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新诗网

 找回密码
 立即注册(欢迎实名或常用笔名注册)
搜索
热搜: 活动 交友 discuz
查看: 5281|回复: 35
打印 上一主题 下一主题

传统媒体推选区(A区)

[复制链接]
跳转到指定楼层
楼主
发表于 2017-2-20 20:50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文学、诗歌杂志、民刊,报纸副刊,诗歌选本等纸质传统媒体请在此跟帖推选,每家媒体最多可推选2016年发表在本媒体的20首诗歌作品(每位作者限1首)。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来自 2#
发表于 2017-4-1 08:43 |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青岛文学》 于 2017-4-1 09:10 编辑

《青岛文学》参评2016年“中国好诗榜”作品



A1《山中信札》


我要用这山涧积雪的清洌
作为笔调
写封信给你
寄往整个冬天都未下雪的城里

我决定称呼你“亲爱的”
这三个汉字
像三块烤红薯

我要细数山中岁月
天空的光辉,泥土的深情
沟壑里草树盘根错节成疯人院
晨曦捅破一层窗纸,飞机翅膀拨开暮色
世间万物都安装了马达

我在山中行走
每次走到末路穷途,都想直冲悬崖继续前行
我已经为人生绘制了等高线
我有地图的表情

根据一大片鹅卵石认出旧河床
在崖壁间找到一脉清泉
在田陇参观野兔故居
这些事情,我都急于让你知道

我要细说峭岩上的迎春花怎样悄悄绽放
有一朵如何从它们的辫子
攀援缠绕至我的发梢

我要写到灌木丛里的斑鸠
我真佩服它们
用最简单词语编写歌谣
总把快乐直截了当地叫喊出来

我要讲述太阳
如何下定决心晒我
从表皮晒至内核,把凉了的心尖捂热
把泛潮的小谎言烘干,等待风化
我接受了阳光的再教育

还要提及
每次经过一座躲在阴影里的孤坟
我都担心墓碑上的某个错别字
会妨碍灵魂远行

我要向你汇报
至今还没有遇见老虎
如果万一相遇,我会送它一块松香
跟它讨论一番苏格拉底

还必须说说令人不快之事
最边缘的一片山峦被劈开胸膛,容纳人类的欲望
动物们植物们正打算联名
起诉推土机

我想说,那些气吁喘喘的问题,我都弄明白了
并打定主意
向季节学习抽芽萌长、凋零、萧瑟,向星辰学习闪烁和隐匿
向地球学习公转自转

最重要的是,我要告诉你
经过了这样一个冬天
我依然爱你

在信的结尾
我要用一粒去年的橡树果当句号
落款署名小鼹鼠

我要趁着这山涧积雪尚未融化
快快地把这封信写好
让南风
捎给你





A2山中


多好啊,我们是一对熟知的姐妹
山坡上追着风跑
练习飞,大口呼吸
把一朵抖动着的小野花
放在鼻尖,一片山林容纳了我们

云朵高过头顶,我们种植柔软
荠菜,苦菜,七七菜,紫地丁……
我们逐个喊着它们的名字
每喊一遍,我们就会被
故乡疼爱一遍

樱桃花纷纷扬扬地飘落
白是忧伤,不是谁都能读懂得
一部分被风带走,另一部分
留给了自己和那些
真正懂得的人

杏花仿佛涂过胭脂
密集的爱情,听
好像有人在喊我们的名字
我们跑起来,那些开花的杏树
也跟着跑起来,越来越远
越来越远





A3芳心   


那些互联网上的阴谋阳谋
被审判者  情色和骚乱   
我想知道得再少再少些  比一个婴儿   
知道得还少   
我就保护了芳心 那神在我出生时   
赐予我的心甘宝贝  
我活着活着就把它弄丢了   
丢在人堆里面和我的欲望里面去   
这个夏天  风顺着自己的意思吹   
风吹我  把我吹得纹丝不动   
我是有意识的落伍者      
正在虚度自己的人生   
我手里拿着一本诗集  翻开的   
正是阿赫玛托娃的那一页   
——“……那死去的 将来和现在的人   
都罪孽深重 我活该躺在疯人院里的   
病房里面——这是伟大的荣誉”   
我在这些句子里面哭泣   
我去那个多好的女诗人命里哭泣   
哭她那很大的芳心 我哭时   
我知道 我也有一颗芳心
我不知道她在哪里 
她在我活着的路途上被我弄丢了
我用我的还没有找到的芳心去哭泣




A4一个人的年


我有平生最短的矛
一口水喝下就到了春天
油菜不在山岗上
陌上行走的人淹没在碎屑里
香客背行囊
沿途有招揽的小贩和独坐的宫女
我卸下一切
忘却需要勇敢
一个人的年从中午开始
没有人群
沉腐的笑与沉着的笑跌落在沼泽
小炒肉,白菜苔,瓦罐煨汤
萝卜有清甜江山

是的江山
望一眼还不够
我在你的盾牌里
你在我层层叠叠的途中




A5《身体放进房间》


钥匙转动,
身体放进房间。
奇迹即将组装,
奇迹的零件未必相信。

光线开始丈量:
楼梯的深浅,走廊的距离。
微开的门窗,
分享新添的灰尘。

还有使用身体的习惯:
一个囚徒的自由,
或一个禁欲主义者的疯狂:
它们的淋浴间、沙发和茶几。

在某个角落,
你随手打开了小冰箱。
借助微弱的光,
一块糖果放在床上。




A6琴声


风抚平夜痕
你的影子在烛光下走来

……遥想
古琴声此刻开一朵艳媚之花
驳独如苔的哲训
令后来者生畏

荞麦。野蒺藜
都先冬天而去
风铃暗鸣
莺啼悄然离开枯枝

难忘啊
去岁那个有雾的日子
你的泪
使我感知了一种盖世的音乐

……白蝴蝶翩翩而来
欢悦与忧郁不可名状。琴声


孤旅者唱哑漠风

路程迢迢
暮霭沉沉
遥想
一盏灯。几缕记忆

风抚平夜痕
琴声滑落
你的无言与冷漠
使我感知了另一种坦荡与美丽






A7勇敢的多萝西


风起的时候她仍抱着一些
不值钱的东西,不肯丢
一直到海水将甲板浸透了
她体内涨满誓言
被刮走了



  

A8《流云》

   

除了一朵漂得发苦的云
我没有别的翅膀

云,怎样垒起城堡,就怎样塌陷成废墟

一场酣梦滤尽
脚下的星转斗移,物是人非
云,漂得多苦,就漂得多美

它的白,擦净眼睛
它把我擦伤
把我擦出电光与雷霆

云是灵魂高出尘世的那部分
比石头更沉
谁能举重若轻  举起一朵云

谁能笑对凡尘
一肩挑闲云   一肩挑野鹤

谁的一朵云
不是一声迟迟不肯落地的轻叹




A9草木之心      


在春天,我关注的事物为什么  
总喊不出自己的声音  
起身,拔节,返青,发芽  
这些蓬勃的向上的事物  
总在夜里完成嬗变,或重生  
我从早晨的一滴露水接近她们  
这春天的体液,在一段暗色的树枝尽头  
静心抚弄一只开口的芽苞  
而另一株草本花木掩住私处  
等待夜色早些降临  
我喜欢的事物有鲜为人知的心事  
在白天,她们噤声不语  
藏起低眉,喘息和求告  
藏起起身、拔节之疼  
返青如蛇蜕之疼  
发芽开苞忍无可忍的撕裂之疼
疼之后更甚于疼的难受……
沉默亦深潜于我的喉咙   
锁定不可名状的言词  
这个春天我见识了草木的生长
卑微,虚无,却又无比真实——
那令人魂不守舍的隐秘之美






A10夏日


这里不是你的,也不是我的
我们并没有相遇。
火车呜呜而过,一些草顺势倒下。
玉米很高,叶子的绿
一日比一日深。
牛在山坡上慢慢咀嚼,蝉声彼此起伏
十分聒噪。
和它们挨着,我明显地旧了
嘴唇苍白,鞋子上有厚厚的尘土。
路旁火星四溅
我无法靠近那个人,他正在
专注地打铁。
这个夏日,冒着烟
被他的锤子敲打了很久






