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歌《牵挂》《疼痛》

李冬平

《牵 挂》（外一首）
李冬平

“我的金鸾，怎么还没有到啊”
语气颤颤巍巍  皱纹颤颤巍巍  
79岁岳母的白发颤颤巍巍
塘前颤颤巍巍的芦花
撒一地担心

“别急喔，不会有事的”
声音摇摇晃晃  嘴唇摇摇晃晃
80岁岳父的身子摇摇晃晃
屋后摇摇晃晃的树影
心神不宁

上海至广州  三天前
老人坐同一航班穿越夜空  
12点半正点抵达  今晚飞机打了个盹  
多出10800秒  

一秒一秒熬啊熬  明月熬成红豆  
念叨熬成回家路  守候熬成门神  
54年熬成一根稻草绳
大姐牵那头  老人牵这头


《疼痛》

大粪  本是用来滋养庄稼的
一旦盛在碗里
便有了情感和生命

妈妈  是哪个好心人出的主意
喝大粪能治好您身体的伤痛
您居然相信
一天一大碗地喝下去

妈妈  多大的仇和恨啊
周家的杨家的伍家的人
一次次把您的脸往泥地摁
一次次挥舞铁拳砸向您的心脏

妈妈  您的日子被打痛了
您的生命被撕碎了
您的苦难被织成了一张网
一生一世的死亡之网

妈妈  那是什么年月啊
家里穷的买不起一粒糖
小小的我  恨不能化作一粒糖
让您喝完大粪后咀嚼
尝一尝人活着还有的甜味

妈妈  一碗大粪  
黑色的胆  我苦了四十多个春秋  
妈妈  清明雨  
白色的泪  我流了整整三十年

妈妈  我的妈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