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西苦雨诗歌代表作选
元宵夜，他们在制造星光或演习战争
又是一个没有星光的元宵夜
没有星光的夜晚本不足为奇
在这雾霾深锁的季节更习以为常
没有星光的夜晚正好让大地上的人们尽兴
尽情地抒发和表达对生命的热爱和感恩
今夜元宵似乎格外不同往年的气氛
朝鲜核试验刚刚尘埃落定
中国人民喜迎新春
东海钓岛之战如箭在弦
三军将士摩拳擦掌枕戈待旦
后方百姓宣臂助阵摇旗呐喊
举国上下同仇敌忾众志成城同呼吸共命运
天空就是人们争先恐后发表宣言和决心的黑板
今夜元宵，他们像在制造星光或演习战争
那璀璨和绚烂连隐藏在厚重帷幕下的星星们也会羞惭
而那一声声钝响或脆裂好更像是在爆破天空
时而觉得天空在坍塌大地在悬浮
时而觉得天空在爆裂大地在下沉
天空被扭曲成各种各样的形状
有如花瓣云朵蜂窝莲蓬喷泉漩涡螺旋
宇宙在膨胀时空在变幻世界在爆炸中汇成奇观
此刻我却记起小时候的元宵夜
家里再穷父亲都要为我们买些便宜的“嘘火”
满怀虔诚地期待着那“嘘火”能为全家带来好运
迷信的农人盼望着“嘘火”带给自己一年的好光景
却因为囊中羞涩只能买那自己也没有信心的玩意
既然是“嘘火”就难免要“搜鵰子”
也就是半途而废无功而返
这不等于是自讨晦气么
所以有人干脆就不买那寒碜人的“嘘火”
到了那一夜就站在晒谷场上为人家助阵
好像人家能一飞冲天自己也能跟着青云直上
生活和时代在日新月异
烟花品质也年年改进花样翻新
“嘘火”变成了魔术弹变成了火箭弹
飞毛腿和爱国者较量了好些年
以前那些时明时灭的“嘘火”
被弹无虚发百发百中的新式武器更新换代
如今的烟花真是琳琅满目目不暇接
眼花缭乱堪比星光和战争
那巨大的轰响恐怕连上帝也心惊胆战
这凡间的不夜天不夜城已经远胜天堂
可是世间凡事有益亦隐害
总是有人喜来有人愁
今夜，在观礼台上的法官大人们
在你们卓越的头脑里
是否又有几个新法规酝酿成熟
比如“玩忽烟火罪”
(据说最近有“玩忽职守罪”出台)
这些年因玩忽烟火造成的惨重火灾还记忆犹新吧
比如“滥用钞票罪”
(最近听说有“滥用职权罪”入法)
今夜这些烟火烧掉的钞票
该足够我们制造好几颗原子弹或氢弹吧
该足够我们建造一个核动力航母战斗群吧
该足够我们发射一些神州嫦娥或天宫N号吧
那么，你肩上扛着伟大的头颅的税务官大人
是否算过这一笔账呢
是否想过出台几个新税种
比如“空间租用税”
就像“车船使用税”“奢侈品消费税”一般顺理成章
尊敬的大人先生们
也许你们会为我的这些顺理成章的建议莫名其妙地骂一句“混蛋”
这是与民同乐的大好时光
这是万民同庆万民同欢万民同乐的节日
就让他们尽情地舒张他们的话语权吧
天空是没有边界的园地
在璀璨的星光下
即使你是卑微的尘埃
也大可不必为自己的那一朵一簇一丝一缕的黯淡自惭形秽
就让他们尽情地绽放吧
就让天下子民尽兴而归吧
但是今年的元宵我连烟花也懒得买
我的消极不是因为自己这几天感冒严重
不是因为今年是我的本命年想保持低调
我是早已认定那绚烂的夜空
既不差我一个
也不多我一个
那我干脆不争那一口气了
世界已经足够繁华俏丽
世界已经足够喧闹噪杂
我又何必去平添热闹呢
然而我相信
当众声喧哗过后万籁俱寂之后烟消云散之后
那蔚蓝的星空里仍然会有我的一粒璀璨
苍天在上谁也不可否认我来过
并为这世界创造过
痛苦而幸福地创造过
我敬畏星辰却从不懂去制造星光
我厌恶战争内心里却无数次跟自己打仗
我不留下点璀璨和绚烂
怎么对得起那头顶上的星辰
如果那星空不为我腾出点位置
又怎么来照拂几无立锥之地仍兀兀穷年面壁图破的我呢
2013.2.25
△“嘘火”，民间对烟花之俗称也。
让你的这首一气呵成的长诗见鬼去吧
我真的再也不能一气呵成一首长诗
如同我再也不能一口气跑到县城新华书店
如同我再也不能一口气游到村外的小河对岸
如同我再也不能一口气将一绺砖坯砌成长城
如同我再也不能一口气将一瓶啤酒喝完
以上这些事情我真的曾经一口气完成连自己都忘了
生命是一场马拉松但写诗不能是马拉松
最后的胜利不是靠耐力和耐性就足够的
谁想趁着夕阳的余晖让自己的生命再度辉煌
我黯淡的生命从来就没有过烂灿的韶光
尽管身心俱疲却仍在奋起直追只是因为对自己的不满
这辈子我一直在辜负自己甚至比这个时代辜负的还多
只要一想起我就抽风般不寒而栗甚至要虚脱而去
而今我每天都感到空前的孤独和空虚
总是在若有所思若有所失若有所期的心境中度日如年
每天的生计却使我不得不穿越城市的街道
如同在尘世夹缝里的生存让我越来越疲惫不堪
街市那些让凡夫俗子心花怒放的风景在我却恍如隔世一般
直到有一天我突然发现它可以是我诗歌的景物时
我才如释重负般仿佛重新找到生命的尊严
其实不过是诗人的悲悯和顾影自怜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
一首长诗写下来好不轻松但并不像先前一般困难
不用呕心沥血不用流泪流汗原来是如此简单
写诗原本就不算什么手艺难怪不能安身立命
诗人原本就是种怪物所以到处不受欢迎
“欢迎欢迎热烈欢迎欢迎上级领导莅临指导视察工作”
街道两旁和上空挂满了标语连行道树都列好了队
街上时而警笛长鸣警车呼啸气氛森严却并没有上级或省级领导的踪影
街上刮眼球的风景是小车们的川流不息和女人们的高视阔步
许多小车的挡风玻璃后都竖立着鲜艳的五星红旗车舷上庄严地标示着“公安”
“警察”““法院”司法”“土地执法”“路政执法”“城管执法”等字样的当然是公家车它们常常鱼贯而行
最近则有“严厉打击违法违规违章城乡建设行为”等执法车东奔西闯招摇过市
而今年的私家车确实格外地多暴发户们都不约而同地出来炫富晒钱
私家车的车舷上最近多贴上“钓鱼岛是中国的”或“坚决抵制日货”甚至是“日本人滚出中国去”
而其中的一些车其实正是日本车或中日合资企业的品牌
那些呼啸而过的摩托和电动车中更少不了日货
恐怕只有街市上那些妖冶的女人才不是日货吧
她们如今正热衷韩流和欧风美雨
一个个搞得“燋头烂额”金发狐眉
她们的眼睛里流露着优越的神气
她们的神采里飞扬着开放的信息
今年的特色风景是女人们多半敢于袒胸露乳地炫耀和夸张自己的优势
她们的淡定和安详正是源于性别的优越感
她们的坦然袒然已到了不知天下有羞耻事
她们多把裤衩反穿在长裤上
她们的长统马靴似乎宣示着一种誓把天下男人踩在脚下的神气
她们把布兰妮和莫文蔚在舞台上的妆扮摆弄到大街上神气不神气
她们似乎一致地在向男人们示威
在这个时代忽视女人是男人的无知和失策
在这个时代重视女人是男人的懦弱和愚蠢
在这个阴盛阳衰的年代里一切荒唐的行为都习以为常了
只要女人们认为正确的男人们都奉为圣经和圣旨
我正在神思恍惚却见一群老女人招摇过市
她们像一群巫婆般打扮得无比鲜艳也一致地长统高靴步履齐崭
并锣鼓铿锵着鸣锣开道扬长而去
我这才缓过神来原来又是某个商铺开张了
我还以为是县中学或附小的文宣队在夹道欢迎上级领导莅临呢
我发现这其中似乎有某种鱼与水般的关联
尽管让行人对那些女人更刮目相看
而我只能对她们道路以目不以为然
如果我是导演我一定拍一部《女人与时代》的大片
在序幕里我要将这些女人的腰姿全部剪掉
只留下大腿以下的部分
这样才足够体现她们在这个时代的重要性
嗐让一群眉飞色舞趾高气扬的婊子成为时代的标志吧
让这些标致的女人去当婊子或标志吧
管它是进步还是倒退干卿何事
诗人在这个灵魂缺席的时代你只能像个幽灵只能做个幽灵
在笑贫不笑娼的年代让你的这首一气呵成的长诗见鬼去吧
2012.11.30.21：48
我像个暴徒剥光真理的层层外衣
原来你就是真理
总算是逮住你了
踏破铁鞋无觅处
得来全不费工夫
看你还往哪里跑
叫你东躲西藏
叫你声东击西
叫你哗众取宠
叫你摇尾乞怜
你这所谓的真理
究竟有多少华而不实的代号
宪法
制度
律法
规章
条例
草案
提案
宣言
誓词
白皮书
备忘录
联合国宪章
国民代表大会