A11黑色的旅行箱


我有一个黑色的旅行箱,手柄却是银色的
多年前,我把它从旧货市场带回家
连同一股胭脂粉的味道。我知道,在我决定买下它时
我是被一种淡淡的香气迷住了
或者说是被鬼迷了心窍。鬼,应该是一个女鬼
她死了?还是没有死去,再次重生
那都是我无法得知的
但我一定会在某一个夜晚与她相逢
在我用手抚摸旅行箱的时候,那时我多么地忧郁
想着她一个人走进黑色的雨夜里
旅行箱上挂着水滴,里面藏着一包毒药
哦,那是一包要人命的药,也会要她的命
那时,如果换了我,我会不会代替她一饮而尽
而她与我终究有着一个肩膀的距离
有着一个买与卖之间的距离
我端详着黑色的旅行箱,它依旧很黑
而银色的部分却格外耀眼,几乎要刺瞎我的眼睛
我想到一个人的命再孱弱也有刚强的时候
像这个旅行箱的主人
她挣脱掉自己生命的时刻,雨突然停了
她匆匆打开了药包,却并不准备立刻死去
死去有多么难?
她的手抖动不止,大半的药粉掉落进雨水里
可剩下的部分却足以让她跌落到尘埃里
连同她那个打开的黑色旅行箱
“咚”的一声,世界从此少了些什么
然而却没有人能测出它在变轻……




A12农具博物馆


在西侧的偏房里,塞满了各种农具
铁锨、犁、镰刀、耙……,每一个都是金属的
每一样都是那个刘铁匠的打造的
我曾对这个铁匠,心生羡慕
看着他把滚烫的铁汁做成形状各异的农具
又被使用者磨砺地锃亮而耀眼
如果测一测,这些农具的年龄
他们有的可能会大于我的岁数
尽管它们只是一件挖掘土地的铁
祖父是个老庄户
在他扛不动䦆头时,父亲用它刨出一个
3米见方的坑。相隔一年
我也要那把䦆头的木杆握在手里
这和握一支秃笔的姿势
相去甚远。我永远忘不了,自己是如此地笨拙
这与在纸上掘下一个坟墓
多了一些飞扬的尘土。有时,我会被呛着……
而现在尘土更多
被包裹着的铁,轻轻一戳,似乎就要碎为齑粉
我要关紧门栓
防止风吹进来,吹碎它们
尽管它们还是铁
也曾深深地犁开过坚硬的土地



A13花椒树


冬天的花椒树握紧拳头,
等待干燥被海风结束。

许多年了,它站在那里,
记忆的的骨节变得愈加粗大。

我知道再不能
以这样的方式爱你。
当花椒树从深处醒来,东南风
吹绿它的一缕嫩枝。

就连那两只麻雀也记得:从前
它的第一片叶子被如何摘走,
后来的叶子如何在风中摇摆,
整整一年
结不出坚硬的果实。

花椒树,好不容易挨过冬天,
我怎能逼你交出岁月的犒赏。
怎能容忍越来越破旧的嘴唇,品尝这
短暂而迟疑的青春。

但我仍要为必定的来临准备。
以不再伤害的手指
让麻雀继续在枝头翘望,
让花椒树握紧的拳头
慢慢松开……

注:花椒树在春天若被摘去第一片嫩叶,那么这一年就不再结花椒了。





A14姚师傅



姚师傅生在四川
读书在西藏,工作在西藏

二十多年了
姚师傅开着车去了噶尔、改则,以及雄鹰
难以飞越的多木拉

整整一周,姚师傅陪着我们
进佛寺
走河谷,访牧民,站在山顶上
看风吹风马旗

临近分别
他说聚散是风,等我们再来西藏,有缘就还能见到他
无缘,会见到另一个他




A15淡蓝色的风


因此我所拥有的也是
你在五月舒展,并以铸剑为犁的方式
让青青草色蓄积的天空进入
梦中。那时我迎着风,

马兰花的呼吸是晨曦打开
的窗棂,小松鼠
把幽微的情愫放大,沿着峭壁
攀升的大片云朵回到
属于自己的版图。很显然,

郁金香盛开了……密集的
花海拥有圣洁和庄严,这即是一次
朝圣者的梦游。面对大地,
把灵魂的光亮推向深处

这样我就可以驻足,若潮汐
在它的尽头忽然转过身去





A16背对大海

闭上眼,风就从耳朵出来
宽阔就从脚下出来
温暖就从手心出来
沙滩上,许多新旧不一的日子
会落下来。
我捡到一个没有悲伤的中年
像草皮上的雕塑
像木栈道上那个独坐的男人
身旁的啤酒瓶——
大海能治愈更深的伤口
更狠的羞愧,更傻的
自负和自卑

对于海的馈赠,我无法
用公开售卖的咖啡和面包偿还
背对大海之前,需要
把心窝装满盐
一睁开眼睛
就用咸的泪偿还





A17瓦尔登湖

一个人可以那样生活
到一个偏远的地方
最大限度地告别人群
用宁静和拙朴搭间小屋
种豆,伐树,大部分时间用来散步
林中太多的幽暗,等待用尽他
积蓄多年的火石

黄栌红了,水中的倒影
羡慕他的思想
他仍在寻觅,一个人
迷失于自己的回声
林中的斑鸠,哪一只
是他打了眉批的书籍

相互吮吸,他来到这里
树木更加在意,空气约会芳霖
湖水上那只静静游弋的天鹅
是谁的灵魂,纯洁得令人不敢凝视
几乎就要逸出尘世




A18水果


是水历经沧桑之后,突发奇想
打算皈依一处理想的家园,从此不再流转
不再结伴成为浮云
听雨声,和雨水隔着一层庙宇上的瓦片

多少个激情澎湃的日子,自己
曾经就是自己背上的行李,当有一天
有谁厌倦了行者无疆的生涯
人困马乏的时候
会不会想到一座叫水果的房子,关闭了
向外敞开的窗口,挂在风中
风吹也不再心旌飞扬

告别昨日的勇气,不打算带走浪花的回忆
和海河的声音
重新经历睡眠,闭目诵经,渐入佳境
等待修成正果,即使是岁月依旧催人老
即使是腐烂的也只是佛的肉身




A19破旧的马车


老支书家的院子里
泊着一辆破旧的马车

老支书早已作古
他的后人搬到城里去了
空荡荡的院子,空得
只剩下一辆生产队时的马车

一枚掉在棋盘之外的棋子
老榆木做的马车辕
铁青着脸,像一门双管大炮
朝着蓝天漫无目标地发射
车闸和铁钉都被锈黑透
胶轮瘪了,像那个泄了气的时代

偶尔能听到那三匹枣红马
在白云里奔跑
打着响鼻,摇动铜铃




A20《源头》


我是来看源头的
来看水的源头
来看一条河的源头

我想来看看 那些安静的雪
是怎样化成水 是怎样让蓝天和白云
清澈地倒映着

我看到了一个神话的源头
一个传说的源头
我看到了源头的源头

我看到死去的雪 正以水的形式
向更辽阔的地方传递 高原上
一座山巨大而干净的秘密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来自 3#
发表于 2017-4-1 15:36 |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泉州文学》 于 2017-4-1 16:03 编辑

《泉州文学》参评2016年“中国好诗榜”作品




A21林中鸟


父亲在山林里沉睡,我摸黑起床
听见林中鸟在鸟巢里细细诉说:“天就要亮了,
那个儿子要来找他父亲。”
我踩着落叶,像一个人世的小偷
我躲过伤心的母亲,天正蒙蒙亮
鸟巢里的父母与孩子挤在一起,它们在开早会
它们讨论的是我与我父亲:“那个人没了父亲
谁给他觅食?谁给他翅膀?”
我听见它们在活动翅膀,晨曦照亮了尖嘴与粉嫩的脚趾
“来了来了,那个人来了——
他的脸上没有泪,但好像一夜没睡像条可怜的黑狗。”
我继续前行,它们跟踪我,在我头上飞过来飞过去
它们唧唧喳喳议论我——“他跪下了,跪下了,
他脸上一行泪却闪闪发亮……”




