉英儿的小说,百多首精彩的新诗,以及一些不谅解的指责。

  20世纪末中国伟大的诗人,“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寻找光明”他的诗和他的死一起在纷嚷中静静地渡往了21世纪。

  《爱情伊妹儿》不是出卖隐私

  2001年4月我开始写《爱情伊妹儿》。事件发生8年后为什么要写这本书?如果有人说我出卖隐私,那只有让书本身来说话了。我写这部纪实小说,是想用文学的形式表达生命的感觉。通过这本书,和所有的读者包括反对我的人分享已经成为历史的事实。不管你接不接受,它都会成为一个重要资料。

  我在书中提到的体验,是想从自己的角度告诉女人一种感觉:身体是非常美丽的东西,性是自然的,在性上女人也可以对她爱的男人有这种体验,这会使她更加美丽。这也是湛秋在性上给我特别快乐和自由的感觉,与岛上是一种反差。在岛上这方面是一种压抑,特别扭曲的东西。

  这本书是我最后一本写悲剧事件的书,包括与湛秋的爱情,这是我人生中的大部分,怎么可能由别人把它交给你,任你宰割。以后不再写这事件和隐私之类的了,再写就是纯粹的文学作品,以后还是要走在文学的道路上,这个梦想没有变,想有成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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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发
 楼主| 发表于 2017-1-18 21:20 | 只看该作者
顾城:我想在她身上做最粗野的事 | 她们


我还没有醒来,她那隐秘之处就呈现在我面前,那么细致饱满,像博物馆菊石的图案,又像无花果逐渐变得甘美柔和,把一切细小的籽粒蕴涵在其中。


我还没有醒来,她那隐秘之处就呈现在我面前,那么细致饱满,像博物馆菊石的图案,又像无花果逐渐变得甘美柔和,把一切细小的籽粒蕴涵在其中。

那是一些很黑的夜晚,在接近黎明的时候,月亮才出现,悬浮在树冠之上,我总是这个时候警醒,为那梦,为那不能实现的热望,轻轻的在过厅中走动。白天的一切,都被弃置在隐约透明的薄暗之中,杓、盘子,翻了一半的书,只有我醒着为那热望叹息,为那白天留下的隐约的心情,我知道英儿就在那边,那个房间里,长长的垂帘后边,我多少年的梦想和期待。

我那么小心的走着,还是能听见脚步的声音,还是碰响了凳子,这使我心惊,好像打破了我万物所有的寂静,我游魂一样的梦寐就会结束,就像鱼缸破碎了一样,但声音消失,它只响在我的耳朵里,四下依旧无声,我走进了英儿的房间,我已经好多次到这里来,可是每次来的时候。依旧恍惚,我看不见。她和无声的世界溶为一体,在我触及她之前,一切是乌有的。

我总是背过身。看窗外的月色,照亮的树丛,时间在一刻一刻过去,我靠在玻璃上,脚也有些冷了。这时忽然听见英儿微微翻动的声音。我为我长久的迟疑感到窘迫,我不能退走,也没法继续那种在梦中开始的热望,我的矗立已经衰弱下去了,一直到那细碎的翻动响起,我才好像从这种梦寐中解脱出来。

她依旧在沉静地呼吸,我便轻轻的揭开她的被盖,掠过她的肢体,我的手停在她唯一被内衣遮掩的地方。一个又一个夜晚,我已经知道她敏感的秘密,我不愿惊醒她,我只想用若有若无的触摸,使她从一个梦,缓缓落进另一个梦,我知道她的愿望,这微微一点就足够了。

在最初的时刻,我是那么小心和怯懦,因为她无声无息,她肢体轻柔的气味,都使我有一种犯罪的感觉,那么轻那么轻,过了好久,我才透过那薄薄的丝绸,感到她身体的温热。这是最危险的一刻,我来临了,她毫无所觉,我一点又一点微微的尝试着,好像深夜轻轻转动保险柜的号码。我聚精凝神想唤起我心中的热望,好像那起动的一刻,无限遥远。我尝试着,在我没有察觉的刹那,一个微弱的柔动,已经越过了那个时间。一个又一个波纹从遥远的地方返回,好像这不是她,只是一个渐渐涌起的水花。而我把开关拨转,在那呼吸声急促起来的时候,我心里才掠过一阵惊慌,为我的无动于衷感到恐惧,久已期待的热望,好像沉涌在冰层之下,好像在另一个时间里,而跟随我的只是黑暗中惊讶的凝视。