历史
现实
新闻
史料
真相
本质
方法论
信念
信仰
道路
理论
旗帜
标语
口号
公开
公平
公正
主义
正义
道义
理解万岁
民主万岁
人民万岁
我 不 相 信
我想告诉你的
只有这一句
就像当初诗人北岛向世界宣告的那样
我要再次向世界宣布
我正在揭示真理
但很可能事与愿违
但我还是要揭穿你的面具
嚯 你没有面具只有面皮
连面皮也是假的
那我就剥光你所有的外衣
啊 你怎么会有那么多的外衣
如今这年头不是穿的越少越时尚吗
外衣不过是装饰品
比假面具都显得多余
不行
我还得按部就班
我还得因人而异
看来这年头真理真的是凤毛麟角无处藏身了
所以这一回我倒要搞个明白
看看你到底是不是货真价实
看看你到底是不是光荣正确
看看你到底是不是坚不可摧
看看你的钢铁是怎样炼成的
看看你是肉眼凡胎还是火眼金睛
看看你是徒有其表还是五毒俱全
看看你是唯一还是之一
我要马上审问你
我要马上开刷你
我要马上强暴你
看看你是铁打的还是水做的
你这个金发狐眉的假小子或婊子
哦
原来你早已被糟蹋和轮奸够了
那些贪官痞子和瘪三
那些老板掮客和经纪人
那些衣冠楚楚道貌岸然的律师和审判官
那些严格执法热情服务的警察和公务员
那些救死扶伤德高望重的大夫和药剂师
那些没有灵魂的教师诗人作家等等号称的人类灵魂的工程师
全部是你的嫖客或面首
看看你是个处男还是处女
看看你的处女膜经过无数遍的修复之后还能不能见红
如今这世界恐怕只有贪官污吏和流氓瘪三
只有暴徒和歹徒才碰过真正的处女膜了吧
那么就让我也做一回暴徒吧
我要看看你这被无数的人渣蹂躏过的真理
还有多少的高潮和快感
还有多少的爱液和精子
看你还会不会死去活来欲仙欲死呻吟痛哭
我要让你这领教过伟哥艾菲迪克和催情剂的人妖或婊子
领教什么是真正的持久
什么是真正的凌迟之刑
我要将你千刀万剐
我要将你抽筋剥皮
我要让你体无完肤
我要让你粉身碎骨
我要让你香消玉殒
我要让你灰飞烟灭
看看你是真金不怕火炼
还是柔能克刚的祸国之水
当然在一切开始之前
我必须再次将你验明正身
啊
原来你真是个人妖
不阴不阳
不男不女
你居然连性器官也没有
难怪会那么坚强淡定
原来是一个没心没肺的家伙
叫你家伙恐怕也抬举你了
因为你连家伙也没有啊
不过你没家伙也无所谓
索性让我借给你好了
我们就来个变身或角色交换
让我重新穿起你的外衣
看看我能不能像你一样
走遍天下无敌手
招摇撞骗左右逢源
啊
你在冷笑
奸笑
淫笑
浪笑
我的不伦不类
你在蔑视
无视
漠视
我的存在
你在鄙视我的崇高纯粹坚定
你在嘲笑我的顽固柔弱守旧
你以为我
被奴役真理的党棍阉割了
被冒充真理的优伶蒙骗了
被自称真理的代言人统治了
就永远没有思辨的能力和质疑的权力
就不配探索真理
不配剖析真理
不配拥有真理了么
圣人们可以任意阐释和打扮真理
可以把相信真理的人们看成稻草人
真正的真理
却在永远不相信真理的稻草人手里
2013.5.14.draft
2015.2.21.recopied
诗 的 定 力
让一朵花学会简约
自然比让一朵云穿上礼服容易
杀一只鸡肯定比杀一只猴更容易
而耍猴则比杀猴更容易
一个男人在杀一只母鸡时咕哝道
世上唯小人与妇人难养也
让一群人逃离苦海就是继续让他们水深火热
也许比把三两个老鼠投入沸水进行热力学试验更有效果
这样他们就可以继续摘桃子
老师在后老板在前
二奶之后是店小二
小三过后便是瘪三
屠夫在温文尔雅的税务官面前也变得温良恭俭让
税务官因此显得有点腼腆
他正为自己比屠夫更屠夫的闪念感到羞耻
为此他竟拿起那一把把形状不一分量不一的屠刀掂量了掂量
搞的那屠夫很不好意思地说
玩不得玩不得伤了大人小人可担待不起
老菜农怎么也搞不懂
一个乳臭未干的大学生怎么会比自己更懂得种菜
这小子老是咕哝着种菜是有学问的
种菜不仅是一门技艺也是一门哲学
电视上那个老教授也老谈哲学
但这几个月他一直在地方频道里做保健品代言
一个送水工给内衣厂送水近十年
居然让内衣厂租住上了自己的房子
内衣厂放着十几亩地皮当草坪不盖宿舍楼还请割草工
一年花十几万向外租赁豪宅和新房
难道大公司老板的智商比个普工的还要低
这中间有多少哲学经济学社会学文化学或者文学诗学的意义
这是一个诗人农民的困惑
正如他一直困惑自己的命运与诗歌之间有何关联
现在他正在这家内衣厂做临时修树工
在为厂里租住的别墅搬家时脑子里一直转着以上问题
他在车上差点没看见一群标致的婊子招摇过市
那飞扬跋扈的架势俨然是城市（尘世）不可取代的代言人
她们漫不经心地扫视着那些光溜溜的行道树
似乎感到同它们之间有某种异曲同工之美吧
被砍去顶部和枝桠的行道树像断臂的维纳斯
它们被打上绑腿之后更显得有些怪诞和丑陋
为了明天更美它们得积蓄更多的水分
而那些女人的绑腿呢又是怎么回事
她们不会也学习行道树或护路工吧
但肯定不是为了保存水分
她们已经够茁壮够葱嫩够水灵
她们在雾霾的风尘中照样卖弄风骚
大冬天的穿着丝袜短裙
短裤则反穿于长裤之外
长筒靴笃笃的响声驱走了长街或大道的寒意
却让一个诗人的内心不寒而栗
你一再感慨自己的感慨不能让尘世的音乐慢下半拍
看来你也得像那些女人或行道树一般打上绑腿
女人给自己打上绑腿并不是为了约束自己
相反是为了释放或者不如说是放纵自己吧
女人一般都是非常有自知之明的
她们天生爱美天生懂美天生渴望有人来欣赏她们的美
她们以为美就是福气和富贵的象征就是德行和德性的象征
女人从不相信和感激自己的完美其实是上帝的大度与疏忽
女人完美而放浪早已超越诗歌与诗人这意味着什么
定力 定力 定力
你忽然想到这个让自己意乱神迷的怪词
飞扬跋扈是一种自信但不是定力
这个时代似乎给那些女人足够的自信
而她们唯一的定力就是纷纷由少女变成少妇
可诗人的定力哪有那么简便轻巧
诗歌曾经是你唯一的定力
而今却有如苍鹰高高盘踞于你生命之上
它自缚自解着你自寻烦恼的绳索和桎梏
却一直左右着你的视听呼吸饮食起居
身心俱疲的你越来越担心不能尽快逃离尘世
你只有借助梦之翼才能找到凭虚御风的自豪
你之所以想逃离尘世是因为一次次的惊叹
惊叹女人的完美正在超越诗歌的完美
那些优秀的男人也甘于作女人的俘虏
他们宁愿向一些趾高气扬俗不可耐的女人低眉哈腰
也不愿向一个行色匆匆又心事重重的诗人颔首致意
这个君子倜傥瘪三猖狂女人放浪的时代
诗歌注定粗放诗人注定流浪
诗人与诗歌真的比那些女人和小人更有定力吗
君不见
命蹇时乖的诗人
流浪的足音轧过亘古的蛙鸣
亘古的蛙鸣在亘古之上
轧过蜜蜂的辛勤
轧过蝴蝶的风流
轧过蚂蚁的奔忙
轧过燕子的呢喃
君不见
没有贫富贵贱官僚也会失业
没有弱肉强食瘪三也会失业
没有爱恨情仇诗人也会失业
没有阴晴圆缺太阳也会失业
君不见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
必先劳其心志苦其筋骨饿其肌肤行拂乱其所为
我垂垂老矣尚有何大任焉
我已不堪尘世的责任
我已不堪诗人的使命
我心志已近枯槁
我筋骨日益劳损
我肌肤日益苍白
我行为不由自主
我将堪何大任焉
在玩具厂你被一大堆玩具摆布和玩弄着
在内衣厂你被洁地水磨机疯狂地摆弄着
直到肝脑涂地到无液可流
好人做尽而终遭妇人和小人戏弄
不辨忠良落井下石
你一次次发出浩叹
天将亡我乎
这世间是越来越不适合诗人居住
还想在自己的诗中诗意地栖居么
你将无立锥之地而不是立足之地矣
还想秉持诗的定力么
此刻你尽可想象自己是个火星男孩
或者昴宿星人
你甚至可以控执宇宙之弦
却来不及吃上太阳系的煮鸡蛋
内心则比穿越古柏带的探测器更敏感于世界的空虚和黑暗
谁能相信宇宙比一个诗人的心胸还要渺小和狭隘
谁又能相信岁月比一个诗人的生命更短暂和苍白
你尽管诗思飞扬我心飞扬
而你注定不是侠客注定不能仗剑御风驰电
你只是一个行者而不是歌者
你只是一个诗者而不是诗哲
你不能在诗歌的定力中功德圆满或暗自神伤
更何求在凤求凰兮的咏唱中圆寂涅槃
2013.3.28.—5.26.