A22过屠宰场


那根细得如光阴一样的尼龙绳
一头系着它的脖子,一头拴着水泥桩
反刍的镇定,散在风中

我慢下脚步。它的泪眼躲闪着我
仿佛断定我手里的新书
是一柄白晃晃的屠刀

上午匆忙的时间停下来
如一截被它啃剩的草根
被风吹起,翻了个身,落在一洼血水里

要是我的泪水能够延缓它的生命
我愿放下男儿的尊严
蹲在围观的人群中间
大哭一场





A23推倒重来,并非否定过去


我丝毫没有一点准备
新的一年来临,旧的一年又成为过去
新的一年多了一道皱纹
但也不能因此,使心灵变得颓废

我把一些含着水分的诗歌
干脆放进搅拌机里,把它搅成
我三十年后满脸沧桑的皱纹
在搅拌机里搅碎,拧出所有的水分
那时,我所看见的和被烘干的
其实就是,文字在我生命中
分量  所占的根据

那些文字,在幸福的尖叫中
伴着痛苦不断地呻吟——
生命,在日月轮回中失去青春
轮回的日月却把我的衰老
铸造成了倒不下的精神

推倒重来,并非是否定过去
面向明天,需要一种荡气回肠的勇气
我要把草原织成大地的馨香万缕
手捧一条洁白的哈达 ,把草原的祝福
搭在 春天的时光里

我爱着诗歌就像我爱着草原
我的眼中,是满地篝火燃烧的烈焰
将举起天堂草原的灯火阑珊
把蒙古长调抻长,绕过高高的蒙古高原
夜幕下, 洁白的毡房
又会升起  袅袅炊烟

炊烟飘起,接近了云端
使我真正地看到了,看到了
托起了我们民族复兴的精神
和无限美好的明天




A24 误入禅房的小麻雀


小麻雀不知道,我也是个修行之人
它被什么吸引,是否承载了森林之心
我得承认,打坐也是一种飞翔
它羽翼未丰,身姿绰约,自然灵动
一柱袅袅的喜乐之香,比蓝天幽雅
比白云圣洁,比夏雨清洌

禅房饱满。一只手正紧扣另一只手
有混沌的万象和缭绕的黑云出没
密密麻麻的心事,渐渐跑了出来
和受累的影子一起消失
但玻璃看不到,院外大把茁壮的
野草和馋猫看不到

光阴西斜。小麻雀不愿离开
此时有一只蜜蜂归来,探究着
一盆花的力量。我们一起偶遇
学习。有人悟到了甜蜜,有人
懂得了逃避。而我只能轻声咳嗽
推窗,与迷途者结伴同行





A25给我一把椅子坐坐


有家的地方。会有一张床
有床的家里,如果没有一把椅子
累了,去哪里坐?

阳光照进窗口,就倚着窗框站着
看对面楼上有人探头朝下喊
地上就有人仰起脸来答应
多好!这世上有个人回应自己多好

更多的时间,我不停在房间走动
从一个房间,到另一个
从一个窗口,到另一个
沉寂的空气,就被我划出忧伤的波纹

我也可以到床上去坐
这么多年,我已经改掉了胡乱堆放被子的坏习惯
坐在一本正经的床上
我却会胡思乱想
想我为什么来
又为什么这么焦灼无定
想累了,就索性躺下

毕竟床是休眠之所
比不上一把椅子可靠
一个男人累了
一把椅子给他的安慰无可替代
可我去哪里找一把椅子呢?

对面的山梁像椅子,坐着闲云
河水的拐弯像椅子,坐着野鹤
楼下亭子里的女人像椅子
可她拥着的忧伤比花园还辽阔

我真该找一把椅子来坐坐
可谁能给我一把椅子呢?
也许,我就是一把椅子
上面坐着,看不见的另一个我



  

A26来自闽南,咸咸的闽南
            

用手拂去灰白也来拂你忧郁的脸
闽南紫气,向依傍的双心层阁浮游
迎来我心之波荡
用脸呼吸着脸,用目光来描绘眼瞳之神
在光和暗间说出爱之美意

这比生活之血滚烫的尤物
向远身的灵魂叫唤,从来,却不在沉默中哀叫
闽南,灵魂,闽南,奶房
这叫唤不可变作毒液,让忘情的歌者变作黑波浪
你唱闽南,离弃过你的闽南,你重获的闽南呵……

这高出蒿草一只肩胛的天也长满飞桅
这世界变得所有的港口变作水仙球茎
挖冰窖变成敞开的窗口,乡愁却变不回闪亮之人
这水仙神,多少人来朝拜,唯有一句话流传下来:
“这用母亲乳汁煎熬成除却清寒的一碗药”

看呀,昼夜的风尘行礼节
说呀——闽南唱诗成为台风柜的兄弟
从风尘到台风柜,你走回没有鼓音的家中
比夜光硕美的香蕉园呀,竟滴落野玫瑰的热血
你爱闽南,盐丁花刺痛的闽南,咸咸的闽南呵

昼夜不掠入幻景,安睡掠起鸥舰的演习
闽南坦露肚脐皮的衣兜,艳美伴同天色反光
闽南,南音、泪滴,闽南,分给谁
我们共同扭动腰肢在唱酒干倘卖无的嘴中度过夜色
直到展现秋天技艺的蒲扇飞向北方……

闽南,村姑在妆镜里渴望雪花——
闽南,一箩筐一箩筐的火烧云,却掘出寻找失散人的河道
乡愁的鳗道,圆圆的,滑滑的
用脚拂去横行霸道的螃蟹也来拂偷渡的罪
波浪由黑变作金黄,升日,来心中拔情诗哨卡和旅程之锚

这金鱼养在牛蹄印的闽南,免用践踏来对死亡形容
这在飞桅顶呼呼直睡的闽南,灵魂从不来指引方向
这灵魂也是咸咸的,来自家岸中的方向
我徒步走回没有母亲没有水仙没有鼓音的家中
犹似梦中传来新娘的叫唤,这比闽南还远的闽南呵……
      

   
A27九十九间


九十九间,它只是我出生的地方
它从来不是我成长的地方,从来不是
我一出生,就开始向往去远方奔跑
身体在那经风沐雨,心灵却在别处跌打滚爬
九十九间,像我母亲一样
生下我,就是为了有朝一日目送我远走高飞
可是我没有。
一遍遍精心构筑了离开的宏图
始终青苔般地在它的屋脊上黄了又绿
绿了又黄……
九十九间,多么如意的名字
我从来不曾见过它光芒万丈的时刻
我亲眼目睹它一点点衰败的过程
铅华退尽,被咳嗽和风湿缠绕、侵蚀
没落的望族中一位风烛残年的老妇人
同样抵抗不过时间的捉弄
我何尝不是如此?当年我翻墙越户
一间房一间房地搜寻岁月落下的宝贝
直到今天,我依然两手空空
偶尔从镜中发现:
头上濛濛的有白玉之霜
眼底沉沉的有青铜之气……
离乡的人才有故乡,而我没有
一如失恋的人才有爱情,而我也没有
我有向南的新房,如花美眷
安居乐业的梦想养肥了我的迷茫
九十九间。九十九片瓦,九十九块砖
九十九根火柴,能把天点燃……
如果我再熬过一夜,再熬过一夜
就可以抵达乡愁的核心
就有资格说:我来过了,我将离开……


   

