杯中冲浪突兀出新的诗思
何均
杯中冲浪的诗,说实话,我读得不多,但喜欢。
喜欢他的诗看似平静,却处处寓藏惊险,一波三折,就像在无声处听到惊雷。他很多诗都有这样的特点。如《紫禁城》:“累了 / 烦了 / 就出宫去 / 不是离家出走,是 / 出巡 / 看我的子民惶恐的看我 / 我喜欢 / 他们惊鼠般的眼神”,帝王的霸道与玩臣民于掌股之间的嚣张,可谓栩栩如生。《童年印象》:“小时候总窒息般的往前走 / 所有的庄稼都压迫我 / 但我又不敢躺下 / 我想,一旦被目前的某一个脚印绊倒 / 那么多的根,瞬间就分解我”,“压迫”“分解”的感受,真切,触目。
杯中冲浪的诗为什么会有这种效果呢?
我想,主要来自他突兀出新的诗思。这种与众不同的诗思来自诗人高度的自觉——不苟且,不从众,打破惯性——线型的平面的——思维惰性,而是一种立体的多角度的思维,颇有“语不惊人誓不休”的气势。现以杯中冲浪关于水手和画家的诗为例阐述。
水手 • 画家
海事终究要来的,谁也无力阻拦
船终要沉潜,然后
一切平静如初
风暴和漩涡隐匿于我的颅骨之内
帆镀满金。童年远在海的那边
颊上涂满胭脂,唱歌
劫后余生的水手微笑着面朝画板
右臂折角处,玻璃鱼缸纯净透明
一尾小金鱼永恒的饮水
这首诗不长,短短九句,且分了两节。
第一节,诗突兀而起,“海事终究要来的,谁也无力阻拦 / 船终要沉潜”,诗人连用两个“终”字来揭示事件的规律性和必然性,这就好比玩刀的要死在刀上,玩枪的要死在枪上,那么,玩水的呢?自然,要死在水里。水手就是玩水的。因为“海事终究要来的,谁也无力阻拦”。船沉,人就要亡,至少大多数会亡。“然后 / 一切平静如初”,就该完了,没有。诗句出新而结,“风暴和漩涡隐匿于我的颅骨之内”,这是谁也不会想到用这一句来结束第一节,很典型的杯中冲浪的诗思,达到推陈出新的效果,就像一幅色彩绚丽的现代派绘画。“我”就是那“水手”。诗人不说脑海里,太俗,人人用烂了,而说“颅骨之内”,形象,新颖,有雕塑感。水手是死是活,还是一个谜。
第二节,笔锋一转,由沉重进入轻灵,一种宁静的美。前两句是充满诗情的画——镀金的“帆”,温馨的“童年”,海的“那边”,涂满胭脂的“颊”,“唱歌”。第三句很关键。“劫后余生的水手微笑着面朝画板”,“水手”之谜已解。水手和画家在这里交汇,甚至合二为一。水手是“劫后余生的水手”(船沉,不一定人都亡,还有命大的)。“微笑”来凸显水手的神态,劫后余生的旷达与超然。“面朝画板”自然是水手。那画家呢?我揣测,画家就是水手,水手就是画家。后两句,回到现实。水手(或画家)的“右臂折角处”是纯净透明的“玻璃鱼缸”,缸里有“金鱼”和“饮水”。
文似看山不喜平。诗也是如此。这首短诗可谓波澜起伏,给读者留下许多玩味的东西,不是过眼云烟,什么都没有。
一个优秀诗人,应是有鲜明个性的诗人。个性是艺术的生命,也应是诗人的生命。那种复制别人或复制自己的诗人,注定是没出路的诗人。尤其网络时代,发诗的门槛很低,或者说根本就没有门槛,粗制滥造的诗歌多如牛毛。诗人们浮躁,生怕别人忘记自己。这就需要诗人自律,严格要求自己。与其复制别人或复制自己,还不如不写,还不如静心修为。
瓦雷里曾离开过诗歌,回来奉献的却是颠峰之作《海滨墓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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