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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托乡村资源 抒写女性性灵
——薄小凉的诗再考察
张无为
“发现”栏目从对“一首诗的网络研讨会”，改为“一个诗人的网络研讨会”，一如小吃改大餐，的确使能参与评论者更全面地认识、解读被推荐的诗人及其作品。不过，由于我近来事务繁杂，只能在忙碌中挤时间阅读，才迟迟赶写出一些感受与思考。
薄小凉的诗在201年4月19日《诗歌周刊》第155期曾被“特别推荐”过5首，推荐语是：（她的诗）令人一读即感到意外惊喜。她的书写对象，诗情着眼点比较宽泛，构思理路总有独特亮点，手法也不拘一格，包括语言亦能在口语与书面语之间自如游弋。在她的诗中，既有小情景也有历史、文化的渗透，更有个人化诗性体验，因而显示出属于自己的诗歌韵致。
此后，她一直活跃在流派网论坛，诗也多次在周刊发表。本次一口气选出她的65首，本身已显示出她在这两年以来诗写的前行步履。更重要的是，通过这些诗，我们会有新“发现”，即她的诗歌写作发展比较稳健，并且风格特点也愈来愈鲜明。
“心若净美，万物如画皆入诗。”这是薄小凉两年前的诗观。通过阅读目前这些诗，我进一步发现，她的诗写视野越发宽泛自如，主体追求基于个性化“净美”又有所拓展。就此，可以进一步概括为“精灵般信手抒发性灵”。因为她的确能以机智和聪颖书写，一颦一笑皆显示个性情怀，每个举动都是本真性情。虽然这些诗明显可以大体分出几种类型，各自有风格侧重，但总体而言万变不离其宗，而且薄荷般清凉一如其名，这是本次阅读的总体感觉。
其中特色最突出、分量也相对偏重的是诗中鲜明的女性符号，特别是本色为主的 “小女子”自我可谓自然随性。在这里，传统与现代对作者而言彼此似乎浑然互促丝毫没有抵牾。在“小女子”身上应该是小资、时尚、女性固有秉性与选择策略的生成体。特别是那些表现女性身份、诉求爱与情的作品，体验独特，作者并不回避欲，但处理得干净而有韵致。读者从中能时时处处可见一位或隐或显的女子，机智却调皮，爽利而不失委婉。当然说到底是作者精明，才经营文本到灵动处。
《二月，二月》是两年前的诗，现在重读，依然气息扑面，韵味不减。因为二月花在作者笔下不仅大有别致（如“狐媚子”），并且能够被写透（“要么半遮面/要么羞掩门/不正经香/不使劲红”），而最后以“急死个人”反复两次收束既深化到对观花者的心理，又干净利落。这里的花显然不止是花，因此该诗实际表达的是社会中两类人之间的比照，是生命方式及性格的不同色彩展现。虽然有“我”对人际之间磊落透明的希冀，但却不存在什么怪罪之意。《乞巧词》《花月夜》《隔宿香》《爱情的美妙就在于沦陷而不自知》《说到爱这个词》《我爱你，大叔》等是直接表达女性诉求，而《枕上词》则从反面体现出一种巧妙的拒绝。无论是正面还是反面，均系女性本色的“精灵般抒发性灵”之作，诸种爱欲方式，个中包含着作者的个性思考、处事策略与生命感悟。
其次，依托乡村资源，提炼身边日常见闻，无论是自身体验还是关注他者，都是乡村情结与底层生命状态。其中有关注亲人的如《我的父母亲》《不说话的，都在给予》“父亲的一生/和水井一样沉默/和明月一样寡言”，还有《她》等，甚至小狗也作为家庭成员如《毛毛》；亲情表达在作者笔下同样个性十足。有的关注其他村民，《装卸工》《底层》《打工回来的老人家》等，她凝视最多的依然是女性，如《杏花》“被一个憨憨的丑男人锁屋里摁床上……他为你做饭，穿衣/买簪子，绫罗/为他生上十对八双小儿女/也不把你放过”……明显是对女性地位与命运关切；还有《两个拾破烂的老大娘》《关于结扎》《捡回来一个瘦弱的女娃儿》等，在深处均有惺惺相惜的感觉。还有站在更高视角俯瞰般关注整个草根社会的，如《玉米》《在乡下》。这些诗大体可以让读者领略的中国农村现实及农民的生活窘境。而且，乡村特色、人际交往及地域性格均鲜活生动，特别是草根阶层在艰难时世令人纠结的存在样态，因此可见写作者主体性于其中所发挥的作用。
此外，薄小凉也有一些从文化层面体验诗性的作品。如《金瓶梅》《民国》《布考斯基》《山海经》《后庭花》等。明显比前面的诗写强化了历史感与文化底蕴。恕不在此具体分析。于此可见作者的诗写新路。虽然此类作品似千人挤独木桥，但他依然能够找到属于自己的诗写路径，这已经难得。当然，在此向度，发展的看见是广阔的。
薄小凉的诗歌感觉已经很好，从文本结构中可以看出她比较自如的诗写，特别是对语言的有制掌控与拿捏。还有擅于灵动的叙事性书写，及诗性语句的运用等均难能可贵。如果时间允许，都有必要进一步展开，相信薄小凉的诗对流派网会员来说是有启示意义的。预祝她再接再厉！
