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象构造的诗歌底蕴
——康城诗歌印象
文/张弓
早在十几年前,就认识诗人康城。当时,我在故乡的小镇上,过着休闲的生活。一日上午,来自漳州的诗人安琪、康城找到我的工作室,彼此介绍并说明来意之后,就这样相识了。在这个世界上,你要认识某个人一点不难。比如我与康城,只需要一点共同的爱好,就可以成为朋友。十几年过去了,我和康城之间,始终保持着诗友关系。虽然联系不多,却彼此相互认可。我偶尔也会读一点他的诗。说实话,认识一个诗人是一件容易的事,但是,如果要真正了解一位诗人,读懂他的诗,就不是那么容易了。
康城给我的印象:他是一个阴郁而沉着的诗人。他的脸上,总象挂着一片阴云,偶尔露出一丝微笑,也象是隔着一层雾,带着一点苦涩。正因为他的性格使然,他在我面前总是显得很沉着。记得是前年的秋天,我去漳州拜访他,他邀请几位诗友,在他的一个小阁楼里聚会,一群诗友聚在一起,诗歌的话题伴着啤酒的畅饮,不知不觉就到了深夜,而且大家都带着一点醉意,依依不舍地话别。事后康城告诉我,当晚他喝醉了。以至于后来约我再找机会聚会,附加一句:别跟上次一样,喝那么多酒。不难看出来,生活中的康城是一个理性的人,一个读理工科大学毕业的诗人,表现出了应当保持的那份缄默与沉着,他的诗歌呈现怎样的意蕴与色彩?我带着诸多疑问,悄悄走进康城的诗歌,一探究竟。
康城应该属于那种性格内向的诗人。他在<<空烟盒>>一诗中这样表白:
盒子打开,另外一些事物和肺同居
敞开肺,敞开的盒子,敞开在空气中
敞开是看不见的
敞开是焦燥的一部分
敞开是封闭的
向内的敞开
条件是内部空无一物
康城从那个“空烟盒”中,敞开了什么?他说:“敞开是焦燥的一部分”。他为什么会焦燥?
沮丧开始上升,燃烧的烟
纸盒仍停留在桌上
它是被抽空的
诗人告诉我们,空烟盒原来不是空的,而是因为抽烟的人把它抽空的。而且那个空里,伴随着沮丧的上升?如此说来,烟盒是空了,但那个空里盛满了焦躁和沮丧。由此可以看到,摆在诗人面前的空烟盒,如同诗人的郁闷,在一个不眠之夜,有了象征意义。康城的这种述说,在“螺母在晾衣绳上跳动”、“我在她的抵御范围之内”、“从零开始”等诗歌作品中得到印证。
孩子把自己裹在冰雪糕里
雪糕融化的水
笨拙的笔迹延伸出他的世界范围
只有右嘴角那么大
冰雪糕对于孩子而言是很具诱惑性的食物。而诗人眼中,看到的不是正在融化的雪糕,而是那个吃雪糕的孩子的童趣世界:只有右嘴角那么大。
夏天到处拉响烈日的警报
解除他们的是路边的树
突然爆发的冲突
必然终结于回到过去的声音
在炎热的夏天,热是一种常态。而热就象一场与人类的“冲突”,最后仍然会“回到过去的声音”。这个过去的声音表达什么意思?一个人即将消失的岁月?还是时间的脚步终归把一个人从终点返回到起点?诗歌的联想就此敞开大门,让读者去品味和畅饮。康城的诗歌从一个捕捉点,到意象铺垫,把诗歌世界呈现在读者面前。
我在她的抵御范围之内
现在,即使死亡也不能拿走她的一切
康城在“我在她的抵御范围之内”诗歌中的“她”是谁?一个深深爱着的女人?还是另有所指?我暂且解释为一个被诗人爱着,且也是爱诗人的女人。因为诗人已经在“她的抵御范围之内,现在,即使死亡也不能拿走她的一切”。是的,人世间的爱是不因为死亡而消亡的。只要两心相悦,彼此相恋,一旦拥有,那份刻骨铭心的爱,就会烙在诗人的心灵,与他呻吟的诗歌一起长存。
这是海浪,这是沙,这是无数个夜晚
不可否认的事实
这个我,也是你,任何事物