兵荒马乱的年代谁是那无辜者？
——闻巴以达成停火协议有感
打开电视机已经有半个多小时了
我家的电视机还是处于静音状态
直到耳鼓被接连不断的轰炸声和呼啸声刺破
才知道瘫痪了好几个月的长虹彩电的声道终于打开了
我被电视里的报道和画面一再地震惊
心里像掠过一道道闪电
又是新一轮的武装冲突
又是大量的无辜平民在轰炸中丧生
我震惊于人性之恶的恶性膨胀
我震惊于人类的无耻之极
人类的文明并未随科技与生产力的进步而进步
人类给人类制造的灾难盛况空前
远远超过自然界给人类的惩戒
我因不忍卒读那些血腥事件的惨绝人寰
无名怒起索性把电视关掉并希望电视机彻底瘫痪
却久久不能忘怀那些新闻热点
从利比亚到叙利亚
从以色列到巴勒斯坦
从朝鲜到伊朗
从伊拉克到苏丹
从索马里到新德里
从俄罗斯到美利坚
从沙漠到海湾
从钓鱼岛到南海
一边是战争与暴力的肆虐
一边是和平与正义的呐喊
一边是权力与法律的强悍
一边是民众与知性的颟顸
一边是秩序井然
一边是兵荒马乱
这让我突然记起
曾经有个女诗人在酒吧里的感慨
兵荒马乱的年代诗人何为
我在杂志上听说此言时好一阵心慌意乱
我是不是听错啦
这位女诗人的感慨是否有点过于夸张
这样歌舞升平的年代也能说是兵荒马乱
其言何谓者
到处是一片欣欣向荣繁荣昌盛
到处是一片和谐祥和安居乐业
到处是一片各得其所其乐融融
兵荒马乱究竟是何谓也
我的心底真的越来越诚惶诚恐莫名其妙也
只要我们走进城市里去
几乎随处可以看到围观者和抢掠者或者欺骗者和驱赶者
体制者打着执法的旗号在光天化日下明火执仗掠夺人民
那些体制的狗把后者像鸡鸭般驱赶
以划行归市为名将商贩们画地为牢
以市场体制为名巧取豪夺见缝插针
到处都是体制者及其帮凶的势力范围
平头百姓总是一不小心就违法违章违规违纪
然而平头百姓则削尖脑袋见机行事声东击西
脚手架就像他们的三头六臂和投枪般防不胜防
难得糊涂的体制者并不比颟顸自喜的群众高明
后者居然如鱼得水般欢歌笑语
他们乐得日日夜夜地延灯相庆
如此之情势岂不是兵荒马乱也
所以我总忘不了
曾经有个天才诗人写道
无辜的人类 少女或王子
我全都蔑视 或全部憎恨
他的言外之意似乎在说
这世上没有人是真正无辜的
这些追名逐利的酒色之徒
这些颟顸自许恣雎醍醐的乌合之众
这些体制者以及体制的狗们
他们中有几个是无辜的
只要打开报纸或手机或电脑
我们几乎每一天都可以看到或闻见非人道和非正义的消息
二十一世纪的地球仍然四处是硝烟和灾难
仍然是尔虞我诈弱肉强食仍然是朋比为奸劳民伤财
官方和媒体却总是鼓吹对弱势群体的关爱和扶助
联合国不断地向饥饿和疾病的重灾区发送支援物资和维和部队
而操纵联合国的几个超级大国
则不断地挑唆那些积怨深深的小国
并支援武器让他们疯狗般互相乱咬
原本都处于水深火热中的人们则互相视如寇仇
于是到处都是一片兵荒马乱
于是到处都是无辜者死于非命
于是到处都是和平的呼吁和正义的呐喊
一边地瓜般地生育一边削梨般地屠杀
一边捧着人权的白皮书宣读人性的胜利
一边挥着战争的魔杖疯狂叫嚣
一边充当和平的使者或正义的代言人
一边干着趁火打劫乘人之危置人于险的一本万利的买卖
那么谁是这兵荒马乱年代里的无辜者？
是手无寸铁的平民吗
是知法犯法的公民吗
是立法自越的官员吗
没有人是真正无辜的！
体制者不是无辜的！
体制的狗不是无辜的！
体制的奴隶同样不是无辜的！
人类正变得越来越狭隘自私
人类越来越丧心病狂自我膨胀
世界在多极化的同时狭隘的民族主义甚嚣尘上
政治版图越来越小
心灵空间迹近于无
当年法西斯屠刀下劫后余生的以色列人或犹太人
以复国主义的名义疯狂扩张滥杀无辜
其行状与前法西斯刽子手有过之而无不及
真难以想象当年的犹太人为什么会如此的贪生怕死含垢忍辱
仅仅是为了苟延残喘苟且偷生吗
如果你看过电影《辛德勒的名单》
还会为犹太人的种族命运叹息幺
真难以想象用《圣经》维系着的古老种族
会这样束手就擒任人宰割
他们不是在法西斯的屠刀下像待宰的羔羊坐以待毙
就是在兵工厂里为法西斯效力卖命
他们用自己磨砺了千年的狡黠或智慧熟练地操作机床
为法西斯战场输送着源源不断的军火
到头来却仍然是亡族灭种的命运
六百万活生生的生命啊
他们原本是大地上的繁花呀
他们真的相信耶和华的预言
自己的种族能够劫后余生么
可是我无论如何都难以理解
硕果仅存的偷生者会在世界警察的怂恿下
继续干着法西斯主义的买卖
他们似乎在向全世界宣言
优胜劣汰物竞天择弱肉强食适者生存是社会进步的铁律
同时也在理直气壮地宣布
这世上没有谁是真正的无辜者
这世界只有幸存者和强者！
2012.11.22.11.28∕12.4—5.21：02.
未 完 成
我没有再次走进你的空间
是因为我必须继续跟那硕果仅存的鹰学习滑翔
正如蝴蝶未完成他的旅程
并不是因为惹草沾花或搞什么同性恋
我像一枚坚果或一堵黑墙般坚守着黑夜
并不是我心如铁般坚硬如墓般死黑
如果有一天我成为自由落体在某座高楼或悬崖边
你是否会落下你的一滴比宝石还要昂贵的泪水
你是否会像推送贝壳的潮汐般留下最后的叹息
叹惜我未能坚守到下一个冰河期
嗐一滴水怎么可能是一个大海
能完成一幅水墨已经勉为其难
我曾经在无数个梦里试着逃离尘世
无论是坐飞机还是地铁都不能穿越黑暗
就像无数次在梦里写诗
我不能坚持到自己的诗谶或预言实现
请不要为我遗憾因为我实在再也耗不起
我的遗憾只是我没有练习成为一个真正的革命者
我不知道自己在敌人的酷刑面前会不会变节
我只知道连风暴也会疲惫的而厌倦并不等于放弃
就像狮子永远不会放弃斑马和驯鹿
疲惫和厌倦有时是杰作的必要前提你知道吗
你只要见过沙漠里的城堡和大海里的珊瑚礁
虽然个人的命运不能等于民族的命运
坚守心灵却比坚守国土还要困难你相信吗
一个人心灵的历史比一个国家的历史还要复杂你相信吗
我从来没有玩过积木和魔方
所以永远走不出自己的迷宫
玩命似地荡秋千直到树倒枝裂我已无物可倚
烛影摇红惊鸿历空我写尽春秋和沧桑也未能完成一幅水墨
我只能肝脑涂地披肝沥胆呕心沥血来完成我生命最后的大书
2012.8.6—9.
落霞满天灿为谁
——献给妓女教师殷彩霞
我还能有多少回走进这人类的黄昏
久违炊烟的乡村已厌倦与落霞为邻
夜以继日的工作使人们连看看夕照也觉奢侈
所以当我在午夜邂逅这灿烂异常的景致时
心灵像遭遇八级地震般訇然坍塌天旋地转般眩晕
是谁把整个大地当成神龛把高贵的玉体当成祭坛
是谁在天边撕扯一件件新衣并以满头秀发点燃漆黑的夜空
那柳絮般轻盈尘埃般渺小的自由落体在流星般璀璨绽放后飘逸而沉沦
恐怕让巡行到地球那边的太阳也感到了疼痛和不安
啊 你 落 霞 满 天 灿 为 谁
你 落 霞 满 天 灿 为 谁
你撕碎自己的青春、纯洁、爱或恨撕碎红与黑的社会封面
你撕碎自己的美丽、尊严、泪与笑撕碎高尚与卑下的价值面具
在一个时代的制高点在一个历史的临界点撕碎了
所有伪善、颟顸、乡愿、不苟言笑、道貌岸然、振振有词
啊 你比补天的女娲还要神圣比阿佛洛狄忒还要诡秘的一个小女子
为什么要用自己孱弱的肉体去承担你无法承担的时代的疾病
为什么要让肮脏的灵魂在你曼妙的年华里书写丑陋的真迹
你让一个自命不凡、慷慨悲歌、拔剑四顾心茫然的诗人怵目惊心痛哭失声掷笔于地
心底里再次发出烈士无名的浩叹烈士就是烈士管它有名无分有分无名虽千万人我往矣
我在心底里练习了一千零一夜的的酷刑和自焚的情境被你撕得粉碎
上帝啊我所有的文字比一个妓女的脸还要苍白
日以继夜的呕心沥血还不如一个处子的血残酷而现实
能换来广厦十间为一方学子遮风避雨换来学具千件为未来描绘蔚蓝
我依旧一腔忧愤悲歌慷慨视死如归舍我其谁究竟为那般
看哪 这灿烂的落霞该让天底下所有的男人感到罪过所有的女人感到羞惭
此刻我多么想撕碎自己所有的诗稿和梦想撕碎自己偷生者的嘴脸
跟你一起去填补那千疮百孔的天空可是这一切终归无济于事啊
因为一切的一切都早已退化变质连阳光也和空气与地下水一样在悄悄变质
你华丽的烂衣裳又怎能当成为正义招魂的经幡为真理招展的旗帜
在一片苍茫的看不见方向和地平线的前方
啊 你 落 霞 满 天 灿 为 谁
2012.8.31. —9.4.
