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的各种旋律

莲元子

诗的各种旋律

提要：
本文试述各种诗旋律，为最主要的白话诗音乐性理论之一。

目录：
旋律定义。
唐诗旋律。
宋词旋律。
一字旋律。
二字旋律。
三字旋律。
四字旋律。
五字旋律。
意旋律。
段旋律。
句旋律。
旋律诗位。
旋律优点。

（一）诗旋律的定义。
满江红［选］ （1＝F4／4）  3 5 56 1 ｜ 2 32 1 0 ｜ 6 56 12 35 ｜ 2 - - 0 ｜
在这段谱中，可见5-6-1-2-3这组音2次复奏，但它还会第3、第4、第5、第n次复奏。有时是全数相同的复奏，有时是同中有变，变中有同的复奏，这种音乐现象就是旋律。一首乐谱常不止一个旋律，这样就有主旋律与次旋律之分。
诗（歌词）对乐谱旋律的模仿叫诗旋律。在一首诗歌中，全数相同的复吟叫*复写。同中有变，变中有同的复吟叫*旋复。

唐诗的旋律
五律仄起式：

仄仄平平仄，
平平仄仄平（韵）。
平平平仄仄，
仄仄仄平平（韵）。
仄仄平平仄，
平平仄仄平（韵）。
平平平仄仄，
仄仄仄平平（韵）。

可见五律像音乐旋律一样被复写：
（1）仄仄平平仄，复写2次。
（2）平平仄仄平，复写2次。
（3）平平平仄仄，复写2次。
（4）仄仄仄平平，复写2次。
（5）平仄是复写，诗句则旋复。

宋词的旋律
卜算子：

中仄仄平平，
中仄平平仄（韵）。
中仄平平仄仄平，
中仄平平仄（韵）。

中仄仄平平，
中仄平平仄（韵）。
中仄平平仄仄平，
中仄平平仄（韵）。

与唐诗相比，可见《卜算子》更像《满江红》里5-6-1-2-3那样的旋律：
（1）中仄仄平平，在第1、5句复写2次，每次相同。
（2）中仄平平，在第2、3、4、6、7、8句旋复6次，每次不同。

（二）白话诗的各种旋律

1、一字旋律
宋词即有一字旋律。如陆游的《钗头凤》：

红酥手，黄滕酒，
满城春色宫墙柳。
东风恶，欢情薄。
一怀愁绪，几年离索。
错！错！错！

春如旧，人空瘦，
泪痕红浥鲛绡透。
桃花落，闲池阁。
山盟虽在，锦书难托。
莫！莫！莫！

白话诗的一字旋律显得更灵动。请看散律诗《观》：

天，太蓝！
水，太清！
花，为啥翩跹？
人，为啥多情？
风儿，转。
心儿，镜。
风、花、雪、剑，
谁催节令？
琴、烦、悲、欢，
梦中谁醒？
哎，人啦！

（第一组）
天｜，太蓝！
水｜，太清！
花｜，为啥翩跹？
人｜，为啥多情？
哎｜，人啦！
（第二组）
风儿，｜转。
心儿，｜镜。
（第三组）
风｜、花｜、雪｜、剑
琴｜、烦｜、悲｜、欢
可见一字旋律有律可循：第一组都位于句首；第二组都位于句尾；第三组各复写4次。旋律即如此，它须有复吟的相似性，乱糟糟不成律。

2、二字旋律
词牌中也有二字旋律，如韦应物的《调笑令》：

胡马，
胡马，
远放燕支山下。
跑沙跑雪独嘶，
东望西望路迷。
迷路，
迷路，
边草无穷日暮。

白话诗最能展现二字旋律一枝独秀。请看散律诗《青春》：

多少年，思念，梦遥
顶一笺黄页
青春像海潮
春梦，夏火，秋色
并幻潮的，冬消
青春像白描
绘尽世图，鹰飞花谢
朦胧，匆忙，凄切
青春像小草
在无边的原野
生根，发芽，开花，叶茂
青春，梦生梦灭
那样短，那样促，那样少
哦，青春
如金的岁月

（第一组）
多少年，｜思念，｜梦遥
并幻潮的，｜冬消
（第二组）
春梦，｜夏火，｜秋色
朦胧，｜匆忙，｜凄切
生根，｜发芽，｜开花，｜叶茂
（第三组）
青春｜，梦生梦灭
哦，青春｜，如金的岁月
可见二字旋律也有律可循：第一组都在句尾；第二组各被复写三四次；第三组都在句首。旋律即如此。相同的复吟叫复写，同中有变的复吟叫旋复，尤以旋复为美。

3、三字旋律
由于白话文大量采用“的”、“地”、“得”、“了”、“儿”等词缀，从而形成以二字三字为主的句构；改变了古诗文以一字二字为主的句构。因此，三字旋律便成为最具特征性的白话诗旋律。但非任三字都能成为三字旋律。请看散律诗《苹果》：