我不能想象这是她,我想提醒自己,这是我所要的女孩,我的梦,我无数次矗立的渴望,我好像在另一个房间,燃起大火,要烧穿壁板,我褪下她唯一的那件内衣,她顺从地抬起身,整个身体掠过一阵恐惧的激动,那一刹那我真想做最粗野的事,但身体依旧寂静地停在床边,我的心跳了一下,因为我想起了不认识的女孩,少年时代绝望的想象,我开始抚摸她光洁的大腿和小腹,那一丛绒毛使我激动,猛然间那狂野的念头,贯穿全身,我热烈又细致地抚摸,刺激她,好像要把少年时代的绝望,都交给这一刻,交给她。

她无法平息的呼吸声在黑暗里飘荡。那么脆弱又有力的翻动,如期到来,我把她拉到床边,我几乎看见她睡衣被撩起,遮住半个脸,而她的脸偏向一边。她无法避免那狂热燃起的欲望。这是危险的日子,我提醒自己。但还是忍不住用矗立的尖端抚爱着,透过轻微的叫喊,那甘美直达心底。

“这是我的。”她在另一个时间里说,“不是你的。你的真可怕极了。”

微微哽哑的声音使我睁不开眼睛,房间蒙蒙的亮着,一种光亮一样的绝望,渗透到我心里,我在一个又一个波浪上飘浮,和她一起,每一个波浪都有可能把我们送上峰巅。这真是无边无际的波浪,甜蜜又让人疲倦,“可是在脚踏到沙岸的时候,恐惧就到来了。我不愿这一切结束,不愿走开、不愿她在光亮中醒来,那么陌生的看着我。这盲目的挣动,像暴雨一样,遮蔽了所有房屋、航船,遮蔽了我的恐惧和羞怯,我像抓住梦一样,抓住她,这无可奈何的一刻。

在茫茫晨光中我抢掠她的秘密,分开她的缝隙,那缝隙陷陷的,那么饱满,合拢时几乎什么也看不见,分开时,我就看见了那酒色的唇瓣,和细小的一点茎蕊。它由于羞辱,微微膨胀起来,我有点好奇地看着,像剥开一个珍美的小桔子似的,看她的小蕊微微鼓起,变得甜润,当触及它的时候就触及了那遥远的叫喊。我用手指探寻它,感到了那紧张,真空的吸(吮)。她由于害羞把自己的脸遮了。

“每次你来,还没出现我就醒了。”

她向东的房间里辉煌一片,太阳在崭新的云间喷射,暗红淡紫的云骤然都变成金红色的,那个时间真漂亮啊,那时她刚来一个月,现在我才知道她在我生命中印下了什么,在我离去的时候,回头看她,她眉色漆黑,她依然是一个让人怜惜的陌生女孩。

摘自顾城《英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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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7-1-18 21:21 | 只看该作者
顾城、谢烨与英儿:激流岛三人行,为什么

黄啸

英儿,原名李英,笔名麦琪,1963年出生于北京,1986年毕业于北京大学中文系。诗人、作家,著有小说《魂断激流岛》、《爱情伊妹儿》,散文集《倾情人生》等。1990年夏赴新西兰奥克兰激流岛,应顾城和谢烨私人出资邀请。1992年底赴澳大利亚悉尼。2014年1月8日因病于悉尼去世,终年50岁。

   英儿年初因鼻咽癌在悉尼离世的消息,大半年后突然成为微信朋友圈的刷屏话题。她和顾城、谢烨在南半球激流岛上的离奇纠葛,再次被咀嚼解读。三个人各自的朋友,角色替代介入式评判、纯围观群众七嘴八舌……各种追述,各有态度。人是立场动物,在迥异立场面前,半个世纪不到的事情,几乎已经无法还原。何况斯人已去,死者为大,敬畏就是尊重,至少理性的存念,替代漫天谩骂,就算是时间的馈赠吧。
顾城、谢烨与英儿:激流岛三人行,为什么
左起:谢烨、顾城、英儿
   英儿的三重人格
  人走了,英儿的几重人格被定格在文字记载中。这是文人恋情的致命之处,铺天盖地的文字障目,视听混淆,真相越写越远。
   
    英儿的一重人格在顾城留下的遗著《英儿》中,他说:“我们两个是一样的人。谢烨是我后天改造的。”整本书是诗人的缠绵字韵,男欢女爱和生死无界,精神疾患下的模糊臆想,但还是看得出人性冷来,你看这段:“她活着,和那个须发柔软的老头在街上走着。她可以付她的柔情、她的身体、她敏捷的情趣,她可以一部分一部分地付。就像在北京付的和岛上付的一样。她可以哭,哭也没用。她没有真正哭过,她什么都可以用,包括眼泪。她会站起来又躺下,她的日子齐刷刷地打在我心上,像被锤子打过的木柄,一丝一丝绽开又被箍住。她不知道什么是真的,她以为我就是想要她,她已经付了。她不知道她拿走了我什么,最后还说了没有还的机票费。她动了我的心,使我看见了自己归宿,这是她唯一付给我的东西,而现在,快没有了。”不是顾城和谢烨力邀上岛的吗,怎么又提机票钱?钱这个东西,真是能瞬间把人带出诗境,特别是在顾城呢喃文字里,太扎眼了。舒婷说,“顾城一辈子穷,为钱犯愁。”如果说为富不仁这个词成立,贫穷也绝对不是什么高贵、从容、宅心仁厚的对立面。