末日预言未能兑现我怅然若失
不止一次听说过预言
不止一次听说过有关末日的预言
不止一次写过末日
更不止一次期待过世界末日
当然每一次都没有兑现
没有一次我不是若有所失
一次又一次无奈地重新回到我无奈的生活
但没有一次我像今天这样
因为末日预言未能兑现而怅然若失
因为这是最后的预言
也许它本来就是一个寓言
而今天成了一个愚言
神秘而智慧的玛雅人
他们连自己的种族命运也拯救不了
怎么能预言整个人类的命运呢
他们连感冒病毒也抵抗不了
怎么可能建造出金字塔呢
怎么可能有金字塔一般辉煌的文明呢
他们既然有飞船
怎么逃不过西班牙征服者的赶尽杀绝呢
所以聪明的人类居然去相信
一个几乎全军覆没的种族的预言
就如相信天方夜谭一般荒唐可笑啊
幸好人类一次次被自己的谎言欺骗
谁也不敢说这是恶意的
当然也不能说是善意的
信其无还不如信其有的好
防患于未然
总比挽狂澜于既倒的好
所以有人未雨绸缪
花光积蓄去造或买一艘诺亚方舟
总是有他的道理
有人在末日来临之前
纸醉金迷或痛痛快快地潇洒过一回
总比稀里糊涂地等死要值得吧
可惜末日预言未能兑现
没有人相信世界上还会有人为此可惜吧
有人会因为末日预言未能兑现而怅然若失
今夜地球上有多少人延灯相庆欢歌燕舞通宵达旦
从此他们可以更高蹈豪迈地走向享乐的峰巅
我的心却因此再一次遁入苍茫
其实没有听说玛雅预言的很久以前
我就写过末日
那是1989年的《末日之舞》
当时的我写人类的末日就如写自己的末日一般
惟妙惟肖淋漓尽致让我自己也感到惊讶
梦幻的1989
灿烂的1989
辉煌的1989
残酷的1989
绝唱的1989
最后的1989
我诗界的难兄难弟海子引领我
率先走到了人类的尽头
走进了人类的茫茫黑夜
1989
穿越千年的鸿沟和天堑
1989
人类文明的分水岭亦或深渊
1989
世界上所有诗人的末日
1989
一个诗人写下他最后的预言
没有一个有关世界末日的预言
比诗人关于世界的预言
来得更准确更完美
来得更彻底更决绝
从此所有有关世界末日的预言
都成为丑陋的愚言
世界末日的预言未能兑现我怅然若失
因为我没有勇气尽快地步海子之后尘
所以我只有期待末日预言的准时登临
其实我比地球上所有的人都更怀疑预言
他们正在志得意满觥筹交错
怎么可以让他们乐极生悲功亏一篑呢
他们尚未恶贯满盈淫逸无度
怎么不让他们醉生梦死穷奢极侈够呢
因为这一点我甚至有那么一刻
高兴得把自己当成了上帝的代言人
然而我终归是比愚人更愚人的愚人而已
跟所有的人一样我不会相信下一次预言
更不会等待下一次预言的出现
除了世界末日的预言
这世界的任何预言都将不是谎言
2012.12.22.1：05
杞人不再忧天了
杞人啊
你怎么还不跑啊
听说马上要打仗啦
沿海的人都往内地跑
经商的做工的当老板的
都挈妇将雏丢盔弃甲地往西边跑
你怎么就无动于衷呢
嗐
我怕什么
我光棍一条
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一个人死了
就当死了个苍蝇或蚂蚁吧
这世界
既不多我一个
也不少我一个
那你当初怎么那么怕死呢
我怕死吗
我怕过死吗
你当初不是担心
天会塌下来吗
那是你们误会了我的意思
那你的意思是什么
我其实从来不担心天会塌下来
我是担心这天底下没有好汉
没有敢于和愿意承担的好汉
没有顶天立地敢作敢为的好汉
我担心的并不是那晴空万里或乌云翻滚的天
我担心的是那负载社稷休戚子民的庙堂之天
哈哈哈
杞人啊
原来你忧的是这个天
俗话说
禾鷝子撩不动瓦背
你既然自称苍蝇或蚂蚁
又怎么作鸿鹄之思呢
岂不让那些大人先生笑掉大牙么
唉
难道你们没有听过这样的金玉良言
二人同心其利断金
三个剃头匠抵得上一个诸葛亮
人心齐泰山移
现在倒好
人各有志
人各有私
人人自危
人人自为
高个子不承担
矮个子不承担
大人物不承担
小百姓不承担
天下事非己事
天下利我必利
人人皆想无往而不利
这家国之天恐怕终究有一天真就塌下来了
唉
杞人啊
你说得蛮在理嘛
怎么就没人听你的呢
怎么你就不跑京城去上书
去上达天听呢
不是说
人微言轻吗
所以我只能呆在这旷野里
拼命地把这颗无关痛痒不懂风雨(讽喻)的大树摇撼
就算是蚍蜉撼大树也算为国家尽点绵薄之力
杞人啊
现在就别再摇了
也别再喊了
天恐怕真的会塌下来了
自己赶紧逃命吧
哈哈哈
天真的会塌下来吗
我就盼着这一天
我现在最怕的就是这个
我现在最不相信的就是这个
天恐怕永远不会塌下来了
你们不是制造了一个又一个预言吗
有哪一个真的兑现过
哈
哈
哈
天真的会塌下来吗
天真的塌下来
你们中的谁谁谁躲得过呢
又躲哪儿去呢
哈哈哈
率土之滨莫非王土
率土之士莫非王臣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
你们怎么还一个一个地自顾着跑呢
你们可不能自食其言啊
你们更不要五十步笑百步啊
跑吧
跑吧
跑吧
我杞人都不相信天真的会塌下来
还有谁会相信呢
哈
哈
哈
2013.3.5.20：55
Foscon ,跳楼比赛的集训基地？！
——惊闻Foscon公司近日又发生两起跳楼事件，向那些藐视人性的黑色资本家表示最严正的抗议！向那些敢于向命运和生命说不的生命致敬！
你见过苍白的黑暗吗
你见过炽热的寒夜吗
你见过不会说话的工具吗
你见过杀人不见血的刀吗
那么请到Foscon来！
你知道什么是强者吗
你知道什么是技术吗
你知道什么是先进吗
你知道什么是生产力吗
那么请到Foscon来！
你不想与时俱进吗
你不想出人头地吗
你不想随遇而安吗
你不想入乡随俗吗
那么请到Foscon来！
我们这里有最好的平台
我们这里有最坚实的后台
那么你就进取吧
那么你就发展吧
可是你得往前冲啊
如果你不奋起直追
如果你不俯首尘埃
如果你不拥抱大地
怎么能够华丽转身呢
怎么能够一鸣惊人呢
怎么对得起你的金色年华呢
怎么对得起你的伟大时代呢
那么你就跳吧
跳吧
跳吧
跳吧
跳吧
跳吧
跳吧
跳吧
跳吧
跳吧
跳吧
跳吧
跳吧
2013.5.2. 20：58
太平盛世的太平间囚禁着一个女活鬼的告饶
——惊闻黑龙江某上访女被关太平间三年
在上个世纪我就发誓永远拒绝歌颂
无奈不可抵御耳畔时时袭来的颂歌
太平盛世多盛事
岂能没有钟鼓喧阗笙箫齐奏众声喧哗
于是底层的呻吟被无情地被掩盖了
于是边缘的呐喊被无谓地被遮蔽了
弱势的呼声还不如蚊蝇的嗡叫
蚊蝇的嗡叫尚可扰乱正人君子的高枕酣眠
民众的诉求不过是给心广体胖者挠痒痒耳
积弱的呼声不能震撼权势者的的养尊处优
积贫的挣扎不能动摇国家机器的安如泰山
细若游丝的呻吟岂能牵一发而动全身
似乎更能映衬高位厚禄者的唯我独尊
于是天下总是太平无事
于是天下更加繁荣昌盛
于是天下万物欣欣向荣
于是天下百姓安居乐业
岂知太平盛世有冤屈
太平盛世的太平间囚禁着一个女活鬼的告饶
我告饶了
我再也不敢轻举妄动了
我告饶了
就当什么也没发生过
我告饶了
我再也不敢得罪大人先生们了
我告饶了
我们相安无事
天下总该太平无事吧
最后我还得告饶
求你们派人送点香纸来
可惜你们从来就不信神
我得祈求观世音菩萨
让我投胎转世
不要做人
只做你们的牛马好吗
我还要顺便祈求菩萨显灵
保佑你们
永 世 不 得 超 生
2013.1.27.21：10
大 道
(上)
行人
摩肩接踵
车辆
来去匆匆
一切都来这儿汇聚
无论是真善美
抑或是假恶丑
每一个人都是出色的雕塑家
每一件作品都打上了自己的烙印
有的充溢着时代气息
有的似乎在向过去或未来窥视
人人都拿出最好的手艺
有人著意于创新 有人则乐得抄袭
大道却从不发表意见 甘于忍辱负屈
金石可镂的功夫何如它轻描淡写的抹去
真正的历史和公正的时间
不会只记录高视阔步者的履历
狼毫或笤帚 锦绣或布衣
都会收藏进大地无私的记忆
谁在左顾右盼 谁在一往无前
谁在顾影自怜 谁在惺惺相惜
筚路蓝缕是苦心孤诣者的命运
从容飘逸是风流倜傥者的风度
大道上的人们却个个庄严肃穆
