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废墟上组诗

王伟文字

《在废墟上》


我的餐桌上
躺着科罗拉多峡谷
好多鸟与兽像遇见食物
将闪着金光的匕首插入它的腹部
瓶子里的城市叫嚷着，东倒西歪着。骂着
我在城市的嘴边与底部
陶醉着。麻木着。兴奋着
将自己拍出流水
我本想开花的眼睛啊
被黑暗布满了机关
那黎明在头顶只是
转了一圈。就飞走了
一个有着人形的海
张着翅膀，在我面前炫耀着
飞过
我的手只是无力的在头顶
喊了一句
我的唇就将我的后背
咬出血
“俯首吧。高处的，始终在地上”
此刻
所有石头从花朵里拱出
流着尖叫的血
与我一起
烂泥般跪向自己
跪成千万滴刑满释放的
雨


《寂寞之死》

春天来了。该绿的都在欢快的叫着
一滴绿叶里
我看到了炊烟缭绕的村庄
欢快奔跑着的孩子
满载而归的乞讨者
还看到太阳从心里
滚下西山一路留下
惨红的荒凉
此时。夜像一只手
从身体里掏出黑色之火
疯狂的掠去我奔跑发丝间的遥望
烧焦了枕边大片树木，鸟鸣
与青山绿水
我像丢失家园的果子
浑身挂满了惊慌失措
一片片将泥土抓出血的挣扎
在胸口的大地上无声跌落成灰
在穿过生与死的间隙
在你的影子射穿圣经之时
我把黎明
默默放入画中
把自己悄悄合上存入抽屉
一串失望的铁雁带着我的余温
飞向空中
再不曾回来


《与己与天下书》


我像恋着死亡一样
恋着我的新生
生命有太多终结
我希望我的终结不会是在
这个让我
满腔沸血热爱着的世界
和世界上那些站着的人们
那些躺着的人呵
他们已那么安详的睡在我心里


如果有人依然拿着屠刀
阿门。请允许我
跪在你的经书面前
请原谅
我这些迷途的兄弟姐妹们
如果太阳还能继续升起
我希望我会是
那收缴人间最后一柄
利刃的人


《说过的》


云层里会有人
有人会害怕
云层里
云层里的人
害怕
云外还有
云



《出逃吧白云》


我们逃吧。
逃出喉咙。逃出翅膀上的大街小巷
逃出相爱用旧的
每一亩田地

千条人世路已是鲨鱼，挥着长刀与利齿
快将我们的生命撕碎
每一个人都说爱你。每一个爱你都将人
深埋万丈嘴巴
趁夜色还未弯下。趁黑夜还没张开舌头
吐出血爪
趁胸前岩层
还能呼唤我们名字
趁拥抱还能带来一座座山
趁你还能将我从心里掏出再放回
周而复始
只是滴下血叫醒草儿。趁我的身体还不会留下开膛破肚
的疤痕
趁我的唇还能在你的耳边
刮起索亚风暴
趁我拈一束海
还能写出我爱你
趁爱还能在人间升起蘑菇
趁蘑菇刚刚诞下新人类
趁冰还未在眼里完全覆盖
请允许我们像爱着爱情一样
像爱着即将成铁
的露珠一样
幸福的走在彼此的手间
把爱用闪电锁在
彼此拒绝草原与蝴蝶
的心里




《我愿意像个粗鲁一样，走近你》


奔向你。我愿意
我们都成了卸甲归田
在小河边柳树下，袅袅升起淡青
卷起的我是钢钉
散着的是运动过度
黄豆的你。
汗水将青草攥出血
将两个缠绕的夜晚
咬得嘎嘣响

奔向你。我愿意
如果你三千年的火，仍未被用净
正是刚被搓洗过的天空
垂在树下
有气无力的蓝
如果我腰间高山流水
仍在往上冒
如果还有一颗正飞着的子弹
我会走向你。我从不杀生
我脚下有云。云被肺压着
云下常有我。我被肺扛着
肺在云里面看着
一滴滴跳下胸前黑瀑布
晶莹的你
脚下大地在化脓
你的笑，关上窗户