风儿，淘气的吹
苹果儿落于草
我们去捡圆圆的苹
大自然，它多么奇妙

风儿，冷静的吹
一名英国的孩子
万有引力将他的思变密

风儿吹入天文学
苹果儿切成三角形
简易的三菱镜
赤橙黄绿青蓝紫，把光分解

科学的创造思维
在时的多思
在手的多制

在本诗中，三字节被旋复13次，但绝非乱旋复，皆为律动的旋复。请看：
（第一组）
｜淘气的｜吹
｜圆圆的｜苹
｜冷静的｜吹
（第二组）
苹果儿｜落于草
大自然｜它多么
（第三组）
风儿吹入｜天文学
苹果儿｜切成｜三角形
简易的｜三菱镜
（第四组）
将他的｜思变密
在时的｜多思
在手的｜多制

由本例可见三字旋律的特点：
1、三字旋律的句位特点。相似性为三字旋律的总特点。有的相似性可能强些，有的相似性可能弱些，但有相似就有律动，就有诗味。
邻律相似：如第一组，都是三字旋律与一字旋律相连。
复位相似：如第二组，三字节皆被旋复一次。
句位相似：如第三组，三字节或位于句首，或位于句末，上下句子或句群皆具相似性。
假位相似：如第四组的“将他的”、“在时的”、“在手的”，均非严格三字旋律，但读时却当三字旋律来吟。
2、三字旋律的平仄特点。平仄为诗歌旋律与节奏之本，无平仄则旋律不密，则节奏不固。
（1）三连平三连仄。如第4句“大自然，它多么”。因“大自然”为三连仄，迫不得已，用“它多么”三连平对比、补救。
（2）的。“的”既非平又非仄，具特殊的音效，建议尽量多用“的”，少用“地”和“得”；一首诗中有很多“的”，本身即为亮丽的旋律。且建议“的”前后的平仄以不同为宜。如第1句，本该是“风儿淘气地吹”现改成“风儿淘气的吹”；且“气”为仄，“吹”为平，仄平相异。
三字旋律的应用并不难，简单讲：（1）三字旋律有两种，词缀儿三字旋律和三连仄三连仄。（2）三字节须（相似性）旋复。

4、四字旋律
四字旋律源于《诗经》与《乐府》，具简炼的古风之美。并被成语所采用。四字旋律为一种很实用的散文修辞法。那么，是否任一四字句都能成为四字旋律呢？请看散律诗《元旦》：

圆的海，圆的天
海像眼波，天像眼穹
人眼如泊

机器人飞掠海天
飞越百年
元旦，悠长期盼

她的目，挂着泪珠
迎着日出
我的目，将她呵护

飞掠海穹
飞行在无穷无尽的宇宙
我会望她，如她回眸

不论无边无际的公海或银河
没有孤岛，只余爱火
梅红一朵

（第一组）海像眼波｜天像眼穹｜人眼如泊
（第二组）飞掠海穹｜飞掠海天｜飞越百年｜悠长期盼
（第三组）挂着泪珠｜迎着日出｜将她呵护
（第四组）我会望她｜如她回首
（第五组）没有孤岛｜只余爱火｜梅红一朵
可见，仅四字句复写，其旋律感不强。第一组都写眼，第二组都写悠长、飞。第三组都写目。第四组都写望。第五组都写孤。这样就增强了旋律感。

5、五字旋律
五字旋律源于乐府古诗，在古诗词中应用很广，于白话诗则少用。请看散律诗《徂徕山》：

踏过泰山的黄叶纷飞
徂徕山如此的绿
人世间的霾
醉心人世外的居
燕山看牡丹
此地浇黄菊
张果老的石可长眠
醉李太白的诗
梦有天仙子
不必五湖女

（第一组）
燕山看牡丹
此地浇黄菊
梦有天仙子
不必五湖女
（第二组）
人世间的霾
醉心｜人世外的居
张果老的石｜可长眠
醉｜李太白的诗
仅五个字复写，其旋律感较弱，故唐诗宜于对仗。白话诗的对仗可以不必太工，如第一组仅为修辞性对应。第二组证明五字旋律能体现于句中，惟多依托于五字独句而形成。

6、段旋律
段旋律较常见，应用很广。请看散律诗《春风》：

琴风弹的桃枝
清风吹入枝绿色
吹出玉碎点红的花蕾
年梦一年的街
绽开了满树描红的花瓣
红遍了漫山尽野

春风啊
你吹开了民的心扉
吹黑了孩子的脸蛋
吹起他们像鸟儿一样的飞
吹展老人的皱纹
吹回人世间的岁月如归

冬天凝固的脑
让新风吹绿一年之计
让神经的钾钠离子
像春风吹漪
吹拂右半脑的图
吹拂左半脑的字

段旋律使诗章一气呵成。第一段，琴风…清风吹入…吹出，绽开了…红遍了。第二段除第1句外，余5句分别以吹开、吹黑、吹起、吹展、吹回领起。第三段，让新风吹绿…让神经…像春风吹漪…吹拂右半脑…吹拂左半脑。这些近似辞的逐句旋复，使全诗具很强的旋律感。段旋律宜同中有变、多变才美。