除了沉默,那是她本身
诗人在面对这个“她”走过的心路历程,有海浪,有沙,有无数个夜晚,这些不可否认的事实,在见证着一个事物:除了沉默,那是她本身。难道诗人因爱过,然后又失去了?因为沉默对于感情而言,是静止的状态,一个已经抵御到她范围之内的诗人,却在她的面前沉默了。从这首短诗中,可以看到一个情感饱满的诗人,用他的阴郁表达了一份伤痛的感情。康城作为一个内向的诗人,把内心的一种焦躁与苦闷,表现在诗歌作品中。可以说,康城的许多诗歌,都是他情感世界缩影。一个不善言谈的诗人,只有用诗歌才能抒发他心灵的呼声,从这一点上,可以认定,康城是一位现代主义的诗人。他的诗歌正如他所述说的白色语言意象,不是简单的纯粹,或者直白。而是涵盖了历史、人文、时空、角度等现代多元空间的诗歌架构,从而形成了康城固有的诗歌底蕴。
康城在他“图书馆前”这首诗歌作品中,更进一步表达了他对现实生活的焦虑情结。
他不会像其他人
顺着下山的坡度轻快回家
他先在台阶上站立
诗歌中的“他”,正是诗人自己。只不过康城选择了“他”作为表达的形式。从他不急于下班了就回家,而是“先在台阶上站立”,他看见了:“明天,不再是这样的云和光线”,
凤凰树叶子失去光鲜
塔松还是那副愚蠢的柱状
那么多叶子焦灼
诗人在一条街道上,看见凤凰树叶子失去光鲜/塔松还是那副愚蠢的柱状。人生何不如此?诗人有他光鲜的时刻,但是,许多时候光鲜是难以长期驻足,而是会转瞬即失。只有塔松保持着一副愚蠢的柱状。诗人在忧虑什么?
仅是因为人迹将散
渐渐显出空旷的广场
康城在他下班的时候,面对车流、人流,他思考了许多。最后,他又在:人迹将散/淅淅显出空旷的广场上,将忧郁的心舒展了一下。康城这种貌似印象主义的表述手法,使诗歌从意象的呈现中,过渡到艺术的氛围,可以说,<<图书馆前>>代表着康城的诗歌创作提升到了更趋完美的艺术创作。
何谓印象主义?印象主义,也称印象派,又称为"外光派",是西方绘画史中的重要艺术流派,产生于19世纪60年代的法国。1874年莫奈创作的题为《印象·日出》的油画,遭到学院派的攻击,评论家们戏称这些画家们是"印象派",印象派由此而得名。 文学方面的印象主义,一般来说是一种高度个性化的写作手法,反映作家的个人气质。一些作家的作品以其感染力很强而被认为可与绘画方面的印象主义相提并论,他们是托玛斯曼(Thomas Mann)、赫塞(Herman Hesse)、福特(F. Madox Ford)和沃(Evelyn Waugh)。我们从康城的诗歌作品中,如何阐释他的印象主义?首先,从康城的诗写形式上,他有着自己独立的个性化的表达手法。我们可以从他的诗歌作品中,感受到一个诗人的康城,从尘世的俗套中提炼诗歌素材,表现出一个诗人的气度与层次。康城的诗歌作品会让读者染指在他的情感宣泄中,你的阅读审美会受到他印象主义的碰撞。
我们溯溪而上
没有固定的台阶
我看见石头层门叠户
让水流不致于加快失败
康城在这首题为<<朔溪>>的诗歌中,我们看到了朔溪是没有固定的台阶的。而让水流不致于加快失败:
,一块船石只能从一个角度欣赏
一根藤,可以增加恩爱的柔韧
但一批水,没有命运可解释
康城从实到虚,又从虚回到实,这种个性化的印象主义,具有很强的艺术感染力。康城在<<白色水管>>一诗中,运用印象主义也是很完美的。
白色水管固定在楼房的角落
它的自由不够光滑
它在梦里延伸
和水一起游动
一根固定的白色水管,诗人赐予了一种象征意义。水管的自由不够光滑,给读者的印象仿佛水管是有灵性的人,它有梦会延伸,和水一起游动……多么生动的印象,多么贴切的比喻!
