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胡适1916年8月23日发表在《新青年》杂志的一首原题《朋友》的作品,是白话诗的第一首。这首作品的诞生,据记载,胡适好友朱经农致信他说“白话诗无甚可取。”。于是胡适写下了这首《朋友》,即《两只蝴蝶》:两个黄蝴蝶,双双飞上天。/不知为什麽,一个忽飞还。/剩下那一个,孤单怪可怜;/也无心上天,天上太孤单。我一直固执地认为,这不是白话诗。除了明白晓畅,和五律没有根本区别。有一个例子可以佐证——刘禹锡的《竹枝词》:“杨柳青青江水平,/闻郎岸上唱歌声。/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晴却有晴。”
从立意到表达方式,两首诗都不可同日而语。其实尝试集里的作品,大都“无甚可取。”。
虽然胡适的诗歌文本没有跟上他的主张,但是,一次文化运动以其鲜明的转身,和割裂般的决绝,不啻一次解放。
如果多事儿,将中国历史进行一次有利于文学创作的划分的话,我会这样把中国社会形态简单地进行一下有别于教科书的定义:从黄帝到大禹,为部落时代;从大禹的儿子启,到周惠王姬阆是封建时代;从嬴政到爱新觉罗·溥仪是专制集权的帝国时代。从孙中山到目前,社会性质还未定型。左脚刚从专制集权制拔出来,右脚还不知道落到什么地方,但我相信,一定有一个美好的去处和立足点。
实质上,从李鸿章慨叹我们遭遇到了三千年未有之大变局开始,我们一直处在一个巨大的历史转折的弧度上。因此,对于一次文化领域的变局来说,将胡适的这个文本立为白话诗的第一首,是一种态度。五四新文化运动是对专制时代的一次釜底抽薪。现代汉诗就诞生在这个巨大的历史弧度上。
从诗经分为风雅颂以来,大略每个社会形态的文学产品都没有超出这个分类。新诗诞生九十年分为两个时期:49年以前,台湾延续了这个体统,和49年以后,又一次断裂与回归。整体上,除了观念的更新带来的技术上的突破,在这个历史大弧度上,一个诗人还有对谁承诺的问题。这是每个诗人的契约。胡适们的契约,是与理想、愿望订立的。至于汉语新诗更多的实践,仰赖后来者。
——你和谁订立了契约?诗人们可以扪心自问一下。
座谈会以来,一个讳莫如深的问题是,讲话的强大要约,一度成了文学家唯一可以承诺的要约人。这期间颂成了主流。曾经一度,大量的、铺天盖地的这类文学作品充斥一个国度。回头一看一片荒漠。时至今日,要约人摇身一变,化身某些官刊。虽然不再有意识形态强制执行作保障,但某种功利性的因素,更像是利诱。比如青春诗会就是一次次的招安。
大概从北岛、梁小斌开始,这种承诺发生了变化:一半承诺给了意识形态的要约人,一半与内心订立了契约。有诗为证:《回答》;《中国,我的钥匙丢了》。后来,他们因重新订立了契约而登上自己余下的高度。
网络诗歌兴起后,作品审查被打破。空前的自由给了文学作者发挥才华的机会。但同时,诗人们纷纷与不同的要约人订立了契约。从人间、到地狱,再到天堂,诗人们的承诺五花八门。和谁订立契约,决定文学作品的品味等级问题。而品味决定眼光,眼光决定精神。与政治的极端、历史的表象、思想的固执、道德的虚伪的眼光对比起来,个体的投向人类生存状态的悲悯的眼光,更长久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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