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

冷铜声

无题

我的身体越来越单薄，那个晚上
我脱衣服时，发现我的身体不见了，只有衣服
我躺下来，我知道我睡不着
我躺下来，只为了证明
地球上还有我的一小块地方


冷

像是进入
一个雪屋子，里面的床、桌、凳都是雪
雕冰砌的。这么冷。已故诗人维庸活着时说
“冷得叫人哆嗦”。我一遍一遍问：有人吗
没有人回答；我一遍一遍问：没有人吗
也没有人回答。我只好四处寻找自己的
回声作为安慰


妈打来电话

昨晚妈打来电话，她说
不用记挂我们，只要你好
我两腮像刚从钢炉里抽出的钢条
烫化深圳的黑夜。我是一个不孝之子
背离父母，独自南漂，被梦想一再出卖
妈说等你老了，无处可去，就回来吧
我看一眼远远近近起伏的灯火
居然嗯了一声


从飞机上俯瞰深圳

突然对它产生了感情
就这样瞰着，真好
我知道飞机一落地
我就必须得仰视它了


风扇

风扇吱吱转着，第一个人进来
说，有病啊，这么冷的天，还吹
第二个人进来，说，快关了，这么冷的天
还吹。第三个人进来，说，咦，还吹
什么情况？
我说臭，空气不好


楼梯间的灯

我跺了一下脚，楼梯间的灯
亮了。也可以不跺脚，喊一嗓子或
唱一句歌。只要你闹出点动静
它就会应答，就会照耀
如果你悄悄走过，它就
假装睡着


文化革命

干“文化”半毛钱的关系呀
也没错，“文化”革命后
遍地文盲


做爱

晚上睡不着
我就做爱
尖叫是不被允许的
床铺的吱嘎声也是不被允许的
墙皮簌簌剥落
老鼠结对偷窥
静得可怕的集体宿舍楼
我用做爱
制造这天堂的时刻
苦难像一条
被暂时截断的河流
谁这时候说要感恩生活
我没意见


洗白

老婆弄来一小桶
白灰，把我们住的杂物间给刷了
白是白了，还是遮掩不住满墙的
黑绿。老婆说，好歹像个家，不然，住在这
狭小阴暗的地方
感觉我们不像是一家子人，倒像是
一窝爬行动物


工厂区

门里门外是两番景象
门外垃圾成堆
门里光洁如镜，地面无一片纸屑
我问一位工人，他说，里面丢垃圾一次罚200块
太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