7、意旋律
同一诗意多次旋复，叫意旋律。请看散律诗《春日》：

O，春的日
驾一轮气
暖了圆圆的笑脸
在湛蓝明媚的春天

热情的你
温了阴郁
温飘的柳絮
春水里无忧无虑

O，姑娘
春生、夏长、秋收、冬藏
一年四季
你总给万物生生的阳气

风、花、雪、月
我爱属于你的一切
如你温柔的光
你的爱充盈无限的四方

O，可爱的神
你是我的爱神
你描出人世间的爱图
奏出大自然的天籁之音

O，太阳，太阳神

注：O，读哦，象日球。
〔解〕虽然诗语句句不同，但本诗通篇写的都是春日，诗意句句旋复。
一、五章的首句，相当于“春日”的不同别名：（1）O，春的日。（2）热情的你。（3）O，姑娘。（4）O，可爱的神。（5）O，太阳，太阳神。名不同，意相同，故为意旋律。
二、六章余句，写“春日”的不同的性能：（1）圆脸。（2）热情。（3）生机。（4）生物。（5）爱神。就某章而言，句不同，意相近，故为意旋律。
意旋律指相似的诗意多次旋复，故有复沓之美。

8、句旋律
全数相同的复吟叫复写，同中有变的复吟叫旋复。诗句多次复写或旋复即形成句旋律。请看散律诗《霍林郭勒》：

青翠的科尔沁
多么青翠的兴安岭
夕阳染遍
霍林河，清澈，悠远

横绿无边的大地
翻卷的无边的横绿
白雕与夕阳
霍林河，悠远，清长

霍林城在水之源
霍林郭勒在山之边
夕照的界壕
霍林河，游丝，悠远

古老的民族
几千年的迁徙
伴日升日落
霍林河如悠远的游丝

〔解〕由以下6组，可见诗句在句句旋复：
（1）
青翠的｜科尔沁
多么｜青翠的｜兴安岭
（2）
横绿｜无边的｜大地
翻卷的｜无边的｜横绿
（3）
霍林城｜在｜水之源
霍林郭勒｜在｜山之边
（4）
古老的｜民族
几｜千年的｜迁徙
（5）
夕阳｜染遍
白雕｜与｜夕阳
夕照的｜界壕
伴｜日升｜日落
（6）
霍林河，｜清澈，｜悠远
霍林河，｜悠远，｜清长
霍林河，｜游丝，｜悠远
霍林河｜如｜悠远的｜游丝

9、旋律诗位
游泰安南湖

一只鱼儿飞上树梢儿
看，一个红亭
碧波那样的轻
像浮着春光，火焰

冬日似姑娘的热情
我爱这一刻的静
可鱼儿一划
姑娘的倒影
像浮着春光，火焰
她总入我的瞑

〔解〕按旋律定义，一字节奏和二字节奏为诗的主旋律，共26节。
看｜一个｜红亭  
像｜浮着｜春光｜火焰
可｜鱼儿｜一划
像｜浮着｜春光｜火焰
她｜总入｜我的｜瞑
韵也是诗的主旋律。但一首白话诗不止主旋律。主旋律如绿叶，居主位。其它旋律似百花，居次位，可多可少，可有可无，宜适可而止。其它旋律有从旋律、字旋律、句旋律、意旋律等。
旋律诗位公式：
旋律诗位=主位（主旋律）+次位（其它旋律）
主旋律=节奏+韵
其它旋律=从旋律+字旋律+句旋律+意旋律+…。
节奏=一字平仄音节+二字平仄音节

在本诗中，其它旋律有：
（1）句旋律：
像浮着春光，火焰
（2）五字旋律：
可鱼儿一划
姑娘的倒影
像浮着春光
（3）从旋律
含“的”、“地”、“得”、“儿”、“了”等三字节为从旋律。因其轻声、词缀儿，故屈居从位。从旋律辅证二字节是诗的主旋律。共5节。
一只｜鱼儿｜飞上｜树梢儿  
碧波｜那样的｜轻
姑娘的｜倒影
纯三字旋律共2节。
冬日似｜姑娘的｜热情
我爱这｜一刻的｜静
本诗中，三字旋律仅与从旋律配位。如“冬日似”配“姑娘的”；“我爱这”配“一刻的”。
作为旋律诗位，诸旋律宜复沓咏写，如：
像｜浮着②｜春光②｜火焰②，
我爱这③｜一刻的③｜静
复沓又叫复踏，指一句诗中，某旋律像走路一样，同态踏进。

（三）诗旋律的优点
1、增强诗的音乐美，诗味大增。
2、增强诗的句式美，整体优化。
3、增强诗的情感美，抒情优雅。
4、增强诗的吟诵美，朗朗上口。
5、增强诗的凝炼美，骨感跃然。

注：本文转自《星星诗刊》电子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