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剑出鞘（11-17）

扬剑出鞘

扬剑出鞘（11-17）


（011）照相

村里免费照相
可以根据需要选背景
有的选长城
有的选故宫
有的选上海的东方明珠
还有的选
珠穆朗玛峰

叔叔在云南
当过兵。选天安门城楼
与毛主席，站在一起
他穿西装，打领带
身板挺直，脸色发红
他说，当时
有点紧张

他问我，照得怎么样
相框二十五元呢
我认真端详
看着他沧桑的面容，勉强的笑意
想到他大半辈子的打工生涯
不敢再犹豫，连声说
好，不错

他松了一口气
我也松了一口气


（012）清明

刚下车
树上的喜鹊开口叫了几声
已经返青的麦苗环涌着坟地
坟地上的小花
踮着脚。妈妈，我来了

山坡上黑黝黝的树木刚刚生出嫩绿
弥漫的清香里
咱家的牛撒腿飞奔，十岁的我还在欢跑
河沟里还回响着棒槌捶衣的声音
妈妈，你站起身喊我回家

今天，天气同样很好
你们爱吃的东西，我带来很多
家乡两座高高的大山之间
一朵白云，漫游过来
妈妈，你和爸爸降落吧

那两座高山是不是两座大佛
湛蓝的天空溢满
清亮的光芒，抚摸村庄
抚摸坟地。我们一家人，席地而坐
内心一片清明


(013)春 雨

鸟一声声地叫
一声比一声圆润，有清幽的气象
地上湿漉漉的

那几棵杏树不再疯闹
绿叶下，两个圆圆的小青杏
偎依一起。静默无声
一阵风。两个圆圆的小青杏
挨得更紧，卧在透明的
绿意里。轻轻颤抖
细细的绒毛有点弯，举着
水珠粉。晶莹欲滴
不敢轻轻呼吸

鸟音悠长，天空苍茫
云层滚滚向西。一闪
露出几丝金光




(014)  相惜

他们十二人，十二支枪，八条狗
你被盯上，被围，被追，被堵，被截
上仙姑顶，只有一条路。开枪不止十二次
你被分割二十份。人狗平等

拳头大的一块肉，在我面前
腥味浓重。一股英雄之气
有獠牙，有钢针一样的鬃毛
有雷霆一般的吼声

这块肉，曾疾速飞奔
黑色的闪电。他们心惊胆颤
有人伤了胳膊，有人拐了腿脚
谈起你，他们后怕，庆幸

他们吃你的肉，粗糙，腥臊。我神情庄严
但愿，一生有獠牙，有钢针一样的鬃毛
有雷霆一般的吼声。就是被杀
也得有十二人，十二支枪，八条狗



（015）晚上榨取果汁


果汁。日月酝酿。
大地岁月的肉体里，酸酸甜甜的音符。
深入一种内心。初恋情怀。

晚上。榨取果汁吧。
八岁的儿子，喊——yes，果汁万岁！
妻子微微一笑。果汁万岁。

听，月亮的钟声。
风，轻摇着一种黑甜的梦。



（016）读《西游记》
                    
之一

读着，读着
我就像那个唐僧
妖怪们捆我，也捆他
蒸我，也蒸他
油炸我，也油炸他
我早已死过一千次
他一次也没事

关键时刻，我也想喊，徒弟呀
可身边空无一人

之二

取经路上
唐僧最拿手的是念紧箍咒
可是每次，他都念错了
痛得悟空死去活来

当悟空要棒杀那些
大仙身边下界的妖魔时
大仙就出现了
包括菩萨

妖怪
终究吃了很多人
地上的妖怪，悟空一棒打死
天上下界的妖魔，往往是主犯
悟空也没办法

如来佛祖
你，怎么看

之三

取经之后
斗战圣佛的封号
悟空不在意。悟空最高兴的是
头上的金箍消失了

最让玉帝高兴的是
孙悟空成佛后不再反天庭了
下一次盛会宴请的规则
得改一改
像孙悟空这样的
要特邀

之四

斜月三星洞里的
菩提祖师，松了一口气
弟子悟空成佛后
他就没有麻烦了
如来的法力和他相比
不相上下，关键是
如来身旁那么多所谓的大仙
他胜算不多

如来肯定知道
孙悟空的底细
如来不说，还是给他面子的
悟空弟子也没给他丢脸
他们也怯他，怵他
那就相安无事吧

之五

如来佛祖也念旧
惦记着第十次转世的徒弟
——金蝉子
菩提祖师放下了
与悟空弟子
两不相欠

之六

想起
当美猴王，当齐天大圣的日子
悟空很是陶醉
真是清闲自在啊

想起
斜月三星洞的日子
无父无母的悟空
幸福得
直淌眼泪

想起取经的日子
头痛欲裂
跳跃打滚
师父啊，悟空真难

成佛后
天底下还有那么多妖怪
什么时候下去
你们不要递条子，打招呼

之七

历经九九八十一难
运回来那么多经书
怎么也阻止不住安史之乱
更阻止不了
黄巢杀进长安

石壕村里的眼泪
在经书之外
长安城的鲜血
在经书之外



（017）父亲

星期天早上
十一岁的儿子来书房，轻轻开门
轻轻拿开我的胳膊
轻轻掀开我的被子
和我并排，呼吸慢慢均匀
我忍住，没有吼他
再停一段时间，上初中，想让他来
他也不来了。这样一想
心里开始热乎起来

墙上相框里的父亲
可能有点羡慕。我小时候就沒钻过
他的被窝，和他肩并肩
男子汉一样，一起打呼噜
父亲，可能你去世的早，我还
没来得及那样做
转过身，我轻轻地把儿子
搂在怀里

白翁

生活写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