    另外一重人格,在英儿用麦琪这个名字写的《爱情伊妹儿》自白中:“《英儿》使我一夜之间变成了一个新闻人物,一个性欲极强的且懂得利用色相的女人;一个到处用人以图实惠的女人;一个无情无义又虚伪作假的女人。《英儿》一书中的我,是一个我不认识的我,是一个被一种激情彻底扭曲了的我。她活得又强烈又清楚,强烈得让人感动,清楚得让人羡慕,可是我自己的故事是一个彻底相反的故事。”在谢烨朋友的口中,英儿从北京一路勾引顾城到新西兰,同时做着刘湛秋的情人。尤其到了新西兰以后,洗澡都要顾城递浴巾,顾城拘谨不已,谢烨说,人家让你拿,你就拿呗。英儿事后接受采访披露在激流岛,三个人住在没有门只有帘子的石头房子里,第一次是被顾城强奸的。而顾城的在性事上拘谨紧张,和书中写的春宵千金致死缠绵完全不符。

第三重人格,在英儿的朋友对她的维护中。朋友说她是单纯的女子,为她和刘湛秋与顾城相处时所受的委屈和隐忍打抱不平。顾城是病人,他自己都说,“我的脑子坏了,它一直是白天,好像一盏很小的灯,有很大的电。我一直在白天醒着,也许这就是死快来临的时候。一种感觉,我一直醒着。”老诗人刘湛秋则拥有了英儿最好的女儿时光,英儿在他中风后细心照顾到康复,而她自己则孤单离世。刘湛秋说,麦琪走的那天晚上,给他发过短信,感觉还好,说什么痛苦都没有。但就是那天夜里,她却走了。刘湛秋说,短期内他不会来澳洲。麦琪的事不要过分张扬。麦琪说过,她愿意一个人静静地走。
英儿在《爱情伊妹儿》中,称其为“永远的情人”的人,致死没有陪在她身边。刘湛秋在顾城之前,是英儿的第一个情人,当时他有家室,在八十年代的北京非常离经叛道,不被舆论容忍,之后英儿认识了偶像顾城,顾城很欣赏英儿,说英儿的诗比他写好,并为英儿出钱办出国。后来英儿离开顾城和谢烨的三人组合,和洋人结婚,离婚,转了一大圈,最后一颗破碎的心和刘湛秋符合。这种几起几落千疮百孔的感情,即便复合,也是权宜和外热内冷的。起码激流岛顾城杀妻然后自杀事件之后,英儿避走澳大利亚,刘湛秋第一次到悉尼与她相见时,其情景并不温暖。那是1994年的1月,刘在悉尼一共住了一个月,他们只见了四次面。英儿在《爱情伊妹儿》回忆,“重逢的故事很多,没有一个故事是这样麻木的……我的记忆里那一刻的阳光是苍白无力的。”

   维护英儿的朋友认为她是“无辜的第三者”。《大洋时报》署名施国英的文章写到:“激流岛上所谓女儿国里的齐人之福,明显是顾城和谢烨共同设计的一个局,或者换个诗意的说法,他们玩了一把行为艺术……玩砸了。”这三个人中,没有一个人幸福和曾经幸福,如果勉强说有一个,就是顾城在病态中写《英儿》中的享受齐人之福的“我”,现实中没有这个人。
顾城、谢烨与英儿:激流岛三人行,为什么

英儿
  
舒婷:“顾城自杀就圆满了”
    说实话,顾城那样一个连自己的孩子都不能接受的病人,是不能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任的。对于顾城,舒婷说得最直白最本质:“作为一个男人,顾城到那时候精神也崩溃了。设想一下,如果顾城自杀,事情就会很圆满。他自杀,然后谢烨整理顾城的遗作出版,儿子的生活也会很好。”舒婷讲的顾城和谢烨在激流岛的困顿生活,看得让人想哭。顾城在病态依赖和占有谢烨,不准谢烨打扮,谢烨和舒婷她们游泳,他都不高兴,因为穿了泳衣。夫妻两个受邀去美国,会议发的每分钱都要省下来付小岛的贷款和贴补生活,他说:“我在外面参加笔会,跑来跑去,所有的钱我都必须带回家去。”谢烨花一个1.9美元给儿子木耳买个小玩具,顾城就会气得坐在地上耍赖不起来。舒婷举了例子说顾城在北京的时候不是一个小气的人,相反他很有风度。顾城所以变成后来的样子,是因为他确实太没有办法了,他拿自己的财务和精神状况,都没办法。对他这样一个患有严重精神疾患病人,爱他的谢烨,抓住英儿这样一个稻草,让他有所寄托。她愿意爱着他的爱,也换来自己的一点安宁和时间,去探望寄养在酋长家的儿子木耳。只能说,人在走投无路的时候,什么都干得出来。
顾城、谢烨与英儿:激流岛三人行,为什么顾城和谢烨



