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高举近作29首
《放牧的意义》
在羊群中间。不知来路
去处在眼前，忆起
出生时的房间
小火炉，晦暗的灯火
听长辈说，哭声
那么轻那么轻
直至寂静
它，找不到任何缝隙
羊群以自己的弧度
辐射。“我一次次回到房间”
《镜子里的》
另一端。岩石犹如
冰块在夏日松懈的身体
它，与卧榻的契约还在
相互掩埋，木片隐入远处
——“我在我的肉体里。”
此刻，在这神秘的居所
厨窗外，车流穿梭
像虚无填充沉默的镜子
《树叶》
在深夜以微弱的红光
存在。集结
抛弃身体，“我在文字中成为文字”
尸体。像泥水中的轮胎
它，承受着裂开原野上的
脚在推进，河流没有声音
隐身。面具来自黎明
流浪犬不再醒来的脸部
接纳是必须的选择
无目的的投递。沦落
是与一场雨的豪赌，像兄弟
温润与枯干来自同一母体
《在虎裕河边》
牙齿像雪
——“我缓慢融化”
从身体中
逼出
水
再次落入身体
像星期六的
阳光
它，突然怀念起
头颅被占领
企图
逃离的欲念
羽毛般
零落
再次退缩到
虎裕河边
《尽管》
低沉。颤抖
尽管门紧闭着
有时像鸟
闪过时，影像
刻印在
虚弱的背景上
它，将文字
隐于音符的褶皱中
称谓，在另一片
荒野
长出光亮
黑猫。其中隧洞
在延伸，路过
再次路过
语言被遗弃
——“我从伤口进入”
《这长短不齐的》
这长短不齐的。来自
句子或时光
——“我听到关于我的声音”
与死亡无关。它
将诅咒排列成树行
春天来临。窗户
对着原野诉说
拒绝源头的河流，相信
看不到的事物
手在阻挡， 路已经
失去，没有任何恶意
《太原：风浴》
事实。路边花园
草木在此处
设置起点，“像从镜子里遗失的我”
木屑，从骨头里飞出
构筑另外的屋顶。它
看到身后的，质地
抑或木质、石质
以及水泥与砖的组合
椅子，像身边沉默的鱼
低语，在闭上眼晴之后
箭从黑猫的一个伤口
到另一个。飞翔
甚至掀开门口的布帘
《听说雁丘》
假牙，在夜间磨出
黑色词语。像某人的名字
诅咒循声而至。注入或逼出
容器里，逐渐沉寂的
它，如顺藤而上的甲虫
沉重瞬间闪过站台
街边。再次再次
在叶脉中横着木船
突发事件。事物在屋子里
苍老。“我依旧是木质面孔”
《客厅》
从厨房传出流水的声音。想起
昨夜在墙外沸腾的叫骂
植物在菜板上等待。我
不会放下手机，因为这个窗口
让我意识到文字在肚腹里
竞技的形态，让客厅里的物件
陪衬走向另一客厅的主人
在上午的时光
在地铺之上
《还有一些事》
至于某器官内，它一直在
接听。诸如国政
或子女善待父母等
想除掉身体的一部分
像落叶。轰响
延续，在衣物之内
门被打开，一次次
被打开
果蔬回忆起原野的自在
——“我与我在气流中对坐”
《双人床》
鱼的阴影，在阴影里
光收敛趐膀，是鸟
睡眠的
河流，环绕的手臂
河流，环绕的手臂
像发红的生铁，在敲击另一块
它，是黑猫的内脏
星期六，镜中人
树被焚烧而后抽芽
《梦话》
——“果然我在我的梦里找寻梦境”
此时，某植物的尸体
在花园里静候
春天来了！许多
摊开的手掌
像根须的路径
它，将走到一起的阳光
撕开。沼泽里的
鸟巢旁，树是思想者
呻吟，山石里的河流里的黑暗里的
梦话
《晃动的尾巴》
街道上的驱逐。竖起
晃动的尾巴
树叶蜷缩于树干
流水在冰块里敲击
它，用黑色包裹身体
同伴返回。眼睛
在路面响起沉默的音律
——“像我，正退回房间”
坠入对方的言辞，像情人
《这些叶子》
——兼致沃尔科特
慢慢地，它拨通异地孩子的手机
气温从土壤里取出生命，在那里
“我获得和以往相同的平庸和无奈”
被吹走了：这些叶子
《找见外衣》
落入玻璃。遗忘
没有缀上纽扣的外衣
持续向内，旅途中
纪念碑尚在，植物园亦在
“我在其中，依旧在拒绝”
它，将自己堆积在对岸
那是流动的，酷似岁月
在纸张上盛开或啼叫
对话。隐匿和扩散
都是形式，过程
不会休止，落入黑色的
沉默，像夜行的猫
《漂泊》
——“我，在铜铸的雨珠之中”
地板在房间，将
脚步声拿起又放回原处
一次，一次
像树荫倒下，再次倒下
它，想起山顶的老榆树
沿着根茎中隐匿的坑道
乌鸦和熟透的欲望
漂泊在黑猫内部
凝视某张落叶的背景
《龙城之春》
白光在胃里，水也在
（此处有些许植物
靠着书，持续靠着
在寒夜里
被温暖揉搓）爆炸
它想起，街道中央
晃动的尾巴，像迎接雨水的
草。“我从旁边小心走过”
被臆想捆束着，像困在
身体里的
描绘。诸如桃杏之类
或者鸟类，凑在一起
叠加时光的厚度
而后坍塌
而后断壁残垣
退入黑猫。犄角
被掩埋，洗衣的声音
骤然消失。地铺上
身体周围，老人的血液
在衣服上开花
少年在肉体上作诗
微信活着，某人酒醉
虎裕河，是船，是帝都
是意义，是最爱
《木桶》
岩画。影子脱落
面部停留在
砧子与重锤之间的缝隙
——“我在行走”
汽笛是更快的自己