读康城的诗歌作品,会被诗人的心境压抑着。他总是在叙述一个沉默者的思考,而诗歌里却始终隐藏着诗人的故事。他的诗歌作品里,有场景、有人物、有思想、有锐气,正是这些诗歌元素,构造了康城的诗歌底蕴与风格,能够从一首诗歌作品中,了解和感知一位有抱负的诗人,从此走进诗人的精神世界,既是一种艺术的享受,更是一场心与心的碰撞与沟通。真正意义上的好诗、真诗,就应当象康城一样,把生活与艺术融合到诗歌作品。
◆康城自选诗——
螺母在晾衣绳上跳动
螺母在晾衣绳上跳动
一种说不出的感触
在黑暗中传递
音符
孩子把自己裹在冰雪糕里
雪糕融化的水
笨拙的笔迹延伸出他的世界范围
只有右嘴角那么大
夏天到处拉响烈日的警报
解除他们的是路边的树
突然爆发的冲突
必然终结于回到过去的声音
沙 漏
一轮游戏的时间龙眼成熟
伸手可摘
如果你在二楼
幸运的阳台
追踪水在身体运行的路线
孩子放学路上被踢飞的石子
落叶被捡起的数量
如果你在二十四层高楼
贴近泥土的事物难以计数
翻转沙漏
再次放学
踢飞一颗石子
种子
每个人身上携带着一颗种子
无数颗种子
有形或无形
在身体里安眠
选择战争或者和平
一颗种子苏醒
只是听谁的脚步声更近
更沉重,两个人
坡度是个轻松的障碍
天堂或者地狱的电梯按键
无从判断
身体的失重感觉
是上升还是堕落
真实停留空中
往身后看去
玻璃窗外只有大片的晕眩
可以预见的结局
不能阻止种子发芽
没有手套
也不需要头盔
生命中不会随时有保护措施
杀戮成了自然状态
不要带着眼镜观看面目陌生的人
不同种族的生命形态
金钱,或者个体生命
只有拥有者有权看不清道路
所有种子都有生命力
但不是每颗种子都能跃过崩溃的桥段
在冰川下睁开眼睛
每颗种子第一次湿润
温暖和突进
生命中的第一次
最终被端上必胜客的餐厅。
图书馆前
他不会像其他人
顺着下山的坡度轻快回家
他先在台阶上站立
傍晚最后的血红
马上就会消失
明天,不再是这样的云和光线
下了台阶,他也不急着骑车
凤凰树叶子失去光鲜
塔松还是那副愚蠢的柱状
那么多叶子焦灼
而后,车子在广场绕了两圈
重新支起在馆前
他从口袋里掏出烟
点燃,吸了一口,呼出
片刻的停顿
仅是因为人迹将散
渐渐显出空旷的广场
我在她的抵御范围之内
我在她的抵御范围之内
现在,即使死亡也不能拿走她的一切
她的红衣裙,宽边草帽
她的完美身体,她的失败、毒药
和迁徙
她的成人之美
生的愿望,死的愿望
隐秘的花开遍人类内心的荒芜之地
我在她的抵御范围之内
偶然的开头承担生命继续
油漆和木头,联系是否紧密
玉兰树被砍,凤凰花一地
与她何干?
而我确实在她的抵御范围之内
这是海浪,这是沙,这是无数个夜晚
不可否认的事实
这个我,也是你,任何事物
除了沉默,那是她本身
从零开始
零没有过去
更多的数字被时间吞没
更多数字的负数
结束了
门上插一束艾草
它是我们的过去
冲突停止
和平仍然没有到来
一些表情,愿望和关系卡住
悬浮,一个零
找不到依靠
即使打开门,进入空空荡荡
零滚动着
在高速公路
消失的速度更快
清醒时我们在零外面
零不会上升,像热气球
没有原始缺陷
我看到更多的翻滚
在山坡上被石头撞得粉碎
溯溪
1
我们溯溪而上
没有固定的台阶
我看见石头层门叠户
让水流不致于加快失败
一块船石只能从一个角度欣赏
一根藤,可以增加恩爱的柔韧
但一批水,没有命运可解释
整条山溪,只有一条鳄鱼露出水面
只是一种假设,我们需要往石头
的身体里添加想象
需要不同的耳朵
石头才能敲出不同的声音
完整的漩涡石有令人心颤的弧线
在它的痛和漫长的时间中
有一些小石子诞生
马洋溪有石头的标准
有冲击的标准
在漩涡内,时间找到居所
一块石头磨出半径12公分的容器
留下时间长久居住的痕迹
在石头深处
时间不会体现为金钱
我们溯溪而上,最后到达
谦虚的瀑布
从两边避开中间的石壁
进入有停滞感的流泻
在山顶,我们脱下衣服
成为湖水的一部分
2
溪水上涨,石头就不存在
一旦溪水们疲惫
露出真实表情的河床
石头赫然出现
底层的事物被季节发现
沿着季节而上,树叶的颜色变深
而石头却无法改变
颜色或硬度
一块漩涡石张开嘴喘息
它们被水折磨得透不过气
但可以说,整条马洋溪
唯有石头
能让流水和时间的速度减慢
3
一行人,他们进山
在水声里休息
但又和水保持一定的距离
锄头和柴刀在前面
遇见的树枝和灌木
改变了延伸的方向,这是
道路的要求。而人们并不需要
在一块石头的干裂前面停下
他们互相拉开距离
有一位坐在岩石上吃鸡蛋
而最前面的那位
身子刚刚钻进一块石头
马洋溪,或者另一些没有名字的
溪流
常常不存在
活跃的事物
三个小时的溯溪
沉默占据上风
顺流而下,瞬间淹没我们
唯有石头喧嚣
这些石头,是确实的本地居民
我称它们漩涡石
它们的皮肤被阳光晒黑
交流没有规则
瑞竹岩
呈现和水里不同的状态,岩石在山上
没有摆出对抗的姿态
生命的细微和幻化
保持不动的姿势
无从判断,石头是不是灵魂们的汇集!