A28悲观主义
      ——兼致张执浩


一位诗人,说他是悲观主义
除了诗他也写散文、小说

皇冠闪着流水的光芒,站立在他头上
人们喊他“大叔”,脸上绽放着蔷薇

生命是件越穿越旧的衣裳
终将破损并带走属于他的那朵雪莲

我也是悲观主义,贪婪地笑给这个世界
只为它能反射一点光给我……

近日,有亲人命悬一线
世间言语找不出半句减轻他的头痛欲裂

我的心却杂草丛生,同时生出的还有可恶的
野花,注定要我忏悔到死

房间里寂静如灰像极亲人的脸
没人主动说话,只有小小宝贝的笑声

会令人忽然缓过神来——
她还不满十个月,还不懂得在秋天

有些树挂满果实,有些迅疾衰败
被突如其来的黑色大雪覆盖


   

A29向虚伪致敬


有时 虚伪也需要勇气或者防弹脸皮
一部厚黑学的尺度和一滴隐藏着笑意的眼泪
总会使我肃然起敬  一抽筋就屈服尚美的内心
转身也觉得自己很道貌岸然

只是我无法将词典里的注解
从一个对立面搬到另一个对立面
就像昨天的赞美倒入人云亦云的今天
一朵花事收容蜂蜜

喉结里打转的语意最后发出的是和声
鼻音在另一个维度里欣喜---多么精妙的易容术  
这个世界可以获得更美好的改变

于是  我在诗歌的打造台上
刻下:一点姿色  二层粉底  七分妩媚
春天的动词  惊艳开放




A30蓝•海


慢下来 在海边
在岸边  慢下来
细细体会一片蓝
不说它拥有的浪花  空旷的天
以及漫长的海岸线  远大的陆地
大海的蓝
可以一朵朵连接飞鸟
连接黑色的沉重和惊心动魄的超临界

慢慢领悟
领悟有没有一朵花会
突然绽放  一座山会突然消失
慢慢领悟那群人内心的光亮和海蓝
如何做到
永无止境 有容则大

从南到北
大海的一朵朵蓝
可以给亲近的村庄 喧闹的工厂
给那些飘荡的云朵  那些迷失的羊群
给一些低飞的海藻
在众多清贫的身体里
只要放一朵蓝
就可以长出海的纹路和血肉
这些蓝
让黑夜的骨骼更加坚硬

横在我们之间的冬天是沉默的
披星戴月
我只说我来  我说
我来看你   亲爱的
如同一片风的到来
可以生色的画面  可以吹走骨头的痛
可以拂去身体内那些顽固的牵挂
可以拥有金属般光泽的月色
可以抚摸到呼吸和心跳
可以倾听一朵蓝保留所有的真与善

亲爱的
在一个安然的晚上  以一个合适的角度
想一个人的海  一个人的蓝
失眠隔着黑夜唱歌  那么
给我你身体内的惊雷与闪电吧
给我你蛇形山爆发的力量与惊喜吧
亲爱的
穿越我的灵魂
远到而来的黑色固体  在我的码头
奔走如飞  燃烧如火   你听
蓝色的海在我的身体内
唱出多么美丽的
声音




A31爸,以后我要学会哄你


首先,我要责备你
你所有的坏毛病,几乎一个不落地遗传给我
性子急、爱较真、藏不住坏脸色
我们就像两只犟驴,经常为鸡毛蒜皮
争得面红耳赤。其实每次我都会后悔,爸爸
我奇怪在外处处宽容退让的我
竟然一点不肯让着你,每次战争的结局
都以妈妈的劝和而告终

其实你每次占上风都让着我,爸爸
你由着我从小到大不务正业
任我唱唱跳跳写写画画
你也由着我找自己爱的男人嫁了
这么大的事情你都让着我
我竟然还为鸡毛蒜皮和你吵架
我不是你前世的情人,倒像是讨债鬼
让你今生用无止尽却从不言说的爱,偿还

爸,那天你说头晕的时候,我害怕了
我越来越害怕时间了
如果可以让你的鬓发重新返青
我真想重新为你活上一遍,我一定乖乖的
听你的话,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做一个不让你操一点心的乖孩子
可是爸爸,我越来越怕看着你了
每看一眼,心就会被刺痛一下
你现在是个需要被呵护的老小孩了

爸,以后我要学会哄你
你说往东,我就不往西
你把圆的说成方的,我就把它砌得更方
我愿意这样没条件无原则地,哄你
爸爸,你把我从小哄到了大
余下的时光,就让我哄着你吧
如果这样,是否可以把你那些该死的
高血压、偏头痛、肩周炎……统统镇压


   

A32在芭提雅看太平洋


眼睛所看到的是一片蔚蓝的水
喧哗的人群,裸体的,泳装的

说着汉语,说着英语,说着
又英又汉泰国语。说着男语

说着女语,说着,不男不女
人妖语。眼睛所看到的是蔚蓝的

水正被五颜六色漂浮物圈起——
你只能在规定的范围里游泳,嬉戏

如果你不说我在芭提雅
我会忘了我正站在太平洋畔。


   

A33镜子的双重身份


镜子的心事越藏越多,最后撑破
了玻璃做的肚皮,渗了出来
一滴滴水珠往下掉,天气并不潮湿
是一朵花的衰老引发了它的伤感

它想起年轻时,在玻璃工厂等待机会
等待一双强健有力的手,扶起她
“哦,亲爱的,你要把我扶到谁家?”
那时的镜子全身柔软,骨头没长硬
有极大的可塑性,像盛在碗里的清水
一泼出去就变硬,马上长出刺

对文人来说,每面镜子后都藏着一个红颜知己
镜子会为他们保守秘密
用什么也撬不开她脆弱的嘴
用金属,镜子的骨骼会折断
用微风,镜子光滑的面将滑走一切

古时的文人,娶妻要带镜子
一进门,原配笑吟吟地:“二奶奶来啦”
二奶奶每天早晨检查夫妻俩的容颜、服饰
镜子是别人安插在你身边的女特务
藏了太多秘密,从不轻易对人透露
它只对它的上级——时间负责

一个女特务在你背后睁大双眼
监督你洗澡,监督你衰老
20年前的初恋情人约你见面
你在镜子面前手忙脚乱:“天啦,
我来不及年轻!”

镜子在玻璃工厂被设计成一个深渊
它的使命是容纳一个家庭的全部纷争
吵架、掐脖子、婚外情
统统要被它容纳在无边的寂静后
忠实地记录每声叹息

一阵乌云躲在镜片后酝酿阴谋
一个丧偶的中年男人往镜子内心
拼命垒土,垒得结结实实
一丝风也透不进

你呆呆地注视镜子问:你是不是吃了长生药?
四十年后你的肌肤仍然丝绸般光滑
声音依然脆弱桃花
“我的全部食物都是水!”
镜子是一个素食主义者
做一名合格的女特务必须清心寡欲
像反射光线一样把喧嚷红尘反射出去
内心要保持一望无际的辽阔与宁静

终结一生,我们都不知道
立在桌上的镜子有双重身份
它的存在,对我们构成一道暗伤
这些暗伤不好挑明了治
待到农历十五,搬架梯子
爬到女邻居的屋顶偷偷采梦
是民间流行的偏方


   

A34旧物芬芳


时光有年岁,属相,和名字
时光有身体部位,能够散发气味
光脚踩着泥土长大的母亲
腌制般,将所有的东西埋在背阴面
掉漆的木柜有一把生锈的锁作陪
母亲的嫁妆在里面,一条红头巾
还带着翻山越岭的咸味
母亲的孩子、丈夫占据半壁江山
只有她,读得懂票据上的年岁
粮票散发着稻米和甘蔗的香甜
嘉陵车的证件爬着山坡吐着幸福的尾气
父亲载一车车铜铁,换一台憨厚的彩电
母亲层层打开衣物
像拉开一个针脚,揪出缠绕的旧事
一沓五颜六色年代各异的纸币
像襁褓里的婴孩躺在正中央
母亲沾一点口水,弓身一张张数着
钱,在她手里没有铜臭味
那么芬芳
也如此酸涩
我隔着门缝
看母亲一层层再把它们包裹回去



  
A35 湍 急


迷恋水域的人
必定爱着空旷和流动
是的,她有暗藏的羽和禅定的心

她在水边书写情书
逼出内心的空,倾听
她听到湍急,高于云朵低于水域

而夜退回深陷的黑
她未曾临近,最终疮痍满目
她在秋风里追赶着秋

一扇门就这样不经意打开
一扇门又被刻意关上
半生缺席半生误读
半生都在错过

风起,临水,
她总是错爱误读的苍茫


  