    谢烨与女权前辈的区别

    英儿的朋友为英儿辩护时,把谢烨比作为萨特拉皮条的西蒙·波娃。

    被载入史册波娃和萨特的感情中,斜眼、矮小的萨特为自己不忠和出轨,搭建了云山雾绕的哲学许可,“我们的爱情是本质的爱,所以我们俩可以同时去体验和别人的偶然情爱,但我们之间要相互坦诚,不能向对方隐瞒任何事。”其中比较典型的一段,萨特访问美国,结识了陶乐勒丝,他们希望每年有几个月的时间呆在一起。波娃问萨特,她和我哪一个对你更重要?萨特说:陶乐勒丝对我很重要,但我会和你永远守在一起。萨特一生都得到波娃允许以拥有各种情人,版权都是留给情人转干女儿的。波娃一边帮萨特勾引女学生,一边在“三重奏”关系中痛不欲生。以牙还牙实践拥有情人理论,并不能疗治女人嫉妒本能。这个女权主义先驱把怒火写进小说《女宾》中,女主角弗朗索瓦兹,在无数次理性和感性的挣扎、妒火和原则的冲突中痛苦不堪,最后还是把她的情敌格扎维埃杀了。
顾城、谢烨与英儿:激流岛三人行,为什么
萨特和波娃

    好莱坞影星、美国女权主义代表简·芳达是西蒙·波娃的追随者。她在自传《我迄今为止的人生》中就详细描述了她怎么帮助第一个丈夫找情妇以及和妓女三人行的经历。离过三次婚年近七十的简·芳达,在书中表示羡慕那些维持了一辈子婚姻的老人。从不得不接受深爱的罗杰·瓦迪姆从巴黎最高雅的妓院中把一个应召女郎带回家三人行,到主动帮罗杰·瓦迪姆招揽女人,她对她的朋友是这样解释的:她觉得为她的丈夫提供别的女人,可以得到某种控制权。至于她自己,简方达说“我就是依葫芦画瓢,运用我作为一名演员的技巧和热情,投入到这个三人行性爱中”,简·方达心中的畏惧就是失去爱人,无底线迎合,同时也释放自己心中的放纵,没有回头路。西蒙·波娃和简·方达都是女权主义战士,彪炳青史,她们面对强悍、自私、无底线的心爱男人,人前欢笑迎合,人后痛哭绝望,何况柔弱的谢烨。
顾城、谢烨与英儿:激流岛三人行,为什么
简方达