在水里,它们隐藏内心的矛盾
那些,导致内部裂开的原因
各种混音不再是山的全体
寺庙正悄悄占据山的灵魂和知觉
石径,一步步地规划
山的性格和情绪
半山亭,风把眼珠和大部分器官
吹出身体
空荡荡的空间
山脚下是九龙江平原,无数的风
在此交汇
无数的人登临这座山
但没有一个人将与我的生命纠缠
到这里人类才懂得顶礼膜拜
一块石头,木片或者刺过树木的
猛裂阳光
让人晕眩!
佛唱从未知的地方升起
执着的重复使人相信
岩石和柱子的纹理发生变化
超出某种程度和范围
栀子花落在石径上
成为灌木需要的全部
有段山路,我发现满山都是栀子
花的残骸
而它们从未宣称已占领此地
或许我听不懂石头的抗议
它们的姿势和语言迥异
没有人能拒绝石头遥遥相望
而石头也无法拒绝花朵绽开
石头的命运,不是我的重复
它们互相了解
必须有母体,才能有岩石的软弱和阴凉
我把携带的不安和多余的事物扔进山谷
屋顶上的破轮胎
二楼屋顶上躺着一大堆旧轮胎
不再运转,奔跑
走过的路,仍然在山川之间
没有一条路消失,或被重建
雨冲刷屋顶
旧轮胎的记忆发亮
它们在屋顶上,背互相依靠
没有说话,也并不感觉寒冷
黑色的旧轮胎,散布在木板门、窗户
和竹楼梯之间
几天前我发现它们
并未想过它们早已呆在那里
或许比我来得更早
在空中屋顶是宽敞的车道
想象中的奔跑仍在继续
怀旧的气息从轮胎堆放的姿势里发出
看来雨水并没有冲刷走
原本清晰的事物
白色水管
1
白色水管固定在楼房的角落
它的自由不够光滑
它在梦里延伸
和水一起游动
有水
却消除不了干渴
那时我们在一起
二楼靠窗的位子
一根白色水管的欲望顺着水流攀援
越升越高
2
柔软一点
它就学会了缠绕
年轻的白色水管
再给它多一些时间
会有更多的锈迹
一根白色水管
它不能空着
它是水的铁轨
挣扎和拥抱是它的双轨
3
一根白色水管在夜里试图引人注意
它在视线和语言之外延伸
现在它是真实的
它有白色的西装和礼服
它有白色的牙齿和笑容
它会厌倦
当它摘下墨镜
周围的水忘记了流淌
4
白色水管疲倦了
靠着墙休息
因为过多的思想
显得有点瘦
一根白色水管
它在汽车站等人时有点烦
但它不能挪开
它看到另外一根水管
在不同的城市买冰淇淋 买烧烤
手上随时有冰冻的矿泉水
一根白色水管
埋怨钉子
把它困在墙上
而不在想象中穿过它的身体
5
一根白色水管
经过多次的叙述
失去自身的真实性
一根白色水管
就此独立
和墙划清的界限
一根白色水管
我不得不伸出手
再次证明它的存在
6
一根白色水管穿过七个楼层
第一层的深夜
它带给我水
但不能使我清醒
第二层的图书馆
一个小女孩
看书和等候
在纸上记录它的青春