《伟大的爱情》


假如有一天
我被一只路过的鸟射穿了心脏
成了一具悲哀的尸体。且被抢光了全部皮囊
赤裸的躺在你的身旁
终于成了你爱了一世艰难的猎物
请不要把他看作是一堆
让你奋不顾身燃烧的火
或点亮你全部黑夜
的眼睛
抑或是一根担起汪洋的稻草
请你就把他看作是一具尸体
蓄满你今生来世
长成茂密森林所必需的全部能量
看着你哗哗的高过山峦的绿色笑容啊
我早已荒芜的骨头也会
悄悄流出幸福的泪
或看成是一部书
一部被岁月擦去所有罪证的无字天书
等你以心蘸血
再度写出来世旷古的爱情故事
我不会与星月争辉与流水比衷肠
只希望你啊，在故事最不起眼的角落署上:
与唯一爱过我的男人合著



《想一下也行》

她就站在你面前
你被封住唯一
出口
一股气息足以将你刮到年少
可以让你忘记
一朵艳得淌水的花朵
是什么模样
房间是封闭
只有四目是两条小鹿跑来跑去
的通道
心揪在空气
像脚按住了地雷
此时让你有足够的想象
想象你是王
在一截沟壑纵横粉嫩春天上
驰骋杀伐为所欲为
并让春天咬住
你的耳朵叫出泪
但最现实一个问题不能忘了
它是所有想象天敌
脚下还有雷




长诗《越狱》节选

每个人
都是自己的
监狱---------


32

远远看，心里看
云彩中盛开的花朵
可以疗伤大自然
可以给城市背影
插上几块骨头
走近了，是冰层
一口吞掉你
只剩骨渣

33

写诗没什么出息
写成李白
也无非
只是一个鬼

34

我已讨厌写诗了
就像讨厌
一直催我上床的女人
苹果吃多了
老想吐

35

你老想让我放低姿态
昆曲唱得
俄罗斯乞丐都能
听得懂
可我的嗓子天生
就跟吃萝卜的耳朵
有仇

36

那些大道理
你不碎嘴子
谁都懂
这国家，你不添那把柴
她照样旺
整天冲一帮老娘们
说爱国说大小爱说救苍生扯什么人类终极
我看来
那都是屁
自己的事还没摆平呢
就扯萝卜缨子谈终极
终不终极你算老几
你有种
拿你的笔拨弄一下地球试试
看看它能被撬起来吗
屌都不屌你

37

人活着，不能装
诗人更不能装
装济世悯苍生
到最后
都装成了
孙武

38

写了这么久
真不知道诗到底是什么
反正我醉了我写诗
我爱了不该爱的我写诗
我甩了或被甩了我写诗
我累了孤独了
眼泪拎着我四处乱转
此时我更想写诗
我写的诗
像醉像爱像抛又像泪
更像爷们

39

天黑了
花朵收工了
树叶也耷拉到肺上
灯光提着夜行人四处游荡
街道肩上不时蹦出
几个偷情的小花猫----
十八九岁
身体稚嫩的叫声
将夜拉长将鹰打亮
将我烧得通红、荷尔蒙爆炸
我赶紧跑回家回到书房
回到童年和
童年那个姑娘

40

人活着
不为征服谁
也不为被征服
军火弹药库铁将军才会
被锈死
杜蕾斯也不会少

41

爱情很简单
早上起床穿衣
给彼此拉一下
一直不规整的内裤
勒紧皮带不能松了
然后往彼此脸上投
一朵温柔的毒
晚上
上床脱光搂在一起
时时会有石头嗝牙
的声音从床底传来
急得整栋楼
直蹦。每天如此
世界虚头八脑
被窝实实在在
这
就是爱情

42

走过一个地方
没有被长到天上的草原
勾走
却被一个开在路边
满是野味的女子叫住：
哥，要不要带妹走
我下意识的
钻进裤口袋
一双手在一起
咬得嘎嘣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