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世纪中国诗歌的流变与趋向 (本文部分摘录) 林野 | |
[作者简介] 林野(1966—),甘肃会宁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敦煌》诗刊主编。
& T, a/ }0 u m/ w(选自2009年第5期《甘肃理论学刊》) 3 ^' c" \4 Z* y, x' _
[摘 要]中国诗歌在八十多年的流程里,几经波折,形容百般,诗歌流派和群落明明灭灭,新、旧两体明分暗渡,构成20世纪中国诗歌灿烂的星空。自由体新诗在新文化运动中、30年代、80年代掀起三个高潮后回落,中国诗歌数度陷入迷惘和困境。当代诗歌繁而不荣,昌而未盛,意象芜杂、零乱,题材雷同,主观意绪排挤诗质,语言粗陋且平庸,诗歌产品“私有化”现象严重……中国诗歌以何种姿态推启新世纪的门扉?笔者认为,中国诗歌必须调整目前的“自流”状态,注重纵向汲取和传承,不废横向移植,吸纳姊妹艺术的优质,潜入现实社会生活和人类灵魂的内层,追求诗歌本来命义,重建现代汉诗的语境。
# A# ~! E- } z 诗歌本身是百病相扰、神志恹恹。这种疲塌与困顿,笔者以为主要来自以下几个方面: 一是意象杂沓,题材雷同。说其杂沓,是一些所谓的诗人,不管什么意象,是否适合所要表现的主题,总大抓几把,扔入一个筐内,像老太太的菜篮子,表面上看起来五颜六色,内容丰富,实质上诗歌的整体意象琐碎、平庸,零乱不堪,严重阻隔了情感与意绪的流通,读者百思而不得其解,如同猜谜。有些诗作,据说作者自己也说不清表达的究竟是什么。一味的文字游戏,谁还有时间跟你玩?老中医抓草药也讲个定份、定量,总不能半夏、忍冬、当归什么的胡乱撮几下就算一剂药。再一个就是题材雷同。今天大伙儿吆喝着一起割小麦,明天又去掰玉米,后天说不准要抢着钻高粱地。有人打趣说:一片树叶子,十个人写,九个人读。浮躁、浮泛、浮虚,这种艺术创作上的表现,是与芜杂、零乱、速变而又缺乏清晰规则的社会生活内容相印证的,这种印证,正说明了文化艺术面对现实的悲哀与沮丧。 % ?& [- p& M) M- e0 K
二是散文化倾向不容忽视。突破格律诗平仄、韵脚的拘约,是诗歌的一大革命,它使得诗歌创作更加灵活多变,使得诗歌语言更贴近社会生活和大众语言本身。但过分自由散漫,势必导致结构的散松、句词的平泛、意蕴的迷乱与张狂。闻一多先生曾倡导过新格律诗,要求“带着镣铐跳舞”,虽说未必妥贴,总是对白话诗形式上有积极意义的探索。好的诗歌,应该注意音乐性,这是诗歌走向凝练走向美的重要途径。笔者并不主张每个写诗的人都仿效柯仲平抚琴找音调节奏,不必要求每首诗都适合谱曲,但留心诗的内在节奏和唾手可得的韵脚,终归不是一件坏事。诗歌具有音乐性,如同花朵有妙姿有芳香——有色有香,必然讨人喜欢。前不久,台湾的范光陵先生提出“新古诗”主张,近些年大陆旧体诗写作有所复苏,虽不能说中国自由诗将向古典回归,但这很有深长的文化意味。我们可以大胆臆测一下:自由诗在世纪之交,至少会在一定程度上向古典诗歌艺术作精神上的潜返。 . z% O8 p0 s5 ?' S1 H, N0 k% U5 [
三是现代诗歌中的主观意绪偏多。诗歌是心灵的雕塑,任何一首诗里总能找到创作者的心音。但一首诗里,总是作者喋喋不休地又是抒情,又是哲理,又是说教,话多得堆了起来,连一点空白都不留给读者,臃肿得像个八百磅的大胖子,哪有多少诗意呢?套用一句俗话说,谁比谁傻多少啊!由于人对语言的硬行操作过多,使诗歌作品的语言外壳貌似活跃而内核反生凝滞,背离了诗歌的本质。这种对语言的无理强暴,很大程度上破坏了语言原生态的个性特质和艺术底蕴,有些像强盗的图财害命。由于语言的无节制运用,使得人每每阅读这类诗歌作品时遭遇阻隔,语言相互碰撞,一个个语词鼻青脸肿,诗意塌垮如废旧场似的。对现今的中国诗歌创作需要疾呼的正是:消灭文字,让意义凸现出来!其实,稍稍留心一下中国诗歌艺术史,就会发现,真正的有口皆诵的好诗,总是那些意境完美者。我不禁要列出台湾女诗人罗任玲的《盲肠》一诗: & U' \; j0 h) z) b' m( k
古道后面一条