仿佛一桩伟大的事情在心中沉著
也许有人会半路上分道扬镳
可现在谁也不愿前功尽弃半途而废
突然 他们同时发现了一个新的目标
争先恐后地朝着同一个方向注视
那就是现代文明的成果
他们要快节奏地占有快节奏地享受
繁华的集市可供他们尽情徜徉
琳琅的店铺能让他们目迷五色
上帝分赏给大家同等的机会
但还须看谁眼疾手快捷足先登
机不可失 时不再来
望梅止渴不如在此及时行乐
且暂把良知和正义束之高阁
找一个凉亭或雅座一醉方休
( 下 )
大路朝天 各走半边
趾高气扬的人群落下了一个背时者
其实他一直在形单影只的踽踽独行
他目不旁鹜眉扬天际似乎别有雄图
人们偶尔投来莫名其妙的一瞥
并不能使他踌躇片刻望而却步
冷漠的人们都不在乎他的存在
他也从不减他的加速度
前方的人们岂曾想过
虽然他如影随形地与他们同去
古老的市镇 新辟的街衢
似乎有着同一个目的地
但他有着别一样的抱负
因为他有着不一样的思索
春雨会拂乱人们脸上的表情
却不会迷失他永远的憧憬
他将前去展示自己的作品
他将收藏大地的雷鸣和掌声
尽管他时而郁郁寡欢若有所失
像一个无家可归的流浪儿
1984.4.22.draft
1994.9.1.rewritten
2006.7.8recopied
古月今夜
——中秋感赋
一
似曾忘却
那急管繁弦
于无声处
蹴然破碎的
时刻
谁记取
那曾被诗人的
爱眼望得
起茧的
夜
二
那一夜
有月黑风高
心路岌岌
那一夜
有荧光如豆
铅华不御
那一夜
有泉水琤琮
溪流呜咽
那一夜
有榴苞怒放
桐花四射
但
那一夜
也有血流泛滥
泪井枯竭
那一夜
有杏雨缠绵
也有丝帛断裂
三
那一夜
爱与恨
都不需要了解
那一夜
痛苦与甜蜜
只于一瞬间媾合
那一夜
幸与不幸
于毫厘之差
于唇缝指隙
于帷幔纱帘
成楚河 汉界
立危桥 雉堞
四
总的是
那一夜
爱起了老茧
生命垒起了
厚厚的城墙
妒火于其中驳蚀跳跃
变成了双眼皮的魔蝎
五
……那一夜
旌旗摇曳
雾侵画角
……那一夜
布鼓雷鸣
雄风猎猎
……那一夜
寒霜淋降
冻雨冰结
六
……
恍惚又记得
那一夜
就是昨夜
只是 那一夜
玉兔或蟾蜍
吴刚或姮娥
偷走了太阳神的种子
只是 那一夜
已化作侏罗纪白垩纪的冰川
滑过流逝的星月
融融于今宵佳节
今晨起来
对镜理鬓
浮云已苍老
开窗眺远
芳草已瘦死
狷狂岁月
成为座中肴馔
席上笑谑
谁知今夕月
曾经照古人
太白星已挟那句诗偈
沉塘而去揽月而灭
使那一湖涟漪
顿然冰清玉洁
酴釄心事老
酩酊意相得
把盏问新月
抵掌输旧哲
问案上糖果
是何滋味是何贯籍
问碟中糕点
是何形态是何姓氏
一桌亲朋自天涯海角
共聚人生悲欢离合
只管觥筹交错
任他杯盘狼藉
今夕是何夕
昨夜是今夜
是团圆梦乡回
是握手别在即
(星都)1987.10.7.中秋节草1988.1.2.再稿
不归云2006.8.8.三稿2012.6.18.抄正
△此诗当年一挥而就，得意非常。掷笔后一时有堪比苏轼《水调歌头》的狷狂。但突然自觉最后一节很凌乱，便自丧志气，因而一直未完成。直到近年才基本理清头绪(最后一诗节略有增删)，可惜时世已迁！不知读者作何评价，幸得留言！
“酴釄心事老，酩酊意相得。把盏问新月，抵掌输旧哲。”为2006.8.8.新增诗节改成。原为：“酴釄心事老，酩酊意气高。把盏问新月，何如论古交。”
清 明 雨
——亡灵们的不死之歌
空谷里氤氲的那团紫雾
是我酝酿已久未及练就的帝王气象
生者啊，用我的精魂
点燃你征途的篝火吧
沟壑里汩滔的那股黄流
是我沸腾已久终于漫溢的英雄气血
生者啊，用我的血泪
写作你未来的誓言吧
你们没看见那些野玫瑰织成的花环
它们多么地苍白而灿烂呢
那是我生的烜赫的余光
那是我死的壮烈的旗幡
如此的浪漫而招展！
你们听不见静静的幽谷里
有不静的松涛和泉韵吗
那是我生前叱咤风云的余音
那是我死时怒吼运命的微息
如此地义勇而决然
那些树木茁壮花草葳蕤
是我的精血滋润喂养
那些泥泞山道坎坷红土
是我的肝脑涂地化成
生者啊
你若前行就要奋不顾身
似我的勇猛似我的果敢
作为弱者并无罪过
作为懦者才足以耻！
我不是用泥泞滞你征履
我不曾用野花迷你前途
我要你知生之艰难死之无为爱之痛苦！
生者啊
你若欲慰我之魂
请摘尝那清明果吧
尝尝我生前的汗水是咸是淡
品品我死时的血泪是苦是甜
不要因为甜淡而苦涩稍弃我！
举着杜鹃的火把
循着山洪的走势
你要开创出一条
荆 棘 路……
1988年清明前后初稿
2012年清明前二日抄
沉 默
沉默是现实堤坝封牢的岁月之河
沉默是不断摄取流行色的行道树
沉默是苍苍石壁上的泉涌
沉默是危危峭崖上的灵芝
沉默是纪念碑上没有故事的名字
沉默是无花果里不为人知的花朵
沉默是荒原上的足迹
沉默是沙漠里的植物
沉默是浩浩冰雪里冻红的手
沉默是茫茫太空中闪烁的星
沉默是无言之花但并非昙花
沉默是永恒的哀歌也是壮歌
沉默是唇缝之语言舌尖之飞唾
沉默是心底的呼唤大脑的思索
沉默是远山的黑云无声的闪电
沉默是蛰伏的生机种子的破土
沉默是阶前的雨丝春天的落叶
沉默是生命的足音死神的脚步
沉默是淼茫的大野飞掠的月影
沉默是浮动的地平冉冉的朝日
沉默是心湖的涟漪眼底的波澜
沉默是忍耐也是愤怒
沉默是毁灭也是创造
1989.3.8.∕6.29.
忽 思
——古寓新解
很久以来我一直在想
我就是那个掩耳盗铃的人
我就是那个掩面偷金的人
我就是那个守株待兔的人
我就是那个拔苗助长的人
我就是那个失斧疑邻的人
我就是那个刻舟求剑的人
我就是那个自相矛盾的人
我就是那个失马又得马得马又失马失马又得人的塞上老人
掩耳盗铃
只盗来恫吓的声音吗
掩面偷金
只偷来喝叱的责骂吗
守株待兔
只待来一只偷菜的老鼠吗
拔苗助长
只拔得些祸殃的根蘖吗
失斧疑邻
只落得邻居的厌怒和纠缠吗
刻舟求剑
只求得些无常的水文吗
自相矛盾
只矛盾着自嘲自弄的生意经吗
而失马非失得马非得只有人才是真正的宝器
人身之外别无长物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依
古人从不欺我辈也
那么
让我做那恫吓的声音呢
让我做那喝叱的责骂呢
让我做那偷吃的老鼠呢
让我做那蔫黄的稼苗呢
让我做那失窃的斧斤呢
让我做那失落的宝剑呢
让我做那矛盾的矛盾呢
那么
我若不去做那掩耳盗铃的人
我若不去做那掩面偷金的人
我若不去做那守株待兔的人
我若不去做那拔苗助长的人
我若不去做那刻舟求剑的人
我若不去做那自相矛盾的人
我若不去做那失马又得马得马又失马失马又得人的塞上老人
能不能
让我去做那那被盗的铃铛
让我去做那被偷的金子
让我去做那被守的树株
让我去做那被拔的秧苗
让我去做那被窃的斧斤
让我去做那无常的水文
让我去做那矛盾的矛盾
让我去做那出走的骏马或骏马走失的迷途呢
千万别去羡慕那个塞上老人
失马当然不是好事
得马不失人也不一定是好事
你总想去一一驯服它们
即使永远不会摔断腿骨
即使这个年代没人抓壮丁了
即使不用担心人或马去充当徭役了
也够呛的吧
想想还是那个买履的郑人稳重
(我差点把他给忘了)
还是他善于自度
既不以己度人
也勿需人来度己
但是可别像郑人那样健忘啊
总是忘了把自度之器带在身边
•郑 人•
1989.8.17.夜思18.晨起作
后现代时空：天空•田野•道路
飞 机 飞 过 田 野 上 空
飞机确实飞过来了
穿过那些好奇的人们的喧叫
其时我感到(——不是看到或听到)
它从容不迫地划过大气的魅力和风度
不仅仅它如雷而非如蜂的轰鸣是真实的
它像一头不可一世的巨鲸
喷一股自在的白雾
泄一路傲慢的银屑
漫不经心地吞噬掉它的航程
与此同时
天空痉挛着抚合它耀眼的不容忽视的伤口
我不知道
这一次又有多少人看到了飞机
但我看到
有许多眼睛像标签一样
粘贴住那具——活棺材
(我这样的比喻自己也觉得怪)
我没有像那些人一样
并不是认为抬头看飞机是件傻事
这多少证明我们童心未泯
但我一直在琢磨
飞机与我的距离
飞机与我的关系
并且在想 飞机为什么飞过我的上空