A36与山对卧


从年初三到年十三,我整整浪费了十一天时间
在病榻上,与窗外的紫帽山对卧,终日昏睡
相互数落着彼此的寂寞与荒凉
我病床所在的位置是13楼,与山持平,
我能望见它的脊骨有些荒凉
他应也感知到了我的广场有些寂寞
早晨七八点,阳光抚临过紫帽山的脊骨,
也照进了我的13B36病床,
我们因此而拥有了一缕共同的温暖
山有山的隐忍,我有我的悲凉
我们不语,但阳光却充满轻佻
我们像极了在这尘世里走散的一对兄弟

一生极少爬山,因为每次爬上山
总感觉是睬在自己弯弯的脊背上
平时也不甚言语,因为怕扰乱了
植被在自己身上的各种林木神经的清修




A37与黔地对话


我和黔地的兄弟在电话中互诉衷肠
说酒和他的失意人生
转行、 离开家乡和可能的不舍都被提及
在我看来, 那些中学老师个个都是隐士
藏在山中传道, 斗彝苗乡的酒
我宁愿他们一辈子都不要出来
在高原, 替乌蒙山娶妻生子
成为地道的高原汉子和山里姑娘
懂远古文明

我越发觉得
我不是在和一个贵州汉子聊天
而是在和整片黔西北对话
杨家河里的流水
和玉米地里窸窣的动静
都没能逃过他手握的现代通信工具

那些隐士, 又要找他们该有的醉态了
生活艰苦, 该懂得及时行乐
那头的好兄弟, 想戒了酒和荤腥
清清肠子和困惑
我劝他去替我喝下那碗苞谷酒
壮壮胆子, 好醉醺醺地转告云贵高原
让她守住我们扎在乌蒙山中的根
别让它歪歪斜斜, 如我兄弟现在的命




A38    2016泰伯祭祀大典抒怀

苍穹之下,皆是吴家社稷。我该点燃一柱高香
点燃三千年的功德,甚至一望无际的辽阔
放眼处,高山、河流、田园和青草
尽是旧时的江山。三千三百年前的蛮荒
包括断发纹身,在碑石上清晰可辩
功开万古江南!泰伯奔吴,身边是他的人民
我该以百倍的景仰跪拜
以卑微的身姿,以仰望的私语
称颂让国之德。让出天下,让出史册上的标杆
太阳之下,我要奉献整个春天和森林
感知蝴蝶的飞翔,如同沐浴雨露甘霖
并以中华吴氏的名义,说出心中的激荡




A39致长征中倒下的烈士


他们在烈焰中倒下
或者开裂或者变形,碎瓷碎片
人们没有忘记
有些送进博物馆,供后人瞻仰
而有一些,则装饰了一座城
在墙上在公园在陵园
我们看到了历史的艰辛博击的代价
——信念让你们永生
是的,是一些碎片,从火灰里掘出来的
碎白瓷,闪烁雪山孤绝的冷傲
碎红瓷,泛血卢定桥边下拍暖的云崖
碎青花,是草地下掩埋的不屈灵魂
碎了孩儿红,长征途中多少英雄的儿女
流星一般消失在夜空
……
是的,碎了碎了
老窑工为这些碎的瓷招魂
超度,为他们拼接亡灵
一半送回故乡,他们永远的故乡
一半送回殿堂,他们的精神殿堂
一座流动的殿堂,部队在哪里殿堂就在哪里
继续北上,北上





A40苍茫书


我口语的家乡,山峦是连绵的咏叹
平声部略带上扬——
这些词语陡峭,约略稍欠修辞

我自异乡归来,形同迂回的风
拂过故乡的屋檐,学会,从高处俯视
并仰望,更高远的天空

溪流长着行走的脚。蓝天之下
我想我是故乡,散落四方的字句

路有环迴曲折之苦,人们自此来去

——年齿尚小者,如我,一侧身的瘦
装订着,异乡人的离愁

很久了,苍生卸下的雨水
在门前低走。我看见,白云自此而过
群山长着一副,苍茫的骨头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来自 4#
发表于 2017-4-1 15:38 | 只看该作者
《世界诗人》参评2016年“中国好诗榜”作品





A41那条狗


那条狗,正当好年华
体形肥壮
皮毛如雪
走起路来,喜欢
边走边嗅
似乎要弄清每条路的来龙去脉

那条狗,它懂得太多的谚语
随便叫一声
就能听出:是霜降,或是立春




A42轮回的母亲


如果我再出生一次
母亲
你还会认出我吗?

当我在人群中遇见你
站在你的面前
仰望你憔悴的容颜
母亲
你还会认出我吗?

当我来到你的家里
看见你在晾晒我儿时的衣物
我呼吸着熟悉的气息
为你变得陌生而伤感
母亲
你还会认出我吗?

当我再一次遇见你
你已经老眼昏花
我靠近你慈祥的皱纹
为你灵魂上隆起的坟而致敬
母亲
你还会认出我吗?

当我已经苍老
而你是青春的少女
你走在清晨的阳光下
怀着人所不知的爱情
你经过我的身边
对我回眸一笑
我惊喜着,呼唤你——
母亲!
你还会认出我吗?

在生命的轮回中
我们错过无数个瞬间
又相遇无数个瞬间
我却再也拉不住你的衣襟
当你不经意回头
母亲
你还会认出我吗?

当我再一次降生
而你又一次成为女人
在无数的胚胎中
我渴望你再一次选择我
母亲
你还会认出我吗?




A43暗杀


花朵  星辰陨落  有的河流绝经
是谁在幕后安排呢  “手法具有统一性”
上帝已死  妙手天成的大手笔依然横行
“每天都在死人呀” “物种逐渐减少”
舞台上的那一枪其实并不精准
比起生活中的杀人流水线  算是一个伏笔
今年八月那次海滨车灯的闪烁间  一滴晶莹的泪珠
击溃了一座大海  刚认识的朋友认定“生活如海
暗喻一种必然性”
我琢磨着完美虚构间的缝隙  那是一个深夜里
读到《罗马史》的一个细节  疤痕  文字埋着地雷
晚报新闻的血腥味喂养一只翩翩蝴蝶  飞进
邻居老魏每天早晨的五钞钟梦幻游戏
面对时间的绞肉机  我放弃了解密术
世界那么大  且花团锦绣  “一个人说消失
就消失了”
那把斧头还亮着  像朝暾




A44大裂谷的箫声


箫声是从天外传来的
只有在大裂谷,才会有这样的天外来音
它穿透石谷,穿过细小的植物
我不必回头,它就渗透到我的心里
而大裂谷,尘土不惊

我很疲惫,却又暗自清凉
当一个人来到世外
如果不被箫声打动
那就是真正的世外高人

而我不是,我一会儿就要走出深谷
穿过一个隧道,再乘车回到人间
所以,我要静静地感动一会儿
也不去管这声音来自哪里




A45玩伴


我恍惚听见屋外
有个女孩在叫我的名字
我打开门
探出头
真的发现
张甫秋在叫我
我看见她
单眼皮的眼睛
和微胖的脸
她规矩又安静的
站在过道口
我们走进电梯
等待下降
我们走在街上
要去江油诗会
今天安排的
露天朗诵场
但我们没坐在一起
天色渐晚
我想回去了
突然想起我有一篇
小时候的作业
一直没有写完