   说白了,激流岛的所有悲剧,源于一个应该接受精神疗治,对自己的行为没有能力负责任的可怜病人,舒婷说:“他做了一件力不从心的事情,做了一个力不从心的梦”。谢烨和顾城捆绑得太紧了,顾城没有谢烨不能活下去的,所以他在谢烨要离开自己的时候杀了她,然后自杀。英儿这个八十年代狂热的文学青年,飞蛾扑火扑向爱情,把北京诗人圈的情和欲表达移植到激流岛上,当她意识到面对的是一个走投无路自锢困局的病人时候,为时已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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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板
 楼主| 发表于 2017-1-18 21:22 | 只看该作者
今年顾城去世20周年了。北岛非要我写点儿什么。踌躇再三,写就写。
1993年9月6日,孟悦和明凤英从旧金山开车回洛杉矶,我托她俩捎上了顾城和谢烨,下午五、六点钟,到了我家。本来他们只是从这儿路过,第二天转机回新西兰,没想到因签证和机票问题,一下住了十五天。9月21日,离开洛杉矶去塔西提, 住一夜后飞奥克兰,再渡海回到了自己的家一一激流岛。10月8日,顾城杀死谢烨,上吊自杀。
6日那天我在华人超市买好了冻羊肉片,留孟、明一起吃涮羊肉。顾城戴一顶帆布做的西式礼帽、足蹬大皮鞋,谢烨穿着漂亮的裙子。一年前我们曾在旧金山盘桓过数曰,所以看上去二位没什么变化,谢烨脸上皱纹多了些,显得累。
据我的日记,那天晚上大家聊得十分热闹,都是聊我们在北京时候的趣事。孟悦听得津津有味,说:“你们应该把这些话录下来,不然好多事将来就忘了。”可惜,我们没录,到现在 已忘得干干净净。日记只记了一句:谢烨说:“原来感觉晓阳就是一小男孩儿。”
顾城与谢烨
顾城与谢烨
第二天一早,谢烨在客厅收拾行李,拿出一台便携式打印机一一还是那种纸张两边带好多窟窿眼的老机器。顾城说他会写小说了,让谢烨打印出来给我看。这就是那本《英儿》。我匆 匆浏览了片断,知道这是一个有关男主人公与叫雷和叫英儿的两个女子同居共处的故事。他们说过,小说写的都是真事,不会虚构。我就问:“谁是‘雷’,啊?”顾城说:“是谢烨。” 我就不说话了。谢烨笑着说:“晓阳真老实,你怎么不问谁是英儿啊?”二人嘻嘻笑笑,都很愿意谈论这件事,也很高兴的样子。不过我没接着问。
顾城此次是应德国一个基金会邀请,在德国住了一年。回新西兰坐的是法国航空,由柏林经旧金山再到奥克兰。机票为基金会一年前所订,结果到了旧金山,这条航线已变,要到洛杉矶来换去塔西提的飞机,在塔西提停留二十几小时,再飞奧克兰。塔西提是法属殖民地,所以必须有一个法国过境签证。
法国领事馆上午办公到11点。我们将将在11点到了那儿,法国佬说下班时间已到,明天来。谢烨说离家一年多,孩子有病,急着回家。看门的法国佬说:“你们为什么不带着孩子呢?”纠缠了半天,怎么也不行。我们又去法航办事处,因为机票就是今天晚上的。那里的回答是必须有签证。
顾城非常生气,说要告法航。我拉他们去了我的办公室。他俩往法国和德国给朋友打电话,讨论告状的事。我从中文报纸上査了一些律师事务所,顾城自己给律师打电话,他的开场白是:“我是一个中国的诗人,在柏林工作了一年,要回新西兰去……”律师的回答都一样:“坦白讲,你这个官司打赢了也赔不了多少钱。”