这头顶的上空是我的上空吗
飞机要飞到哪去
飞机要干什么去
那飞机知道下面有一群人在翘首企盼它吗
那飞机知道下面有一个人在为它伤脑筋吗
那飞机会给我或我们带来或带去什么吗
其实这一切思虑都是徒然的
我又想起了珍珠港和中途岛
想起了战争与和平
我感到周围的人正若有所失
似乎他们的希望又落空了
因为飞机从来就没打算留下什么
降落伞或糖果﹑压缩饼干什么的
或者标语、传单之类什么的
甚至(我想)
就是炸弹、饵雷之类什么的也有人想要
总比两手空空东张西望画饼充饥要好
可是飞机 越 飞 越 远
飞机越飞越远
人们的眼睛越瞪越圆越睁越大
飞机像一块云朵一样占据着一块明朗的天空
遮挡住一片阳光、远山、丛林
却不把甘霖降下来
人们只好像蜻蜓一样
在道路和村庄之间
在街道和胡同之间
奔 走 相 告
点 水 为 命
1990年春稿
2012年夏重抄
花生或拥有的另一种方式
两兄弟去做客
今冬下百呀百
——乡谚
一种诱人的奇香
从很近的地方传来
使我望着屋角的鼠洞而咬牙切齿
那里正有几只老鼠格嘣格嘣地做咀嚼之声
这些可恶的家伙曾在多少个深夜
把我从诗人梦里咬醒
我几纸箱的诗稿因为它们的频频光顾
而含垢忍辱忍气吞声
而门外是雨
雨中是正遭受洪水之灾的庄稼
那两个被我亲手送到大地的好兄弟
还摇着稚嫩的手臂呼喊着生存
比起它们我更显得卑微
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心中默默的祈祷
其实香味只是从邻居的厨房里传来
令人馋涎欲滴又令人暗暗发恨
唦唦滚豆的翻铲声令我意乱心烦
我的心中不断地翻弄着花生的若干种吃法
炒花生 炸花生 盐煮花生 花生油 花生酱 花生奶
花生糖 花生糕 花生饼 花生麸 ……
而我却不能越过一墙之隔去分享那一粒香脆(响脆)
朋友——这就是生活
而我仍然在想
为什么有人要拿好花生去换假花生油
而我们家则年年都把花生卖了再买猪油
好像我们不知道花生油要比猪油好吃又营养
为什么有人总要把花生收藏几年后再晒出来
那股霉味就像是故意兜弄她变质的节俭和富有
1990年5月3日稿
2012年5月5日抄
柏油路上的蝴蝶标本
餐馆 腿 站油加
发廊 廊发
酒家女人的大 腿 大的人女家酒
发廊 廊发
加油站 腿 馆餐
这是一个宁静的中午
宁静得超过我的想象
二级公路静静的地躺在那里
(给太阳烤得酥酥的)
像开放女性的一绺披肩发
(散发着一种奇特的芳香和灼人的诱惑)
和她肥胖而性感的大腿
麻木和习惯于期待于
司机(“饲鸡”)的青睐和光顾
我又看见了我心爱的蝴蝶
每天我都会在这附近与它相遇
(为此我对它有一种说不出的暧昧情结)
我看见它正津津有味地叮着一块酱紫色的东西
蝴蝶啊蝴蝶你装着不认识我啦
你是否厌倦了沾花惹草
也搞起同性恋来了
她(他？)怎么把自己的发稍(胡须？)也扎进去了
专注的神情俨然一个老夫子戴着老花镜
寻找花边新闻或桃色新闻的劲头
可它展开的翼翅多么像一张摊开的报纸
而它没有料到一辆大货车正飞驶而来
只那么轻轻地一压就把它轧成了标本
我甚至没有听见一丝嗞嗞的呼叫与挣扎
……这是一个宁静的中午
一只蝴蝶被一辆飞驶而来的卡车制成了标本
其时我正蹬着自行车从旁边擦肩而过
蝴蝶
我
货车
构成一个偶然(亦必然)的等腰三角形
如果我再倾斜几公分
我就不会是三角形的顶点而是底边了
(或者是三点成一线的一点)
我就会替代蝴蝶
成为大货车奸嫖和蹂躏的对象
我将成为一张血染的报纸而不仅仅是标本
而我的蝴蝶多么像一张摊开的报纸
我不用拾起它也读得一点不轻松
我没有隔在蝴蝶与货车之间
成为三点一线的一点
一定是她招展的风姿或变态的情结
影响了货车司机和我
蝴蝶啊蝴蝶
我该怎样感谢你的救命之恩呢
你那看似轻松的牺牲
将使我将来的人生比超载的货车还要沉重
不 是飞驶而来的货车
使我突然想到了老虎
(我因而急闪道旁
才与猛虎般的货车失之交臂
才得以苟免于难并继续在这世上苟且偷生)
众所周知 老虎的欲望
可不仅仅会把我制成标本
我还来不及去想“要是我被制成了标本
是不是将成为今天马路新闻的头版头条
蝴蝶啊你灿烂的死会不会
使我本来就不安稳的人生更充满危机
那么谁又能把老虎制成标本
老虎的标本肯定更斑斓多彩
(听说真正的老虎越来越稀罕了
人类正迫不及待地要把它们制成标本)
1994年元月15日稿
2012年5越6日重抄
归途与一只飞虫相遇
与一只飞虫相遇
这是世界上一件很平常的事件
平常得根本算不上事件
这种事件并不罕见虽然极为偶然
1990年4月15日中午过后的某个时间
在我从一个圩镇回家的途中
我就遭遇到这样一个事件
遭遇的方式是偶然的瞬间的冲击式的
其时我骑着自行车
车后驮着沉重的橘子等货物
有一个飞虫突然撞进了我的眼睛
使我蹴然一惊 车头一斜
整个地翻倒在马路上
后面的货物撒了一地
我慌张失措了几秒钟后
便去拾起那些散落的东西
我以最快的速度把它们一一归拢
又朝四周瞄了一遍
这时一只鲜红鲜红的……橘子撞入我的眼中
于是我猛然奔跑过去
而没有料到一部中巴正飞驰而来
它正好从我就要斜过的身子和伸出的手的空间冲过
我被一种粘稠的液体溅了一脸一嘴
我恍惚瞥见马路上一堆鲜红的血泊
我突然感到那就是自己的血
这时我听见前面撒下乘客们的轰笑声
他们幸灾乐祸地与不可一世的中巴扬长而去
他们就是我平日里的“上帝”
他们在我的摊前讨价还价挑三拣四
我不由自主地冲他们狠狠瞪了一眼
直到他们可恶的嘴脸被傲慢十足的车子带走
而我的眼睛很久都看不见任何东西
我又被车子卷起的一阵风中刮来的沙子所蒙蔽
陌生的虫豸啊
你为什么要这样痛击我
你不知道我早已不堪一击吗
或者你也是负着什么使命
赶赴遥远的目的地
你原本是要提醒我
“朋友，别忘了你的使命，
朋友，你可知什么是命运？”
或者你是在报复我
我曾经在某一天不经意地
碾死过你的同胞或情人
就像那部车子
若无其事地碾过我的橘子
1990.年5月11日稿
2012年5月6日重抄
内伤之一：水或雾
这个时刻
我就是必须忍受
忍受陶罐破裂的清脆
忍受烈火焚自内心的悲壮
忍受老树倒向大地的深沉
忍受落日辞别万物的决绝
一滴水散开
就不再有露珠的晶莹
就不再有玻璃的透明
就不再有玉器的纯粹
就不再有大海的深邃了吗？
这个时刻
我就是必须平静
平静地听午夜的月亮多么伤心
平静地看黎明前的黑暗有多少耐心
平静地等待一炉茶沸腾之后的结局
平静地思索一爿柴燃烧起来的原因
一团雾聚拢
就不再是迷惘的灵魂
就不再是浪漫的情怀
就不再是狂热的心声
就不再是音乐的氛围了么！
(洛韵)1990.8.8.
内伤之二：露或花
象一页书轻轻翻过
不经意掉落的一枚书签
被十里之外竹林里散步的人
伸 手 接 住
这时我左胁的某根肋骨也
隐 隐 作 痛
这时门外小径的一颗石子发出惨叫
那本来已走近我的人突然离去
临走向我的窗口投来
怀疑和 蔑视
就是那个人说
我不配去光顾那些鲜丽的脸
我不配去拥有那些烂漫心事
当少女们像蝴蝶一群从我身旁飞过
我就情不自禁地捏紧
我并非因为羞愧而悲愤的衣角
那些在这个世纪不再纯洁的笑容
使我为自己更可怕的虚荣
向 隅 独 泣
我不愿去想
昨夜有多少秘密坦然地
开放或痛苦地堕落
但我分明听见细雨下
礓礤的裂帛声
那背我而去的伊人
可曾知你依稀消逝的背影
使我的身心凝聚了破碎
使我在缥缈的梦境中趋向宁静和纯粹
如今我所有的伤口都在为你歌唱
天边的彩霞有多烂灿
这些黎明的铜号就有多嘹亮！
(洛韵)1992.7.25.
命 运
在辽阔的天空下
我蓬头垢面 筚路蓝缕
朝向一片黄土
你敢说 在不是命运吗
在斑斓的大地上
我郁郁寡欢 离群索居
深陷一角黑屋
你敢说 在不是命运吗
为什么要不是稼穑的人
来分配我的地里该种什么
为什么要不识之无的人
来管理我索借的图书
为什么女人们这是趾高气扬鲜鲜丽丽
为什么弄权者这是冠冕堂皇衣冠楚楚
为什么思辨者常常举步维艰四面楚歌
为什么无知者常常如鱼得水洋洋自诺
1991(？)11.14.