2017年5月13日10:29:47匆草
附：薄小凉诗歌（部分）
乞巧词
达达。今晚山崩地裂，暴雪肆虐
我只有一条活路：你的被窝
暖我
烧我
今生啊，小妇人我只勇敢过两次
一是断了脐带
二是从了你。嚯
你看这飞天的燕燕，鹣鹣，尘世那么美
值得我一哭再哭
西瓜灯暗了，我们早些安歇
你要抱紧哝，奴打小怕黑
你要轻些些
花月夜
芙蓉果子一样的夜色，我独爱这
舌尖尖上的一点
从甜到酸，从酸到咸
好姻缘，恶姻缘
我有七卦上上签和七卦下下签
那人自称君子
那人风度翩翩
那人食古不化食不求甘食马留肝
那人道袍一挥：去吧，小小，去往人生的最低处
切。当我爬不上你的床吗
我爱上你的硬度
刚好挠我的痒痒。花月夜
熏香被，蒸肉丸
你不来，不睡
你若来，无眠
枕上词
“陪我”，
你轻薄，放肆
压上来。花幔，豆枕
我最好看的
部分，纹一朵扬州伞
你流着泪问
爱我么，爱我么，爱我么
大叔。我饿了
裙子皱了。我
来那个了
杏花
要生出多少枝蔓和祸端
你才肯老实
悄悄的脸红和甜蜜不好吗
被一个憨憨的丑男人锁屋里摁床上
大门都不许迈出去
他为你做饭，穿衣
买簪子，绫罗
为他生上十对八双小儿女
也不把你放过
那个喜欢追着布谷鸟的幺女长得最俊
像小时候的你
尚不会折磨人
二月，二月
都是些嫩芽子，花苞子
清清浅浅的，隐隐约约的，躲躲闪闪的
这些个狐媚子
要么半遮面
要么羞掩门
不正经香
不使劲红
急死个人
急死个人
玉米
有多少人的一生
都高不过一棵玉米
这土生土长的粮食
果实可做玉米糊，玉米饼
被掰空了，撂倒了
身体还可烧火，煮饭，取暖
烧成灰后，还能做肥料，又留下种子
被人类无尽的索取，掠夺，享用
而我们，抱着玉米生，抱着玉米死
临了，还咒骂，怨毒，怀恨：
不公啊不公
不甘啊不甘
在乡下
抬头是青山，雨露，柿果
低头是豆角，玉米，青瓜，棉花
没有人比一个乡下人
与恩德挨的如此之近
在乡下
每一户人家都供奉着观音
财神，门神，灶神
这些最虔诚的信徒，最近土地
所以最懂得给予，俯首，感恩
不说话的，都在给予
牛栏，马厮，羊圈
鸡窝，鸭棚，草垛，申椒，团花
父亲和它们，毗邻而居
父亲的一生
和水井一样沉默
和明月一样寡言
金瓶梅
红肚兜扯了，腿儿压着腿儿，来
我们制造一些声响，一些烧情疤，一些毒酒
只取彼此性命。雪檐下，窗格中
恁些个挣脱了花枝的花儿，细月里回眸
我爱他们身上的叛逆和兽性
有谁敢活成自己
活成离玄的箭，活成一堆堆雨冢
挽歌，白绫，大悲咒 ，只有活过一世的人
受得起这一哭二拜三跪。末路穷时
蓬蒿无人
只有擦粉的女鬼，还会回来
香盒里，秋千上
唱儿笑儿吃酒儿
江山给英雄，绮罗为美人
我只要这断魂的铡刀和摇晃的良夜
达达，你介意我把荔枝分给旁人吃么
不许你说话
爱情的美妙就在于沦陷而不自知
哭得厉害就打滚，撒泼，累了
昏睡，梦里也怨你，恨你
报复你的方式
就是伤害自己，伤害自己的方式就是一再的错怪你
疏离你，不承认
已经开始
你总是微笑着听我歪曲事实
穿着修士的长袍，谦恭，着急
爱情的美妙就在于沦陷而不自知
百般折磨我的是嫉妒
而你吻我的时候
我还长着刺
底层
低于草芥，蝼蚁的是
蚯蚓
与亡灵同穴
抱根茎而眠
近地火，源水
怀灵气，鬼气，生气
食腐物，嚼烂泥，松块垒，动江山
无骨无色无相丑极
忍刀斩之痛
受苦寒之刑
只在断裂时
扭曲
一下
下
皇帝开心的时候称它为百姓
皇帝暴虐的时候称它为贱民
青衫集
他一定是善饮的
但只浅醉，微醺
他的绿栅栏一定是最矮的
但木门是闭着的，灯是开着的
他常常若有所思。但当他观望我时
我一定是慌乱的：
他有一双狡黠的眼睛，并
俯下身来
我以为他要吻我
他只是迷人的
一笑。背过去的手
拿着一枝小桃花，也不是
给我的
气死啦，气死啦
这世上还有什么比男人
更可爱，更可恨
可我爱着他们
可恨的那一部分
后庭花
多么坚固的江山
都禁不住她一小口香风——呼地，散了
皇帝杀的杀，逃的逃，软禁的软禁
而她，在一朝又一朝的唾沫里爬起来
理好水鬓，红裙
大人说：升堂，问罪，斩无赦
妖说：歇了吧，达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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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7-5-13 10: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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