当务之急是改机票,不然今天走不了就作废了。下午3点,我带他们去我熟悉的旅行社。人家帮改了日期,并建议说:如果你们真想走,今天晚上就去机场,如果不让你们登机,你们就闹。任何航空公司都怕有人在柜台上闹,一闹,准放你们走。刚才改的机票3天后确认了才会进机场的电脑,所以今晚机场电脑显示不出来。在旅行社费了很长时间。谢烨在里面支应着,我和顾城站在门外。顾城心神不定,叹着气说:“真是高深莫测!”
决定晚上去“闯关”。看得出来,谢烨想走,顾城犹犹豫豫 。晚9点去机场。递上机票后,对方没说什么就开始处理,好像有戏。谢烨大松一口气,乐了。顾城心事重重,低着头不吭 声,然后忽然说:“算了,別走了,再呆一个星期吧,打枪去 。”谢烨一听,顿时泄了气。但他们不是吵架的那种夫妻,谢烨不停地低声叨咕:“你这人,不想走怎么不早说啊?让人家晓阳白跑一趟。你一说我一点儿劲头儿也没了……”顾城一句话不说。我当时不明其中原委,也诧异顾城善变。
此前聊天时,他们说到去年在伯克利艾蓓家,艾有一支手枪,拿出来让顾城玩儿,顾非常喜欢,装上子弹,举枪瞄准。正比划着,多多进来了,他就对准多多,吓得多多滋溜一下就钻 到桌子底下去了。一会,北岛进来了,他又瞄北岛,结果北岛 “岸然而立”,一点不怵。多多说:“丫老北岛真他妈牛逼!”大笑了一回。我也把我的几把抢拿出来。顾城说他从小就喜欢枪,在新西兰有一支汽枪,打老鼠。谢烨说:“他打得还真准。”
9月8日又去法国领事馆,领回签证的表格。晚上去室内射击场打枪。我带了自己的“点38”,又在射击场租了一支,顾城挑的,好像是勃朗宁。
这样,他们就在我家住了下来。那时我活动很多,几乎天天都有吃喝玩乐的事,人来人往热热闹闹。顾城乐不思蜀。
英儿
顾城说:“我挺高兴,会写小说了,以后有事干了,就写小说吧。”他在德国花4个月写了《英儿》。写的方式是他口述,谢烨打字,写不下去的时候就去散步,一边走一边说,回来谢烨再打出来。他还说晓阳你办一份报纸,我回新西兰以后给你写稿。
一天吃罢午饭,谢烨去卧室午睡,我俩得以深谈。我这才问他“真有英儿这个人哪?”
他说真的。我出国之前才认识她,实际上只见过三面儿,但从第一次见就有感觉。我相信这种事都是从一开始就会有感觉。她是和另一个女孩来的,本来是那个女孩看上我了。英儿是 《诗刊》的一个编辑,自己也写诗,写得挺好。我第一次见了她以后,就把这种感觉告诉谢烨了。我从来什么事都不瞒谢烨。
我问:那你还爱谢烨吗?
他当即回答:当然了,谢烨对我,就像空气和大地一样。我说:看你书里写的,你像个性猖狂,上半夜在这儿下半夜跑那儿。可是据我所知,你以前对性不怎么感兴趣,挺冷淡。
他说以前不感兴趣,后来突然感兴趣了。
他还说:谢烨特别宽容。她也挺喜欢英儿的。英儿说话特逗。后来她们俩特好,说要把我给甩出去。我特别喜欢看女孩之间在一起,融洽……我喜欢女儿国那种。
我说:你还真是贾宝玉啦?说到英儿来岛上后的日子,他说:我真是过了半年(从英儿来至他们去德国)神仙似的日子。就是因为过得这么好,我才想到外面去挣点儿钱,回来把房子好好修修,好好过日子。没想到到了德国后家里就出事了。
后来谢烨也跟我讲过英儿的事,说顾城在北京喜欢上英儿后没多久,他们就出国了。顾城把和英儿的通信全部给谢看。几年后他们安定下来了,就给英儿办来新西兰的手续。谢烨说:“所有的事儿都是我办的,他(顾城)不懂英文,什么也不会干。”还说:我们俩特好,天天挤兑顾城……可以说对此津津乐道,讲了很多,只是我现在不记得了。
顾城头天一见我面,就没头没脑地来了句“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此刻又说“家里出事了”。出了什么事呢?