A46尾气


二傻子趴在高大巍峨的货车后面
“汽车放的屁是香的”
他刚说出这个
重大发现
突然被启动的倒车撞倒

二傻子死于1973年
享年四岁

我们村里的人
那是第一次见到汽车
开走了很久
大家还在使劲地嗅着那种莫名其妙的香味
喷张的鼻孔
像马鼻





A47迷恋


那些日子——好像要下雪了
你的沉默——落光树叶的枯枝

十二月,说尽千言万语的十二月
乡愁,属于哪一个节日?
在你眼里,像在一首朦胧诗中
我是一只漂流在远方的船

这是完美的过程。
在苍茫的芦苇丛中辗转难眠
一枚月亮的肉体抱紧水面

我本来不想说起那些回忆和夜晚
我不知道我的心遗忘在哪里
已经听不见水鸟的叫声了
只有在你的身体里
我能闻到故乡稻花的清香




A48镜子中的脸


没事干 
就看看镜子中的脸

看着看着看到了我儿子的脸
看着看着看到了我儿子他女朋友的脸
看着看着看到了他女朋友她妈的脸
看着看着看到了她妈的情夫的脸

我忙用水洗了一下脸
再看




A49沉不下去的


我感觉  自己一天比一天轻
身上有东西一直往下沉
最先沉下去的是年龄
接着沉下去的是亲人
再沉下去的是仇恨
然后是愤青的思想
实业救国的雄心
以及最引以为豪的情欲

我剩下一片空壳
风一吹  闲云一样飘荡
我一直怀疑养不活人的故乡
我在上空瞭望过
满是稗草和残荷
如果有雷电  我就哭一场
但沉睡的乡民不懂

等身上的东西沉完
我就扶着自己的灵柩
一路吹打  壮志未酬的骨头





A50水果刀


超市里的刀架上
摆放着各式各样的水果刀
其中有一种配了刀鞘的
尖锐而锋利
塑料的柄上刻着花纹
简直就是漂亮的匕首
我拿起来看了又看
又把它放回了原处
我心里想
如果哪天我要杀人
我就来买一把这样的
水果刀





A51飞鸟


鸟儿在飞翔
你却不知道鸟儿飞翔的方向

不知道鸟儿飞翔的方向
但你知道,鸟儿在飞翔






A52雾


我隐身到雾色中去
谁也看不到我,包括我自己
我茫茫的眼神无人触碰
没有人搭手扶起我摔倒的心

呼吸变得越发急促  逼仄
所有的人都抬起头来叫嚣着
狠狠地咒骂着那曾经瓦瓦的蓝
太阳迷失了,在你我吐出的
霾中。这一盆仍然鲜活的绿
再也不敢嘲笑济南的冬天





A53当我死了


当我死了
请用一堆象形文字
把我埋葬
我要在那里开花结果

当我死了
请用母语为我送行
我的灵魂
要从那里走向天堂




A54神秘的光环(长诗节选第五章)


无以言说的灵魂  我们为何分手河岸
我们为何把最后一个黄昏匆匆断送  我们为何
匆匆同归太阳悲惨的燃烧  同归大地的灰烬
我们阴郁而明亮的斧刃上站着你 土地的荷马
                              ——《重返家园》

此刻  大地的钟声敲响
染红了一大片翠绿的季节
和随它而滋生的汹涌的河流
而光明的种子在新鲜的土壤里
寻找土地的爱恋  我的家园
但我不愿以此证明  他是一个人
在这里向读者呈献的  是我
内心深处最甜蜜的部分  因甜蜜
使我怀想起那些以灵魂搏击幻想和土地的人们——

他们从荒漠的深处走来
交付给我们的是以头颅酿成的鎳币  
灵与肉碎裂的梦想和光芒四射的大道
一次小小的旅程颂扬我心底的海域
一面古铜色的背景占据我求生的欲望
令我依然恪守真理的谎言
赢得公众社会的信赖  彼此取得
同一的诏书  决定开口演说
昨日辉煌的一幕 且从僵硬的躯体上
一一诉说往日妻子儿女的情怀 或喜或悲
唯有你贫瘠的额头
亮出一轮神秘的光环
唯有你一生的绝唱
照耀我最后的峰巅

引领我吧  黑夜的王子
你是我不断的放弃中
重又捡起的一枚熔岩
只因我初衷难改  誓死捍卫
思想河岸的不毛之地  一半思想
骤然丢失在疲倦的途中  是你
唤醒我最初的灵动决定出售
高贵的头颅或那些以十分信赖的眼睛
向我掏出灵肉的秃鹫:时代的精英
是你分明孕育了一大批行尸走肉
从我的脚踝应运而生  直撞入我的心头
在那无路可走的境地  河岸的涛声
是我还乡的浮雕或土地的召唤
是又一次醒来的早晨

而黎明的白鸽从我手中起飞
因追随生存者无望的灵地
喃喃的呓语渐渐化为流动的山脉
化为无以代劳的赝品或是一缕乡村的炊烟
以头颅的重量换取另一半生命  供养
我们灵魂的王冠:依然是我决计出售
或埋葬的一份举足轻重的厚礼
哪怕是我最初或最后的梦想
远不及生存者脚下铿锵的足音
起飞的鸟儿依然拖着沉重的翅膀
飞越那一轮神秘的光环
注目吧  河岸那光明的种子
你是我婴儿哭泣时的欢欣

在你面前我曾是一名无望的患者
也曾留下过不堪回首的往事
使我重新确认物体的表象所蕴含的重量
远远超过草木细微的影子
或许这仅仅是传说  或许我们早跟自己的影子相逢
且在光明的路上  拖着尾巴
穿过大街小巷或那无尽的回忆
并把所有的梦想化为石头的训语
镌刻灵魂缄默的花树……

我们不为英雄挽歌  却为灵魂诉怨
白日的胡言乱语是我美妙的咒语
我必将赢得真理最后的审判
赢得生命自由的狂奔  犹如
被流放的牧歌永远垂挂在午夜的星空
使我的眼前呈出
一片奇妙的幻景:犹如悠闲地
走来一位不明身份的人
在我身旁驻脚  向我索取
几万年前丢失在门廊下的另一半生命……

而我何以晓得这败北的人们的踪迹
是动辄还是戏谑  我们为的是
重构土地的面具   或许
这一切将不再灵验  无论如何
我将为你讲述这幕动人的“喜剧”
好让我忧伤的心得到片刻的安宁
与你们一起来聆听或颂扬高贵的头颅
——灵魂罪恶的化身
虽有耻辱的污垢在你头顶做巢
但一颗忧伤的心仍在怀想处
伸出一支有力的手  送你远行

或许我们本不该再次久留
本不该扶你送上祭坛
周围的一切都在蒙昧的花园里
投去鄙视的目光  扼杀或挫败
无与伦比的梦幻在世界的中心旋转

远去了心中激荡的烽火
远去了父辈们原始的航海
远去了凯旋的雷鸣或战鼓的回声
远去了虚张声势的淳朴的嘴脸

——他们扣动火热的胸膛  步步追寻
亿万年陨落的星星和随它
而滋生的汹涌的河流
以自由为舞  以石头为本
还原心灵深处那惨淡的一幕

或许在父辈们原始的草图上
垂挂的是我一年一度幻想的年轮
只因为  还没有忘记
那一刻  岁月仁慈的情肠
时常叫唤更遥远更温馨的名字
哦,亲爱的人啊
你何曾不是我们的情人
一张廉价的兽皮
曾被刻满旅途遥远的对视
将永远悬挂在心之彼岸

从那时起  你便拥有一个梦
一腔圆润的诗魂  出没在
黄土地发情的季节  陨落了
雪域人最后一道光芒或他
裸露的情思:在这时刻
我一样迷恋于对土地的盟誓
灵与肉碎裂的梦想或那
依偎在身旁的温馨的呼唤

毕竟我们越过了这道栅栏
越过了时间与空间无望的净地
生与死耀眼的瞬间和我们脚下
叮咚作响的石头的梦呓

如若不是这样  谁能告诉我
它仅是一撮黄土  陈腐在我们的脚下
或是一些不着边际的发问
试图抵达亲人的墓地
带回我们需要的食品和健康人的衣物
且以僵硬的目光搜索周围的一切

无论失去还是得到
些微的震颤总会使我们感到意外
因而随时交出一只手
作为一次艰难的旅行或跋涉

沿着河流的走向  回答众人的疑问
沿着起伏的山峦  蔓延零乱的思绪
俯瞰大地  一群牧马人在辽阔的土地上
久久怀着与我同样的恋情  同样的歌
同样受惠于不朽的黄土地……

……




A55面具


不揭穿,
你,撒谎的天空,
没有缝隙,
让你陷溺的漏洞,
我用摇摆的心脏把它堵塞,
就要春天了,
悬崖上,
石榴熟透要开花,
村庄里,麦子熟透要开镰,
当时光熬黄骨头,
爱的结局,
是影子穿过你,
最青春的,
身体。





A56诗与坦克
           
        
记得一位诗人,
曾无奈的感叹:
一首诗,无法抵挡一辆坦克,
隆隆前行的履带。        

这是不争的事实。

但,我同时又认为:
一根火柴,可以点燃一场燎原大火,
一支军号,可以吹来千军万马,
而一首真正的好诗,
可以唤醒一个民族,
乃至整个人类,
拿起战斗的刀枪,
去粉碎一场邪恶的战争。

那么,一首庸诗歪诗呢?