尘 世
瞧他们干得多好
把原来的林子烧了
种上粮食种上菜
还围起篱笆
篱笆外放几个鸡和一条狗
然后让炊烟袅袅狗吠狺狺
美其名曰“烟村四五家”
瞧 他们干的多漂亮
瞧他们干得多好
把原来的坟地挖了
种上树木种上花
还围了栅栏
栅栏内放一群鸽或几个娃娃
然后让风筝飘飘彩旗冉冉
美其名曰“欢乐的节日”
瞧 他们干得多漂亮
瞧他们干得多漂亮
没有围墙的地方有了围墙
堆尸骨的地方堆满了石头
没有路的地方也修起了路
荆棘漫天的地方已成了广场
瞧他们干得多漂亮
瞧 他们干得多好
打倒一个人然后再送进医院
食堂里也有了卫生间
动物园里有狮子也有鹿子
瞧 他们干得多漂亮
△ 此诗的语言格调乃仿效那些笨拙的古诗今译和外诗中译，当时觉得颇有别趣。
1990.1.1.draft
2012.3.14.recopied
面 对 一 张 白 纸
面前摊开的这张白纸
很白 很白
白得再也看不见一点别的什么
你看它厚
却没有那老妓女的脸皮厚
你看它薄
去照不见一个活人的影子
你说它大
很快可以揉得粉碎
你说它小
它似乎又无边无沿
无边无沿的 空白
空白 空白 空白
无 边 的 空 白
雪白 米白 奶白
纯白 洁白 苍白
巨 大
的
白 白
白 白 白
白 白
白 白
告诉我
什么都有
同时
什么都没有
白即是 空
空即是
白
是不是白
什么是白
世界上究竟是否存在白
脆弱的白 坚强的白
年轻的白 衰老的白
纯净的白 肮脏的白
一览无遗的白
一望无际的白
一马平川的白
一衣带水的白
一穷二白的白
白似乎有许多种类
多得让你分不清
青红皂白
白似乎根本就不存在
但纸是存在的
白纸似乎也是存在的
只是白纸肯定不只一种
我面前确实放着一张纸
一种所谓“白纸”的纸
我眼前摊开的这一张白纸
是这样地平展展地
没有褶皱 没有裂缝
没有声音 没有浪痕
果真那么平展吗
我分明看见群山如浪起伏跌宕
果真无声无息吗
我分明看见一群黑马从纸背杀来
果真那么纯粹吗
我分明瞥见某种污秽不堪的东西
这张纸
该用来书写
还是包装
是擦屁股或者月经
是抹血迹或者泪渍
是抚沉垢
还是伤疤
我不知道
我该书写
还是阅读
我却差点忘了纸的那些重要的用途
纸可以用来制造货币和商标
一种标识就能炙手可热
一种标识就能以假乱真
我面前摊开的这张纸
让我久久地感动和沉醉
仅仅因为它的白
除开白还是 白
白得让我看不见任何颜色
白究竟算不算一种颜色
世界上是否真存在颜色
而那些白色或无色的露水
又如何折射出
赤 橙 黄 绿 青 蓝 紫
而我现在只为一张白纸的白泪流不止
我一不小心就用笔墨玷污了它
使我再也弄不清
是它单薄无私
是我厚颜无耻
我该继续不停地书写和阅读
才对得起这白的纸和纸的白
但我突然看见这纸映出了我文字的苍白
使我黯然神伤之后悲愤填膺
干脆撕破和揭穿这纸上和纸背最好的秘密
纸破裂的声音是不是世上最悦耳的
比处女膜破裂的声音还好听
揭穿一张纸是不是最好受的感觉
比杀人和被杀都好受多了
我面前摊开的这一张白纸
我不知道它还配不配称作白纸
它却仍然白得耀眼
白得暗淡
白得一塌糊涂
白得让人心寒胆战
使我弄不清它到底还是不是纸了
只有写一首疲惫而无奈自信而疯狂的后现代诗
这一次我是否能借助这张白纸
找到新的突破口呢
1997.4.15.draft
2012.5.5.recopied
铁 的 叙 述
•河西不归云•
一张布告前
一群人在围观
他们交头接耳 凝眉吐舌
咋咋呼呼 形形色色
但有一种神态是一样的
这是铁的事实
与我毫不相涉
一个卖铁器的人
也来到他们中间
没有人注意到他
左手一把镰刀
右手一把菜刀
正喜形于色
临走 卖铁器的人扔下一句冷冷的话
天下脖根脆如蔗
脑袋掉了碗大个疤
并挥了挥手中的那弯冷月
于是他同铁器一起
回到自己的家中
安然无恙 藏器待时
1999.4.3.
△作者致意：这是我写诗至今最得意的一首，不知读者意下如何？
永恒的闪电（河西闪电十三行诗选辑）
雪——霜
——弟罹车祸猝亡，痛不欲生
天空的巨镬刮破脚心
群山扬勺炒雨烹云
秀发三千烘成煎饼
一截瘦骨刺破朱门
何处断枝掷落通衢
使一条河骤然枯竭
塘坳之鱼 生已瞠目赬尾
一死而何其苍白
荷花呀荷花
该深入还是逃出 那泥淖
高陂之柳迎风狂笑
路畔丑石碎我嚎啕
幽篁飞箨打不动纤草
1995.9,26.—1996.5.7.
问 秋
秋 这是怎样的年程
我们种瓜得瓜 种豆得豆
地里就差没种下真金
秋 我是不是有病
卖膏药的用一种雾试我
哪个部位都起红印
秋 菜怎么不洗干净
锅里一捞一把沙子
不放盐也让人寒(咸)心
秋 可听见母鸡打鸣
麻雀与燕子也难觅踪影
孩子们的啼哭声再吵不醒黎明
今晚还做爱吗 秋
1998.3.
镜 子
皇帝在试穿他的新衣
大海在埋葬世界的秘密
阳光从针叶林中穿过
穷人的破屋也被照亮
哥伦布从地球的那边回来
桅杆上系着阿兹台克的太阳
伽利略从他的天文望远镜走下
布鲁诺在火刑场捧读他的圣经
新德里大街游行着反核试人群
苏格兰草原滚动着克隆羊云
罗布泊 罗布泊
昨天的古楼兰
今天的彭加木
（或今天的石油城2006想改成这一式）
△《镜子》一诗是我个人认为“闪电十三行”里写得最精练的一首。并自我觉得放在后现代的任何诗歌选本中也当之无愧。不知读者意下如何？我将在稍后发表自己当年的写作后记和自我批评,谢谢关注！
1998.7.10.
夕•群山
亘古的蛙鸣之上群峰涌动
我的血渐渐枯竭头发渐渐黯淡
太阳把灿烂归还给迢递星汉
我空疏的诗行让给野草和秋岚
远处的危楼里仙女们飘下
白云般的胳臂倾倒尘世的灯盏
哲人啊 在这个世纪末的夜晚
我该怎样重新开始把眼泪擦干
白房子白房子 厕所和医院
使我看不见道路和时间
光荣和梦想被囱烟遮断
群山啊群山 群山啊群山
什么时候我又来到你们中间
1999.9—10.
经 典
旷古的河床 曾几何时
先哲们的头颅使我低下头颅
石头啊 你一再的缄默
使我心如刀割 满腔愤怒
洪水的猛兽 猛兽的洪水
历史啊 何不让我一一目睹
而我的叶子 今生今世
你只有流浪街头或 空谷
还要等多久 我才能去到那
繁华的集市 并亲手
将那些陶罐 一 一 摔 破
悠远的群山 我的呼喊和
你苍苍白发之后会是什么？
1999.11.11.
雁 字
那面墙上漏掉的瓷板格子
和脚手架上那工人欲飞的身子
整幢大楼不可一世的样子
和它投在大地上的硕大的影子
行道树上秀色可餐的果子
和一个孩子垂涎欲滴的舌子
紧急刹车的汽车轮子
和被惊呼喊住的步子
我伸向大山的目光的梯子
和大河甩向我的时光的鞭子
上个世纪的那场雨中的燕子
和我新居的屋檐和门外的椅子
我的诗和我一起被一行雁字打湿
2000.3.—5.22.
罟 者
抓把松针抛向半空
送趟渔汛给黎明的河口
嘴衔蕨草问川流
君知命否 君安命否
小贩把秤杆扬得高高
见好就收 趁早溜走
稻草人招摇过市
满嘴鸟语 叽哩啁啾
甲壳虫泻下一个尤物
害街旁梧桐连连咳嗽
高架灯腰杆挺直
矮脚屋肚皮鼓突
一路菜色 绿肥红瘦
1999.10.11.
化 石
鱼在大海中哭泣
你看不见它的泪
沧波浩荡 自由自在
它醉死在一朵浪花的吻里
树在夕光中多安详
你未知哪一枚叶最黄
谁的纤手 掩住颓颜
并为故人的秋色鼓掌
风在旷野中吼叫我名字
心在天空中寻觅他的家
村前池塘 陨星坠落
跳出了一个 古代的
青 蛙
1994.3.8.—200.3.2.
诗 人
鼠穴里走出的诗人猫眼看人群
满街卖鼠药的齐声喊打
于是打出了灵感打出了忧愤
打出了“众人皆醉唯我独醒”
于是诗人良心发现忽发奇想
干脆弄一作坊批发格言集锦
闹街上行人亦哼哼唧唧无病呻吟
卫生局的头儿们也摸不着头脑
最后以未经许可以假药论处
禁止出售要不就申请专利要不
就等上一万年或回到中世纪
诗人不得不再次躲进阁楼避雨
不料躲进唐朝杜甫的秋风茅屋
2000.5.25.续写1998.旧作
淡 远
时钟上暂停的心跳
接活一个休克的灵魂
荧屏上闪烁的舞影
灼伤我专注的眼神
窗外飘逝的落叶
使我枯槁和蒙尘
旷野无言的稻草人
教我进入真正的宁静
比空气稀薄的琅琅书声
让我心生敬畏 怀念又憧憬
噪音中闯入的纠纠鸟鸣
衔走了我的岁月和梦境
坠落于没有季节的黯黯丛林
2006.10.6.