它需要水
它是一根干渴而空洞的水管
第三层的咖啡屋
它学会了缠绕
这些动作即使在大庭广众之下也
不会停止
第四层是公共汽车站
它开始埋怨速度
并试图做些开关水龙头的小动作
第五层它开始破裂
在城市的交通要道留下一滩积水
它暴露在更强的阳光下
发热、膨胀
它哭闹,在畅流的间隙
站在窗前沉默
第六层是异乡的火车站
把自己想象成铁轨
它们注定要分开
持不同的车票
往不同的房间延伸
第七层是天台
它打开天窗
有飞翔的冲动和欲望
比蝴蝶更低的是花朵
一根白色水管的梦延伸到月球
泛滥的词汇
仍然是事物不能达到的目标
我们在街边的小摊
接受生活的赐予
有些距离无法消除
有时仅是判断
死亡也不能让一个人得到尊重
白色水管延伸
被哭泣延长
沉默打断
更多的泪水修补
仍然无法到达最后的花朵
花朵的可能越来越少
被高速公路的休息站
或者其它电器的名字代替
有时它醒来,认不出自己
拉上窗帘
阻止光线对我们判断产生影响
惊讶越来越低
低到只剩下花朵
由此它们被取消
溢出
在电话里苏醒
声音断断续续
把握不了节奏
更多时候我放弃
一些权利和生活在一起的愿望
为了更长久地脱离生活
作品一样存在
只有死亡能够保证一个人不再消失
重复孤独和耻辱
诗歌把尊严和人类互相介绍
不会就此结束
我的困难
它的毁灭不是石头的毁灭
纸张和储存体不在场
火烧掉的仅是灰烬
空气是烧不完的
我们的感情
没有不能渗透的地方
在路上,我们并排走
轨道渐渐消失
有时你偏过头来看我
你咬着嘴唇
咬着微笑和幸福
身体转瞬即逝
在路上,没有什么不被忽略
我在恢复
体力和谦虚
有段时间,我丢了笔
现在你帮我找回
激情,夏天的七分裤
活泼、蹦蹦跳跳
一只乒乓球
或是一双白色的旅游鞋
我开始写了,恢复成没事的人
一杯水满了
努力克制不让自己溢出
在这么多人面前
南山书社
诗和哲学是书社的主人
它们有权选择读者
1991年书社创立在我的心上
1996年新华东路
基督教堂边的菜市场
南山书社单条腿走路,它累坏了
倒在青年路
你说青年路已死
和说一个青年的死,口气一样轻松
公石松长出眼睛
每一个细胞都想说话
母亲闻声而来,诗歌
无法逃避意识
三年前书店小得可怜
曾和弟弟在没有挡风玻璃的柜台后
和书挤在一起取暖
曾保护和背叛自己的方式是当众表白
他已不写作
在生活和艺术之间,他放弃艺术
“反穿上衣,事实上是他的头装反了”
导致破裂的永远是最后一场争论
我不明白我们爱谁
所有即将远离的人
持不同政见的苍蝇
我们一律命名它为害虫
罗伯斯庇尔说:“给我鼓掌的,
是人民
是不幸者。
如果有人指责我的话
那一定是富人,是罪犯。”多么正确!