A57肉食动物


我为狗狗做了顿土豆烧牛肉
欧弟的远房亲戚尽是些肉食动物

我家书房某个角落一把闲置已久
早已生锈年轻时亲手宰杀过三只肥羊的手术刀
暗自笑了
它的身边一只摘自某架曾经威武的坦克车上某只变形的不知名的零件笑弯了腰

天堂里那些独身的孤高清傲的机构们
自花受孕生产了一群单位  法人单位
他们不吃肉
喝血

一百年后将要埋藏我的那枚洞穴从喉咙里伸出了手
一千年后埋藏我的坟头长满了马尾巴草





A58秋风


我到来时,偌大的田野已空
热血的光芒已凉
一个辉煌的时代,开始西沉

我什么也没有留下
什么也没有带走
我恍如隔世的过客

匆匆走过时
池塘的额头皱了皱
墓草的长发动了动





A59药镜


在那烛光四起破碎的镜片里
小心地捡起
那些炊烟、牛哞、狗吠、蛙鸣、雁声和芦苇、桑葚
风声、雨声、读书声
或有影像的碎片割破我的手
我依然把它们拼接、集聚
让我那双茫然无辜的眼睛流下的泪水
不,这是在白茫茫的爱中
梦见露水,梦见故乡的证词

以心为境,以药为证,以史为鉴
心痛的爱着,就像
我从没有抛弃过上帝
花开旷野的山河
一瓣一瓣数着自己
我让她们一朵一朵有个家
今夜,又被月亮咬了一口





A60广义相对论


现实世界是扭曲的。

当我了解到这条真理时
我已无法找回自己
就像空间本身
灯红酒绿而结满果实的堆积
让它扭曲  且
因扭曲而萎缩
而难以正确呼吸

谁在哭啼?
爱因斯坦也无法计算出
这哭声的曲线与曲率

风总是迎面吹来
风因我而改变了方向。
我不信
风自动修补?
修补后  又在我的后面
一一掀动
那些同路者的衣襟

谁能描绘出这个世界的本来模样?
谁能找到自己的家门?
即使只有一棵桂花树
空间也因此扭曲  鸟儿
也会在这棵桂花树上发出
惶惑的叫声

谁的责任?
无人承担  不肯止息
只有时间之外的雪  洁白
而不厌其烦地  将这扭曲的一切
弥漫地覆盖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5#
发表于 2017-2-20 21:01 来自手机 | 只看该作者
应该是2016呀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6#
发表于 2017-2-20 21:25 来自手机 | 只看该作者
阿平 发表于 2017-2-20 21:18
复制2015年的帖子吧,忘修改了

嗯,应该是的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7#
发表于 2017-2-21 23:59 | 只看该作者
支持,改天也自荐一首。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8#
发表于 2017-2-22 11:01 |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澧有兰 于 2017-3-2 15:44 编辑

《不知道往哪儿走》
文/澧有兰


母亲催我
去北京看一位远方亲戚
我选择坐一趟列车
到了北京
不知道往哪儿走

小径,岔口,曲道?
我打听一位老人
感觉稳妥些
原来老人是一位哑巴
比划了半天,有怨他说不出

我揣摩
走一条小道
再行一个岔口
再绕一段曲道

找远方亲戚
我明白了
什么叫曲径通幽
什么叫柳暗花明

在我升职时
奶奶提到过这位亲戚
听奶奶说:
有些当地的领导
也去找过这位亲戚


发表在2016年第二期(总第160期)《桃花源》杂志上。《空巢老人》(外二首)选一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9#
发表于 2017-2-22 11:55 | 只看该作者
风云狂想曲


文/在线灵童


思想?谁是思想的载体?
请告诉我:它如何搭桥?如何腾飞?如何成为人精神的引擎?
沿着精、气、神的轨迹,能否有所发现?
你看它既能在粒子里睡眠,又能向无穷无尽伸展。
你看它既能旷达不羁,又能纵横驰骋。
你说它是怪物,我暂且同意。
但我要证据。你不要说真理掉到水里,然后和彼岸的蚊子结为连理。
在光孝寺,一只灿烂的臂膀,曾经帮助过我挖掘远古的宝藏。
喜获丰收后,我乐意与任何人分享。
你相信神力?但我更相信规律。
从规律中来,到规律中去。承蒙规律的恩赐,从构思到图纸,又由图纸到建筑,于是大夏就有了初形。
图纸点、线、面的铺设,一个坐标即一个天地。
噢!请不忘记它的结构。另一个伟大的神。
在这狂想之夜,我驾着风云狂飙突进……
谁能把我还原?伟大的神!请问你能否赐给我一艘傲游天地的飞船?
算了!我相信我能,就如花香相信它的结构。
真理的属性只属于他自己,一切捕风捉影都是推理或假设。
他们宁可用粒子手术刀(粒子加速器),寻找神的轨迹。
也不愿意拿出镜子看看自己。结果
当最后一块席被被掀翻后,裸露的自卑将任由风雨腐蚀。
我之所以是我的我,那根本不是我。盲目的奢望,就如水中捞月。
这时失望的化身往往变身为灾难。悲哀横虐,痛不欲生。
请问大厦有没有人?如果你的诗歌爱在无人的大厦吟诵,那么天上的星星许是你忠实的铁粉。
如果你喜欢充当烂尾歌王,还说获得过无数奖品,那么我恭喜你,因为你将成为另一个诸葛亮。
缺少什么?其实我一直在问。为了顾及悲哀我无法转身。
不是东风,也不是空城计般的智谋。
请跟我来!这话可能让人觉得有点尴尬。
但如果我这个令人失意的举动能让你成为大厦的主人,那么你是否会欣喜若狂?
狂想吧!意识已经诞生!最后一位神,耸立在天地之间。
流光静止,永恒立住。性质如是说……


心蝶点评:
内在性与终极指向是作品中的深度情景。从表层看是在演绎风云,但在指向深度中却是求证思想无由抵达,抑或锐利的上下求索。表现出心灵世界的复杂性,以及人性的本质。作品精辟的理性锋芒,另辟蹊径的走法,值得推荐。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10#
发表于 2017-2-22 20:28 | 只看该作者
鵎鵼 发表于 2017-2-21 23:59
支持,改天也自荐一首。

可以自荐吗???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11#
发表于 2017-2-22 20:38 | 只看该作者
《國·鼎文學》2016年刊作品。推荐人,社长:白兰地
1
偏头痛
作者:倾红尘

直到此时我还是迷糊的
太阳落下去,炊烟也落下去,我扑在石水缸上
石水缸还有一些积水
我看着自己,圆里的生者
偶尔转动一下逝去的黄昏
在积薪的暗处,光慢慢消散,这像进门后带上门闩
我不想吃药,炉火还烧着
锅里的夜晚不能确定,阴晴或者到了收割的时候
我只想好好地睡一觉
然而,黄昏里的事物依旧呈现
它们有些被风吹着
有些完全脱离了逻辑
仿佛干苔藓,摇摇晃晃地抱紧树干