（到处都有文字提示
于欢像名字
它，是否找到了
存放思想的身体）
判决。这醒着的落日
赶着黑色羊群
朝着堆放刀殂的木桶
汹涌
越过一道门，离开家园
不再属于风的领地
与土地一道呼吸
像睡不醒的祖父
《写生》
黑猫还在反刍。它在船仓里
搜索，像觅食的鼠类
切断。三月继续
刚苏醒的沉默
像划行的雷，而后沉默
记忆，被挂在窗口
还有高速路上
翻涌的涛声
——“我向着彩色的原野荡去”
想起曾居住过的房子
对面墙上，时钟停下行走
之后略去细节
《当我遇见》
从黑猫体内切出来的。光
散开，事物的影像
书页般叠压
声音，皱巴巴地
摊在地上，像地铺上
随意堆放的物件
厨间，植物裸露着
等待转世的入口
油烟机，像安祥的咽部
它，浮在气流的缝隙间
被裹挟。来来往住
“当我遇见，我与我相拥而行”
《惊醒》
被楼下老人的哭声
惊醒，在午夜
像微弱的亮光撕开
内脏。开始沦陷
孩子躲开硕大的手
在街边厨窗前的斜坡上
跑上跑下，笑声与摔跤
沉入水泥的坚硬之前
阻挡更像风中
匍匐在地的木片
“我始终相信，身处黑猫之中”
对白：它已逝去
不，活着
像有弧度的两道条纹
《旗帜》
我不会看到举旗的人。活在
光亮中，被旗帜包围
它，在自己的房间
一再重申，是自己的房间
贴在枝杈上的标识，这时
像胎记回到
呻吟声里，回到
祖母密集的肤色里
既轻又深沉
在寒气里
摇摆
《三岛由纪夫》
它，把镜子里的石头
当作锚，裙裾
伸长的舌头，在
少女想象的影子里
追逐影子
等同于山妖，在我的内部
安息。被描绘多次的房子
其中树上挂着内衣
像叶子，将怀抱的日光揉成
褶皱和枯死
如此凌乱，猫头鹰在囚室的墙上
陷进星星点点的白光
那时，祖父还健在
像现在的我
《虫子的心》
煅烧百年
之后，衣料上
爬满虫子。频频看见
房间里的人影，眼睛不再
触摸现实。“我尚且完整”
它在等待黎明送来
路途，装载着神秘的路途
比如，轮椅在光亮的背面
摄取剪影。再比如
被女孩谋杀的刚出生的
春草
一起走进，像奔向同一方向的
落叶，风放弃知觉
退入更无方向的自己
携手另外的虫子，像爱的习俗
《丛林》
在丛林中。身旁竖起
声音的栅栏
像对手，穿着黑色衣服的对手
深陷溪水中的。 不平静
是从熟悉的毛虫开始，腐殖质内部
岩石、遗骨、温度以及思想
像房间里对着镜子的
它，倾听来自深夜的嚎叫
转瞬即逝
“我身陷明亮之中！”文字
拼命拍打，在失去的过程中
挤出磷光，或者其它
《黑色池塘》
像抽象画，光亮之中
长方形的声带，汇聚在
黑色池塘。火焰冷漠地
泊在秋虫隐匿的原野
三棵老树，两棵在乡下
像鱼，踩在夜晚的星辰上
恍动着，朝着纸背面的楼层攀升
另一棵，已在车上等候
不时发出暗语
坐在木柜里的老人，偶尔
像一件大衣
它不再擦拭，泄露出
葱郁的脸庞，遗落在马桶里的
热情
《老屋》
回去。车碾碎
我发明的意义，此刻
文字，是一缕光
在别处，交谈
混入盲者体内的街衢
赞美虚无，像麦田里捡拾失落的人群
而它
老屋的主人
描画着海的平静
与间歇的汹涌
四肢，脱节的尖锐
背对着余晖，像祖父
将影子锄进（我将在其中游弋的）
土地
眼睛里斟满
呼吸。暂时的
撕开又缝合的，我的
《面对即将到来的节日》
回到街上。断腿的马匹
在奔跑，几个朋友
将头颅和四肢
放在餐桌上。舌头
黑色的，舔舐着
呈现野狗在腐尸面前的
虔诚
像画家的腹稿。朝着门
或一丝闪光，迎接我的遗民
从未卸下面具
弃船，在草木内部
我追赶着它的背影
《我是什么》
尝试链接。对影
与我之间——
箭矢或者风雨
可以是酒
柳絮在自己的庙宇
横行，天鹅归化于荒芜
只有思维持续
像黑猫在无知中继续
词语很小，忍耐不再说话
和气流一样。它
顽固地——宛如鳞片被脱去
再回到蛇的身体
回家。我是什么
逼问之后，做执拗的工匠
牙齿一如往日，萃取
在沼泽中隐身的果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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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7-5-3 22: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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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7-5-3 22: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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