我放松自己绷紧的神经
反目成仇,有一千种版本,老庄的书
我读得仍太少
当另一个她从众人中走出
拆毁我的初恋,书店
我三年的同桌
只能在相册里勉强出现
安轻而易举地介入书店
高举诗歌的挡箭牌
和你在一起,石头的皮肤会湿润解散
你会成为永远
但“永远的意思就是不在”
刘小枫说,“永恒的爱只是一个
语词的虚构”
舒婷1998年端午来到书店
应诗的邀请
那时安的白衬衫对我来说只是白色
当晚在区文化馆
道辉用漳州口音念他不标准的诗歌
现在一个新的安穿在她的旧衣服里
那白色是柔软的
一个人获得了永生
他得到的只是一个新名字
南山书社成为一个词,一个生命
力微弱的词
当一个人成为另一个人的空气
意味着呼吸的痛苦
人比空气轻
书店是不存在的
如果你不打算知道它
我昨晚梦见陶渊明
他说:南山
我见到的是一个幻觉
多么清晰的电话、电话、电话幻觉
抽出友情和爱恋
书社是一本散线的书
期待的幻觉中,一只孤单的电话
静静地溶化
不容异质的南山书社,婚纱一样纯白
只能穿一次
缓缓地步下台阶
作为一种仪式,祭品是精力和爱恋
人的身体,旺盛的生命力
由灵魂苦苦支撑
肉身成为文字,沉重的南山书社
人名成为笔名
我和我们的区别在哪里
是心还是物质左右感情
对抗一群人比一个人容易
每个时代都是现成的
我确信自己并非铺垫
没有距离,思念不需要道路
空烟盒
空填满烟盒的各个角落
抽出和进入难以区别
烟进入空气是限制级的
进入之后,有形的东西消失
盒子打开,另外一些事物和肺同居
敞开肺,敞开的盒子,敞开在空气中
敞开是看不见的
敞开是焦燥的一部分
敞开是封闭的
向内的敞开
条件是内部空无一物
沮丧开始上升,燃烧的烟
纸盒仍停留在桌上
它是被抽空的
成为短短的一截
空白也在寻找位置
在火光中它的面孔一现
不再消失
东山的夜
大海是一床不安的棉被覆盖着你的睡眠
裸体的鱼群无法入睡,背部的肌肉
瘦成刺。
失眠就转身翻一次波浪,手是一张网
捕捉一定的长度。
它欢迎进入更深的离开,成为一
座房子的阳台
对渔民来说,鱼群是砖瓦
或是一片玻璃
大海是不安的发电厂
波浪声在你的意识里清醒
一颗风动石填住你的全部睡眠
致命的触动
风,流过,石头迅速复活
石头分裂,在白天,1992年
在夜晚,它们则往秘密的中心聚集
毒药或新鲜空气
毒药或新鲜空气
再多的事物,只是一种,所有的感情
只是一次没有回音的传呼
空气反光,爱与不爱,石头钢铁
和时间
关押的犯人一头未被命名的长发
不会产生坐立不安的想法
时间就在时间
任何划分都无损于时间
划分只划分本身
爱情除外
空气在空间里没有组织、家庭
但它一无所求
一天也不可缺的毒药
从精神到肉体,眼神所到之处一片稚嫩
新的,只剩下出示
爱,我爱你!
毒药和新鲜空气!
我爱毒药的妻子和空气
的妻子,爱屋子
一般情况是身体引导灵魂
爱情是石头榨出的水,而不是树木易生的叶子
诗歌的砖瓦砌成虚弱的房间
日久建成大厦
抽去语言文字的气息
仍然有一副钢铁的支架!
康城,原名郑炳文,1972年12月生于福建漳州,1994年福州大学电子专业毕业,漳州市诗歌协会会长。著有诗集《康城的速度》等,有作品入选《’70后诗人诗选》等。与安琪等合编《第三说》诗刊。居漳州。
《海峡诗刊》<<张弓评诗>>专栏约稿启事
《海峡诗刊》为增进与诗人的互动,隆重推出<<张弓评诗>>栏目,由诗评家张弓从全国华语诗人中精选有代表性的诗人及其作品,写专文论述,具体约稿如下:1,诗人自荐:由诗人自选诗歌十五首,附个人简介、照片、通联地址、QQ或微信号;2,诗友推荐:诗友可推荐具有一定代表性的诗人及作品,参照第一个条件,将推荐稿及文件投到指定邮箱;3,编辑约稿;4,从网刊及公众平台选稿。
凡诗人自荐或诗友推荐,来稿一律发QQ邮箱:2753498306@qq.com;并注明<<张弓评诗>>专题。
入选<<张弓评诗>>的诗人,为了使诗人与评论更具客观、真实,真正反映诗人的创作成果,诗人入选课题后,必需作一定的配合;具体事宜另行通知。
<<张弓评诗>>专栏推出之后,得到诗歌业界的广泛好评,特别是民间诗人,纷纷投稿参与。后续张弓先生要完成对中国当代一百位民间诗人的专访,创作一部大型丛书:诗魂;因为这是一次纯公益的诗歌活动,张弓先生要花费大量的时间及精力去完成采访编写工作,欢迎诗歌爱好者为《张弓评诗》评论文章打赏或发微信红包支持,欢迎社会团体或有识之士提供赞助,支持这顶诗歌公益活动,《海峡诗刊》全体编辑人员向支持和关心该项公益活动的友好人士及社会团体致以崇高的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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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峡诗刊》编委会
2017年5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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