2
鸡鸣
作者:天岩

我挺喜欢这个赖床不去上朝的官员的
鸡叫了,快起来上朝吧,夫君
那不是鸡叫,那是虫子在叫
天色都大亮了太阳老高了,快起来上朝吧夫君
那是月光好不好,老婆我们再一起进入梦乡吧
 
想必天下安好,君臣和谐
想必偶尔一晌贪欢不会有仕途性命之忧
想必夫妻恩爱有趣,耳鬓厮磨
想必那晚的月色确实很好
墙角的蟋蟀提前叫醒了睡眠中的公鸡
 
其实在鸡鸣声中醒来,上朝
或者披着月色到土地里种植或者收获庄稼
到桌凳摆放随意的学堂里等待陆续而来的弟子
到山岭采摘沾着露水的浆果
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
 
在这个时刻,躺下就是夜晚
坐起就是白天


3
杀爸爸过年
作者:孙成龙

腊月十八
二狗子的尸体
从工地运回
亲人们手忙脚乱
给他剃光头
修胡须
刮体毛
洗身子
……
他的双眼
一直没有闭上
它们
正透过门缝
看着他三岁的儿子
哇哇大哭
我不吃肉了
我不要杀爸爸过年


4
天涯月色
作者:刘桃德

那天。我坐长途车出了远门
从莲花入吉安出赣粤边界
入夜抵深圳
喘息声掀动一群人行走的步伐
有人折回,惊慌
联防队巡逻查证
汉子惊慌失措,姑娘花容失色
脚踩的凉皮鞋落入草丛间
像祖国版图的碎片


5
中国人
作者:若尘

你习惯,在黑夜中
与一盏灯为伍
与一本书交谈
习惯:雾霾的都市,荒芜的村庄
强拆,蜗居和留守
习惯:官腔,暴力,恐慌
二奶,性和谎言
习惯黑白混淆的日子
习惯:睁一只眼
闭一只眼


6
中秋,想起月亮
作者:欧阳福荣

九月秋风,收流郎
八月,秋风凉,想到爹娘
七月,青稻拔了笋脆,穗花白,秋风起
月亮姐姐,几时带我回家乡
风儿轻轻吹,嫦娥馈赠桂花酒一杯
半盏归堂上双尊,半盏独唱心扉
等一等。等汽笛。等月圆。
葡萄熟了!婵娟是谁?
一只摸秋的粉蝶,早前只知向南飞
只是珠江的水,一直专程往北淌
抬抬头,仰望雨,星云不际会
低头,岁岁费尽思量
中秋。中秋。中秋。
五仁,双黄,月饼好吃。香如故。
过节?过节?过节?相聚么
此去经年,笑脸的桃花是否依旧
七月秋风早起,已没有桃花
八月秋风已经凉,我命犯指背煞
天已暮,夜低垂,别等九月催
月亮姐姐,借你一个圆,好回家


7铜环门
作者:黄春燕

锁门的人
他在远方
我们一直都只是路人


8
一只鸟或一匹马,比第二根手指来得直接
作者:江飞泉

一只鸟或一匹马,于我的含义是飞与跑的区别
或没差别。或在罡风逼近的夜晚更晚逼近我
降临梦魇的停机坪。梦的清澈度取决于谁进去
梦的第六层。第七层的门扉紧闭
不对任何人开放。除了一只鸟或一匹马
 
投向天空的角度是锋芒毕露的
停不住的爱人,会被封锁在风柜里
 
一只鸟,或一匹马,比第二根手指来得直接
指向我的或者你的位置,或者空位
人,成了例外——标本或干枯的木乃伊
形容得有点直接,来不得虚情假意
 
我所指的第二根手指,毁于一场事故
坠入尘埃。我仰望苍天的角度,在于
视线的遮挡物是否饱和
奔向天堂的路过于狭隘,只适合
一只鸟或一匹马独自飞行


9
母亲的教育
作者:于青龙

我妈又开始训斥我:
你就不能嘴甜一点
殷勤一点
人家想吃啥就给买啥
想喝啥就给递啥
你看看人家隔壁小王
仅用两块糖就领家来个妹子
现在肚子都大了,住下不走了
我说,那种人脑子有问题
弄家来影响下一代


10
绿心脏
作者:周晓仙

河边那株老柳又活了
它曾被削去臂膀
与须发
现在,它像我一样站在朝阳中
母亲

它有一颗绿心脏


11
时间
作者:沉戈

第一时间
是从东方到西方
是时间的空间化
是一夜火车,直抵
一个春天的黎明

第二时间
是从红颜到白发
是时间就是生命就是光
是从春木到夏火
再到秋天里的一颗心

第三时间
是从一个梦到一首诗
是时间的虚幻,大美
是一场冬夜里的大雪


12
捶衣石
作者:星河小舟

门前有一块捶衣石
光滑的沿线和石面
如婴儿皮肤一样美好

每次触摸
都会漾起层层涟漪

很多年过去
仿佛我还在偷食母亲晒的枣儿
然后在捶衣声中做梦

现在我常常搀扶着母亲
在捶衣石旁
母亲总会有一声轻叹


13
断章
作者:轩扬

她坐在云边
等风  一朵兰
正开在她的面颊

她是个害羞的女孩
不敢让雪和春风发芽

她是个矜持的姑娘
思念却飘向海角天涯


14
莲子湾采风
作者:醉生梦死

前半个小时,我还只是认为
莲子湾是南海边上的一个点
南海语族的迁徙就从英墩开始
途经这里,然后往桥山,逆风而去
难以想象远在史前的暗示保留至今
具体表现在跃入风中的石器
有六千多年的苍茫在我视线之外
发酵。现在看来,这块遗址比
未知本身还要丰盈


15
每天,我携带着一块矿石奔跑
作者:李琼

终将投入火炉。

一开始,它一定是一颗受精的卵,一粒胚芽
三十年了
不事喧哗的生长一枚矿石,一块心头肉。

我何尝不知道它的重量
一如罪孽
每天,我携带着一块矿石奔跑
只不过为寻找一句供词。

我是清白的
既使离开现场,也可以看到背影的人
一万多个日日夜夜
我的血喂养了一块矿石
尽管它还粗砺,显露不出锋芒。

采场,祭奠青春
每一块矿石是矿工的孜孜以求
长河落日之下,那一座高不可攀的炉膛
岂不在把我们冶炼?

头颅的光芒
矿石燃烧的燧火,并且,只留下一粒火种。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12#
发表于 2017-2-24 10:13 |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一江 于 2017-2-24 10:15 编辑

《东方诗风》第十七期(2016.6)《人字歌》:


汪德国  



人字歌

象形的人字 歪歪斜斜
风吹欲倒 且又形单影孤
没伸开的弯曲 没一丁点儿风度和
气质  只见人之初的笨拙
没丝毫臃肿和龌龊
执着坚守
一种峥嵘 一种嶙峋
繁衍着一个不屈的种族
黄皮肤 黑头发
苏世独立 孑孑而行
不失世间一抹亮丽风物


楷书的人字 大大方方
中规中矩 最具君子风度
没一点儿马虎 没一丁点儿流俗和
污浊  尽显大中华的气度
没丝毫矫揉和做作
不懈追求
一种文化 一种古朴
塑造着一种坚韧的不屈
诸子经 百家说
世代相传 发扬光大
璀璨东方一片绚丽天幕


草书的人字 灵动优雅
人中龙凤 最不牵强局促
没一点儿娇羞 没一丁点儿虚伪和
猥琐 展露真英雄的天性
没丝毫侨情和轻薄
灵动的思想
大笔写出 飘逸龙蛇
写出了炎黄一宗的磅礴
重道德 不藏拙
酣畅淋漓 快意恩仇
挥洒人间至高境界风骨


(汪德国  东风诗风论坛版主之一。)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13#
发表于 2017-2-24 23:00 | 只看该作者
支持!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本版积分规则

小黑屋|手机版|中国诗歌流派网

GMT+8, 2024-4-30 00:26

Powered by zgsglp.com

© 2011 中国诗歌流派

快速回复 返回顶部 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