他说:我们到德国半年后,英儿就跟岛上的一个洋人跑了, 所以我特恨洋人。我姐姐不是也在岛上吗?她打电话告诉我的,说英儿没了。
英儿当时另有情人,在国内,她爱上了比她大20多岁的诗人刘湛秋(左)
英儿当时另有情人,在国内,她爱上了比她大20多岁的诗人刘湛秋(左)
顾城后面说的事情,更让我震惊。
谢烨在德国也有了情人,叫大鱼。大鱼是福建人(?),公派到德国留学,从本科一直念完博士,有很好的工作,有家庭,时尚,热心。那个基金会邀请过的中国诗人北岛、多多、杨 炼等,都和大鱼熟悉,顾城也和他很要好。有一天吃过晚饭,顾城出外散步,回来时,谢烨正在打电话,一见顾城进门,立刻挂断。顾城问谁的电话?谢烨说打错了。这时,电话铃响起来,顾城一把抓起话筒,只听那边传来大鱼的声音:“哎?刚才怎么断了?” 顾城非常气愤。我后来听说他打了谢烨。 我当时对顾城说:你自己可以有俩媳妇儿(顾城原话),人家谢烨找情人为什么不行?
顾城说:不一样。我对谢烨什么都不隐瞒,可谢烨跟大鱼好 ,一直瞒着我。
20年后,我依然清楚记得顾城跟我说这话的样子。但以上关于大鱼的事,均未见于我的曰记。特此说明。
事发后我才听说:大鱼已经辞掉工作离了婚,订下了10月8日来新西兰的机票。谢烨无意离开顾城,打算过一种“谢烨—顾城—大鱼”三人组式的生活,就像以前的“顾城—谢烨—英儿”三人组那样。这些顾城都知道,也没有强烈阻止大鱼的到来。10月8日,大鱼如约登上飞机。同一天,顾城挥斧砍死谢烨,自己吊死在树上。
也是在有了这样的结局后,我才明白9月7日晚上,顾城为什么在机场临时变卦,不愿意那么早回到新西兰,以及他在洛杉矶期间的种种表现。
我们真的玩儿得很开心。在当时不可能预知结局的情境中, 我感觉他俩都很享受在洛杉矶的日子。
我当了15天大爷。每天谢烨烧饭打扫卫生,顾城负责刷碗,我是甩手掌柜什么都不管。我有时上班起来得早,他们还睡着,只要门一响,谢烨必从卧室跑出来送我,“你走啦?小心开车!不用管我们,有事我会给你打电话”之类。谢烨很会过日子,超市买来的食品,凡有盒子瓶子的比如豆腐果汁这些,她都把空盒子空瓶子洗刷干净留起来。他们走后,我在厨房柜子里发现了一大堆。顾城洗起碗来没个完,水龙头哗哗地响,就是不见人出来。我对谢烨说:“这哥们儿挺勤快的,老干活儿嘛。”谢说:“他是老干,可是什么也干不成,全给你弄坏了 。”接着她讲了在北京老余(江河)家生炉子要他劈木柴,结果他用斧子把老余家所有的小木凳都给劈了。这个故事后来经他人口说出,已流传于世,就不详说了。
我们朋友间party很多。我印象中顾城比较孤僻,不爱交际应酬,所以我都先问他们愿不愿意去?他们都愿意。顾城说:谢烨喜欢这个。他还特意戴上著名的“牛仔裤腿帽”,换了新衣 服。所有party上的人他们都不熟,但谢烨应对自如没有一点陌生感,顾城说话不多但随和,大家都很喜欢他俩。顾城说: “谢烨特会迷女孩子,我要这么有魅力就好了。”有一次我说起端午曾说过“后脖颈上的痣叫‘砍头痣’。”谢烨说:“我后边就有。”于是女孩们都跑到卧室去互相査看,谢烨有一颗 ,阿惠有一颗。到谢烨真被砍了头,阿惠吓得马上要去把自己那颗抹掉。
一天我去上班后,他俩去我家屋外打扫卫生,在门口的行车道上,发现两只死鸽子。他们给端午打电话求教。端午断为“大凶”。又让他们把新西兰的家画个图传真过去。端午看了后,说某某位罝不好某某凶,他们家院子里有个化粪池,端午嘱他们回去后立刻填掉,否则有血光之灾(具体说法我已记忆不清,端午在媒体上有相关访谈,以他说的为准)。
大概在9月14日,阿城从纽约还是哪里回来了。我打电话告诉他顾谢在这里,阿城马上就来了。顾城在北京见过阿城但不熟,这回听阿城侃了一夜,二人都十分倾倒。谢烨直出相机给阿城拍了几张照片,后来还写了一段什么,给我看过,没留下印象。第二次阿城带了好多羊肉片来,又侃一夜,把我们仨笑得前仰后合脸蛋子都抖酸了。侃得最精彩的要算在陈建华家那次,上下五千年纵横八万里全让阿城侃遍了。顾城在朋友里最崇拜余友泽(老江河),至此,顾城对我说:“以前听老余说阿城有文化,我心想老余就够有文化的了,他说有文化的人,得什么样儿啊!” “菜花头”(阿城给陈建华起的外号)家有钢琴,顾城根本不会弹,但他坐在琴前,十分投入地弹了一大通,像有高有低有快有慢的一大堆乱码。谢烨夸赞不止,说有一次在法国他就当着众人上去弹了一段,“弹得真好,把他们全镇了!”
谢烨爱用“把他们全镇了” “他们全傻了”这样的说法来表达对顾城的赞佩,是由衷的。她曾对我说:“其实我最大的乐趣就是跟他聊天。他特能说。”我当即转头对顾城说:“高兴了吧?”顾城眨了眨他的大眼睛。谢烨说有一回在德国参加哲学讨论会,“他把那帮老外都说傻了。”顾城说他写有一篇论文《没有目的的我一一自然哲学纲要》。我要了来,把它发表在报纸上。那天顾城就该文中引的一句古诗“野渡无人舟自横 ”,发挥了一通才华横溢的哲思谈话,既抽象,又生动。他小学三年级即失学,一切从自学而得,讲话语调和缓,娓娓道来,也有幽默感。只是人一多,就不爱说话了。
在洛杉矶的15天日,顾城处处想讨谢烨的欢心,是很明显的 。一天他说想送谢烨一块表,我们就去了“小东京”,给谢选了一块瑞士表。谢很高兴,当即就戴在手上。顾城说:“结婚10年我还没送过谢烨东西呢。”
