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有些树皮汗涔涔地跌落
总有些树皮汗涔涔地跌落
总是在盆地里走失。空旷的睡眠
是一场拉锯战
所有的风都醒来,立在枯枝的彼端
灌木蛇一般涌现至腰身,月亮
横卧在铁轨上,火车是男高音
地球摇摇颤颤。外婆的手
拍打熟睡的午夜
必须是寂静地跌落,蛰伏的
被唤醒,坚硬的被解构
所以一切柔软的都被裸露,汗涔涔地
在驼背的六号楼处准时签到
老花眼镜,童年的昏灯
时间的翻译者在远处瞭望
有些树皮跌落,空间里的数声叹嘘
夜晚的街道门户紧闭
夜晚的街道推开了一扇窗
▎有一条河流梦见了我两次
——关于玉带河或者其他
有一条河流梦见了我两次。如此热闹地梦见,你说
夜晚渗下了你的地板,或者在某些隔间里游荡
所以梦从你湿润的黑白键里打捞出我,接着
沥干成一个名字,并放置在旱灾里,所有的笔画
都深陷于这醒来前的泅渡与干渴之中
噢,你莫把春水倾将在我的嘴里
绿色的泡沫淹没我们,而宇宙是漂浮于头顶的一只蚂蚁
词语在此溺水,风琴在此溺水。这梦中的
月亮如此疲倦,发条也有些松了
但是有工厂在你的身体里颤动,滴滴答答
你在时针第二次贴上分针的时刻再次梦见了我
你说那些稚嫩的歌声可以更低
低过杨柳岸,低过桃花潭,直到低过于脚趾。我们在梦中
完成一斤薄云与二两清风的买卖
所以不怕立刻地死去,因为
因为我在这河流里活了两次
▎低速
甚至没有对话者,我们
把肉体沉潜入肉体
正如那扇总是轰鸣的春天的螺旋桨
想在这低速的飞行中寻见到一些
尖叫的桃花的落水
没有刀斧手埋伏的战争
没有风铃突响的、言语的着床
大地上滋茂着蒙太奇的剪子
于是剪去时间、指南针、甚至是某些惊叹
直到谜群里站出几条宽宽窄窄的巷子
咿咿呀呀、紧攥着命名的镍币
我们向深处远远地抛投
在桃花的第五次转世,我们学会命题
“写作:第三人称的我在梦醒前的分娩”
▎关于日出的一次目击事件
这赤裸的悬念!你的身体是多义性的苹果
沉稳睡眠的一半
一半疯狂地生长着动物般的春天
我们说不出那些燃烧的野史
我们在这个早晨失去了一切
在小山眉上想象酒精、团扇与贵妃的欢畅
把红痣比喻成悬棺。那些死去的树根
有如时间的脚踝,所以地平线上风筝失去了运动
爱情尚还喘息在飞鸟的腹中
腰肢需要被拥抱,舌头需要吻
当嘴唇静止,喧哗便不是实体的
我们如此形容这个酸涩的苹果的成熟
并且叹息世界太小太轻
奥康姆剃刀仅给这本质留下一个被怀疑的、虚义的圆
我们把纯黑色的面孔填补进去
我们把赤金色的失聪填补进去
我们把面色涨红的火的昏厥填补进去
众寂之中,所有的光线都叫做刀子
▎感知
木棉的本身就意味着一种悲剧:
注定在三月背负着发烧的哀歌
注定在不知情中倒下
注定在堆高的泥沙里成为众数
噢,千花中的一朵冷眼
我们凭借讶异自盲眼里睁开眼睛
正如远站在窗口外眺望那面空间的镜子
我们见证稻草被河流攫住肋骨,窥伺到
那些洞壁那些光影
那些蝶翼在枝头一瞬的止息
被感知的都是陌生的
所以我们无法施予自己一个量词
我们说不出那些空白、石子与时间的危险性
我们感知,在转述时我们便失去了智慧
因为木棉的本身就意味着一种悲剧,即便
我们听得见风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