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的死（组诗）

艾华

屈原

那天你从江边走过
很多鱼虾游进你的袖筒，钻进你血管
进入你心脏
你把这些鱼虾叫作人民
你把这条江叫成楚国

你的楚国其实并不是你的楚国
你所能统治的
不过是你内心的那些不安
你是诗人，所以只能活在自己内心
你的那些歌也只能唱给自己听

每个人心里都有一条江
只不过都已枯竭，变成深深的泥潭
几千年后，我站立在你的江边
我不是凭吊你，我是凭吊自己
我已经死去，而你，依然活着，活在人们内心

我们都是鱼虾
只知道觅食的我们
不懂你纵身一跃的意义
你把一个谜留给我们
而我们，就这么活了千年万年


跟海子说说话儿

很长时间没来看看你了
你还在用布满血丝的眼睛看着这个世界吗
你还在用手死死抠着这片土地吗

这些年来我一直都在寻找你
你的那些花儿开在你的坟地里
思想者的光辉  岩石的生命
人类多少年来都没停止过的叹息
海子 你这个被大地宠爱的孩子
海子 你这个被大地抛弃的孩子啊

整个冬天我的心都不能平静下来 整个冬天
我都在人类制造的这场大雪中沉思
我们失去的实在是太多了 世界
犹如一座金碧辉煌的宫殿
里面已被洗劫一空 而外表依然富丽堂皇

一座纯金打造的墓碑上镌刻着你的名字
你死了 送你走的是那些用白纸做的小花
你已经把你的声音留在这个世界上
这个世界也是用白纸做成的吗
你的生命 还有你的诗歌
都被带往天空 天空 那是你的家吗

此刻我就站在你的坟前 我不知道
今晚的月色是否还是苍白的没有一点血色


跟一个老人的聊天

我跟一位老人聊天，他说:
“我的儿子死了，
他死的那天，下了一场奇怪的雨
所有的鸟儿都朝着同一个方向飞去”

“我把他抱起来，朝我们那间小屋走去
饥饿的狼群紧跟在我们身后
我回过头来，看到他的嘴唇似乎在动
就是那句，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我的儿子死在一个春暖花开的日子
他死的那么安祥，就像是睡着了一样
所有的河流与村庄都在那一刻聚集
头顶，有一轮血红的太阳”

看着老人慢慢远去
我想追过去，可我却迈不动步子
此刻我想起一些事情
我的额头跳动着一串发光的金字


一个人的死

——纪念陈忠实先生


一道铁门把你跟我们的世界分开
这是4月29日早7点多的事
不知你当时跟你的白鹿原说了什么没有
那有着几千年历史的土地
载不动你手中的一支笔
你把笔扔下，走了，没给你的白鹿原
留下什么。你就那么走了，走的那么远

你是作家，尽管作家什么都不是
但你是作家。你写了很多文字
这些文字都还留着，而你却走了
你坚守了一个夜晚，最后，把白天留给我们

犹如一座巨大的建筑轰然倒地
新的楼群又会拔地而起
谢谢你把一个苍荑遍地的白鹿原留给我们
谢谢你把父亲的手搭在我们的肩头
明天我们会给你捎一个口信
安歇吧，你已走了很远
剩下的，交由我们来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