在商店里,顾城拣了一副二百多美元的墨镜戴,居然很漂亮。他本来瘦弱矮小,眼睛大,显得聪明天真,像个“任性的孩子”(顾城诗句)。戴上墨镜后,嘴巴的线条明晰了,竟透出英武气,还有股狠劲儿。这是事后我在顾城身上找到的唯一与杀人犯之间有联系的地方。顾城戴上墨镜就不舍得摘了,反复照镜子,非常喜欢,问谢烨怎么样?谢说:“你喜欢就买吧。 ”态度不很积极,顾城就作罢了。
那天吃晚饭时顾城格外高兴,说话笑逐颜开,听别人说话也爱笑,还偷偷对我挑眉毛,像个小孩,给我留下深刻印象。相反谢烨却常沉默不语,好像有心事,也给我留下深刻印象。
有一天陈建华一家三口和孟悦、明凤英亲自带者菜来我家。顾城把他的一本英文诗集送给“民国人”(阿城给明凤英起的外号)。他们走后谢烨埋怨他:“你一点儿也不懂这个,人家仨人都懂英文都是博士,你干嘛只送民国人啊?”顾城说:“我就这一本了,带着也是累赘。”谢说:“人家可不管你这个。”于是顾城马上给北京的母亲写信,让她把两本《黑眼睛》寄到我这儿。后来诗集寄到了,我代他分送给孟悦和菜花头。那天顾城还笑着告诉我:“临走的时候陈建华的太太直开导我,说‘生活就是目的,目的就是生活’。”
顾城多次跟我说:“从今以后要好好过日子,好好爱孩子。”他们的儿子木耳,当时好像5岁,出生后顾城非常讨厌他,原因好像是嫌他破坏了顾谢的生活(记不准确了)。因此一直把木耳寄养在当地一个毛利人家里,也因此,木耳不会说中文。顾城无法与儿子交流,更增加了他的嫌恶。这回,顾城说他想通了,要好好爱他,对他好。
顾城和儿子木耳在激流岛
顾城和儿子木耳在激流岛
在这15天中,我们还去打了保龄球,唱了两次歌,逛了枪店。没有记载一共打了几次枪。
保龄球馆里有游戏机,顾城说他特喜欢玩儿。我和他一起,是打枪的,具体怎么玩已经忘了。只记得他一玩儿起来十分紧张激动,像小孩一样叫喊“快!快!你打他那儿!”嗓音都变了调儿。这与他平时总是安静平和的样子,反差巨大。请我们玩儿保龄球的刘原凯说:“你看人家两个,真是夫妻脸。”晚上去刘原凯家吃饭,我做了红烧黄花鱼。顾城说:此前他们曾悄悄回了趟北京,跟谁都没说过。他说他在北京研究了黄金价格的变化,颇有心得,当时他预言某种金币会涨,后来果不其然。他说他对黄金很有兴趣,还收藏钱币。这可真让我大跌眼镜。
唱卡拉OK他们也挺喜欢,顾城有点左嗓子,谢烨还凑合。去了一次枪店。顾城很喜欢一支手枪,问可不可以买了带回新西兰?老板说不可以,新西兰禁枪。过了一会,顾城指着墙上张贴的手枪分解图,又指指柜子里的那把手枪,问老板:这个可以分解成这样?老板是台湾人,腰上别着一支左轮枪,很喜欢说话,他说:“怎么样?你想把枪拆散偷带回纽西兰?做梦你!要这样子就能带过去,我早就这么干了,还轮得到你?到海关就把你抓起来!你是大陆人吧?大陆是专制国家,送回大陆就把你枪毙!”
十五天过去了。我还从未有过与不是家人的人,在一个屋檐下生活这么久。你和任何一个人朝夕相处十五天的话,彼此都会把对方了解个透。我预感到顾城的结局会是自杀。此一別, 还能不能再见到,说不好了。不觉心中凄然。
当然,真正的结局,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
回到激流岛自己的家后,他们给我写了信,谢烨写了一张纸,顾城写了一张纸。谢信的日期是9月25日,顾信的日期是26日。顾城写道:“早上起来,山村依旧很美,木耳也好看了许多,灵而可人。”他还写“奥克兰也有中国小报,靠广告也能活”,这是接续着在洛杉矶他建议我办报他写稿的话题,特别留意了奥克兰的情况,给我做参考(后来他姐姐顾乡写信吉我 :顾城还给他妈妈写信让她收集国内报刊简报,寄给顾晓阳办报用)。这说明,至少到9月26日这一天,他还是想活下去的。
事发后,陈若曦来洛杉矶,经艾蓓介绍向我了解他们的情况,好像要写点儿什么。陈说艾蓓吉诉她:我们经常去射击场打枪,顾城还想买枪带回新西兰,具体是怎么样的?我矢口予以否认。在当时,这件事如果变成新闻、又由影响力很大的陈若曦写出去,可能是爆炸性的。
我第一次见顾城谢烨,是在北京我家吃饭。那天有北岛、邵飞、马德升、老范和遇罗锦夫妇,顾谢是和北岛一起来的。那时谢烨一句话也不说。老范滔滔不绝地向顾城传授谋生之道, 顾城光笑……在洛杉矶时顾谢回忆说,那天我一再声明:菜是在我家做的,钱是振开(北岛)掏的。还有这事?有意思!他们不说,我一点儿也不记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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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7-1-18 21:23 | 只看该作者
顾晓阳回忆顾城谢烨夫妇绝命之前在洛杉矶的15天http://www.guancha.cn/GuXiaoYang/2013_06_27_154074.s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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