魔 术 师
他在逼一条蛇穿过针眼
他在炫耀闪电的项链
他在引一条鱼穿过空气
差点窒息了那些花的娇喘
一条河被舞成了呼啦圈
一串火腾跃于喉头舌尖
他不断扔下催眠的钥匙
观众的眉头是解不开的锁
他举起算盘和纸牌手舞足蹈
终于绊倒在掌声编织的绳套
魔术师被自己的魔术风魔
障眼法被一场白日梦揭穿
再高的演技也不能将人间偷换
2006.10.18.
天 使
——读“女子十二乐坊”
整整十二匹媚惑的火狐
让绝望的驼队生机重现
流云般自由的异邦人
蜃景中觐见了龟兹汗
疏勒河蹁跹起戈壁滩
敦煌月温润了鸣沙山
礼佛的僧人停止了膜拜
行吟的诗人忘记了咏叹
耿耿尘凡的十二飞天
天国的琶音轧过喧阗的人籁
十二柄古剑同时掷向后现代
我生命的琴键获得金属的质感
舒爽的魂魄于瞬间进入未来
2006.11.19.—20.
悔 悟
一只刚爬上果树的猴子
树下是盘恒不去的俄虎
是飞速旋转的电锯
是熊熊燃烧的烈火
一只刚完成网罗的蜘蛛
俘获了众多的蚊蠓果腹
可惜已不能突围出自己
饱餐之后仍然是死路
一个攀岩的高手
上不着青天 下仅临深谷
遥望人间烟火
是悲天悯人 是自我凄恻
事物的中心和高处易断送归途
2007.5.22.
雪
在这个宁静的夜晚
你奋笔疾书 披肝沥胆
想表白什么
你肝脑涂地 皓发三千
为了不辜负谁
但是 你似乎看见
那些相爱的人们
把手握得更紧了
那些真诚的心灵
融化了世上所有的坚冰
那些无私的祝祷
涤荡着人间
一切的灰尘
1992.2.14.draft
△注：此诗曾或鲁迅文学院评论家张晓锋先生好评
苦 竹
——拟画并自况
不知是哪一场雪后
催生了我这株苦竹
没有菰蒲野菊的拥挽
没有别鹤闲云来栖
只有满目的嶙峋和狰狞
只有纷弥的祁寒
尽管忧郁的苦雾总是纠缠我
使我长一节筋骨便长一节痛楚
然而岁月的风霜
从未改变我奋然向上的渴望
我长一节悲愤便长一节狂傲
刺破彤云揭露青天的长竿
昭示我的胆识
揉碎顽石抓牢水土的虬根
凝聚我的意志
一节节血泪便是一节节魂魄
风暴来摧撼我雨雪来折磨我
我自岿然不动如怒海中的桅帆
我自坚忍不拔如哀兵中的旌旆
我在凄凉肃杀的秋风中
演出拔剑起蒿莱的故事
1989.1.5.draft
△注：此诗在2006年作者参加中国作家协会鲁迅文学院函授培训时送交的习作中得到资深编辑和专栏评论家张晓峰先生的高度评价。
藻 类
天空隐晦时
你在水底下灿烂
天空晴朗时
你在水底下凄惨
因为你逃避的那个世界的污浊
你映衬的这个世界便无比清澈
没有谁来关心你的繁荣与枯朽
穿透力很强的阳光爱不及你的家族
只有些鱼类跟你嚼嚼舌根咬咬耳朵
亲热中你以身心殉了那茫然的盼顾
你故自悠闲从不愿离开水
1988年春节后初八稿
*** 此诗曾获鲁迅文学院评论家张晓锋先生好评。
风 筝
偷来云霓的色彩
风便来打扮你的命运
游子啊 莫再唱那无根柢的歌
任缤纷的思绪随处漂泊
在颠踬中晕眩
在摇曳中坠落
你又何苦作那自然的韵脚
步步追寻雨脚的芳踪
在天庭的走廊
踏响雷阵踩破云垒
殊不知你心弦失重之时
就是你征帆倾颓之日
而你还自以为是
庄周的蝴蝶
在一个黄昏泄露了天机
你是古觋的蜈蚣
剪穿过美女蛇的诱惑
但你又是自己的魔鬼
在亢奋中走向沦没
就在发现那团绿焰的时刻
你的梦即被焚毁
你的痛楚参差你的酲醉狼藉
你才悔悟当初何苦攀那高枝
多少眷念多少牵挂
都委弃于地
不 可 收 拾
你犹有胸壑纵横乎
1988.2.14.draft
海
——西德尼•谢尔顿《滴血钻石》读后
在那遥远的异域
永无休止起伏着的亘古的沧波
是一种什么力量
在驱使着它那强劲的脉搏
它又是用什么力量
这样无休止地鞭笞着
古老的天空和流逝的星月
——然而它就是在这种永久的不安中
呼吸 斗争 生存着
它似乎永远地嘲笑着天空
那些变幻风云盲目的摹仿显得多么稚拙
它更蔑视天空的那种
不可一世的压迫和统治的威势
——然而它又似乎怀着由来已久的忧愤
使它的气魄永远带着悲壮乃至恐怖
多少世纪以来
它的喜怒无常的性格
曾多少次塑造和影响着天空的气候
曾演绎出多少悲欢离合的故事
——大海就是这样
它一边操纵着天空的气候
而它的风度也受着天空的拘束
1992.Jan.5.draft
***此诗获鲁迅文学院评论家张晓锋先生好评。
鹰
在我们这个地方
极少看到的
——我不习惯把它称作“鸟”
在我生命中
极少关注的
——我不轻易把它列入“事物”
即使加上“非凡”一词
只是 当我想到写一组
关于我《生命中敬畏的事物》时
我才突然想到它
这个使我生命处于角落
处于不平衡状态而长期保持低调的
鹰
记得小时候
它出现最多的处所就是天空
它使天空更像天空！
有时它也出现在悬崖绝壁
使悬崖绝壁更巍巍乎神气！
有时它出现在苍松的枝头
我似乎听见苍松也发出了呻吟！
然而它有一种最常见的飞行姿态
人们称之为“盘旋”或“翱翔”
使池塘的清波也泛起涟漪
使村庄的炊烟也扭曲
使地上的农人丢了农具奔走相告
使孩子们象鸡鸭遇见盗贼般
四 处 躲 藏
而今它出现在天空的时候越来越少
这并非因为地上的人们
越来越关心种养这种古老的田园生活
它不屑于越来越司空见惯的盗贼行径
它害怕听见“贼喊捉贼”的怪叫声
苍鹰的力量可以使蛇蝎们畏惧和躲藏
却未能使蛇蝎们收敛疯狂的毒信子
此刻我的脑海里出现这样一组意象
烈日下的苍鹰
沙滩上的车夫
苍鹰的神气足以叼起一部车辆
车夫古铜色的脊梁
却使苍鹰不敢投下它
俯视大地的
目光
1992.July 23.draft
宿 命 的 侏 儒
——“侏儒超短诗”一束
四 行 诗
( 侏 儒 绝 句 )
一
没有一道门从夜与昼的缝罅闪开
让我从焦灼中悄悄返回昨天
我只有在抄袭别人的火光中辉煌
我只有在别人妒忌的烈焰中烂漫
二
死水上的浮沤已无计漂泊
何苦艳羡萍芰也随波涌入大海
沧沫揉圆了顽石抚皱了礁屿
河水汤汤谁得见前世涉过的浪声
三
再没有一把嫩草擦我青青容颜草已枯黄
再没有一片枫叶缀我红红心事叶已憔悴
我只有在春水漾漾的河心小洲
看着自己邓世昌旗舰般地沉沦
四
失去思想的头颅倚弱柳成斜阳
胳膊洒尽了水分晚风中正好点作火把
脚印落处便是桨声灯影吗
星星结满棕榈却苦了仲夏夜之梦
1989.11.20.
九 行 诗
一
一万年了吧
我们保存着这堆火种
瞧洞壁已粗糙得有了裂缝
因为时时相拥脸才未生苔藓
我们却看得见彼此鼻尖上的灰
等我们把这双手也烤着吃了
等我们再也找不到一节枯枝
等我们的心也烘成了干柴就
破 门 而 去
二
有许多姿势我们很快就放弃了
譬如俯身拾起一枚螺钉
譬如扶一个盲人过马路
譬如投一枚硬币给耍猴人
譬如找一张冷板凳试试我们能坐多久
谁也不曾试图握住过火焰
哪怕一瞬间 只有
尸布以下皮囊以上的某种东西才永远
跃 跃 欲 试
三
有几种表情我们总做不好
当陌生女人主动帮我们时
当一条狗不由自主向我们摇尾巴时
当别人拿着证据和酒盅上门时
当墙上的钟突然停止摆动而我们恰好在场时
是的 我们曾无数次自己动手
揩干脸上的唾沫星子
但我们从来没有掩饰过因为贪婪而坚持的
满 脸 菜 色
四
寂寞。无边的寂寞。
你说我可以跟自己捉迷藏
你说我可以读读那蛛网上的文字
你说我可以跟老屋的壁虎攀谈
你说我可以跟古老的床第扳手腕
而你不知我此刻是走在大街上
周围有那么多的人将我前护后拥
并推向一个口含荔枝的少女要我
唱 首 歌 吧
1989.11.13.
|
发表于 2017-5-7 10:01
收藏
分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