1 Q4 b# b0 u0 T+ p; ] 小小盲肠 # Q3 R- {" H' h
风起时 * u- y; _$ [; Q
隐隐作痛 " a% ?+ i4 P1 r- j; v
一截溃疡的乡愁 + y7 ^# ^2 s) x( ~/ s9 A6 R
并不是说这首小诗完美无缺,但至少耐人寻味。 * x. i$ M$ g5 a- j/ D: s
四是诗歌作品“私有化”过于严重。能够阅读诗歌的仅仅是国民中的一部分,能否读得懂又是一回事。近些年来,整个自由诗的受众范围呈逐渐缩小的趋势。一些诗歌作品晦涩难懂,使得诗歌爱好者望而生畏,只好弃置一旁。充分表现自我、凸显个性是诗歌返朴归真的一种良好趋向,但这个“自我”应是某个社会群落中的自我,或是大我与小我的融合体,而不是一味地小下去,小到以自己为圆心,个人私生活为半径画圆。诗歌创作是个体的,但同时应该是社会的,说到底这是诗歌创作最基础的技巧。一些诗歌作者把自己封闭在一个狭小的圈子里,认为那是一亩三分自留地,想怎么种就怎么种,想怎么收就怎么收。如果仅仅是自己写着玩玩,然后放在箱子底,那确是私有财产。如果拿出来发表,给大家看,就是社会的,就应当为社会生活负责,就有责任用心灵来观照外部的世界。有首流行歌曲唱“从你的房子里面走出来”,诗人,是该从房子里面走出来,走向广阔的现实社会生活的时候了。 ; I$ {( Q9 j2 j) r/ x# D& G; h
五是诗歌语言粗陋而平庸。白话诗并不意味着所有的口语都可入诗。诗是美的,诗的基本构件——语言也应是美的。现代诗歌明显的缺陷就是语言苍白、粗陋、贫血,甚至庸俗得有些堕落,从而造成了诗歌意象零乱,意境平泛,缺乏深刻的内蕴和艺术表现力。不少所谓的诗歌,充其量不过是分行的文字,连一篇像样的散文也算不上。我们有过这样的体味:自然状态下成熟的西红柿,远比注过生长素带个小嘴的要可口得多。社会的变迁,必然引起艺术生态环境的变化,这是不争的事实。现今的艺术创作,受到了工业文明和市场化的熏染,出现程式化的加工和生产倾向,“艺术品”也批量而出,其内涵必然轻浅虚浮。那些挖空心思制造出来的“文字垃圾”,实际上是对文学艺术的严重污染。中国的方块汉字,有字母文字无法替代和沟通的独特的内在魅力,它的美应在诗歌中体现得最为充分。社会的快速发展,需要汉语言重新构建新的语境,这既是“五四”新文化运动的初衷,也是人类社会进步的必然。* {4 }; v* |% i
一个民族的文化,若长期不与外域交流,终归要走向衰亡,玛雅文化就是例证。但是,一个民族的文化屈从或依附于外来文化,其结局与前者亦无二致。开放、交流、兼容、吸纳不闭而又坚守本民族文化的土根,才是一个民族文化勃兴的真正途径。 & b n3 ?# |) t5 U, i( Y6 h" c
中国现代诗歌,既有血脉上的传承与延接,又有历史性的断裂和错位,从萌芽、突破、省变到发展、繁荣,几经曲折,但毕竟是努力前进着,无论内容还是形式,都在流变中日益丰富、强壮起来。八十多年的流程里,诸多五彩缤纷而又明明灭灭的诗歌流派和群体,构成了20世纪中国诗歌灿烂的星空,并将光彩闪射在充满野百合芬芳的世界艺术长廊里。新诗给我国的文学带来了新的生机,也给世界文学注入了鲜亮的活力。 # _# I! s& g& V; f* f
回眸中国新诗,由于其淡弱于纵向汲取和传承,而注重横向的移植和掠虏,使得诗歌疲于形式演化上的奔命而忽略了诗歌命义的追求。有人说,目前的诗坛正在逐渐滋生“母语情结”。[15]其实,这种解释毕竟有些虚脱。因为,用什么语言创作,就从根本上带有那种语言的母性。诗歌,是人类精神生命的寄达之地。人类语言与人类生命是双向互融的流动,诗歌本真与生命意义都有着永无休止的探索意义。不是像海德格尔认为的“语言把握着人生存在的最高可能性”,而是人类永远会控制着语言的组合,语言在与人群生存状况组合后有意味地游离出来,尤其是诗歌的语言。发展中国新诗,在于重建现代汉语的诗歌语境,在继承和兼纳中变异,在变异中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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