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安

忧阳

晚安
文/忧阳
黑压压的云层蛰伏在紫金大厦的喉咙上，秦淮河的身体也换了这乌黑的行装，这里的世界像极了电影里的末日的景象，紫金大厦一半是霓虹，一半是阳光。雨濛凝望着车窗外的世界，她感到熟悉，但又陌生。上车之前的喜悦似乎在高铁列车踏入这片土地的时刻就消失殆尽，更准确的说，看到这一切的景象， 她隐隐的感受到了恐惧，她凝视着窗外，没有说一句话，甚至一个明显的表情。
“终点站南京南站到了…….”，列车的报站声打碎了雨濛对外面世界的专注，她最后一个下了车，并目送列车离去，直到消失在乌云里。列车消失后的刹那，那又猛然抬起脚，似乎要追逐那已经消失的世界，但她最终又收回了抬起的脚，轻轻着地，用心感受着她挚爱的这片土地。
雨濛拨通了张扬的电话，但始终无人接听。她尝试着发微信给他，但微信也没有人回。最终，在她将要拨打第九次电话的时候，她的电话响了。
“我在出站口等你，手机坏了，刚刚家人才给我快递了一个，这会儿才拿到，你直接出站就好了，穿着纯白色T的那个就是我……嘟…嘟…嘟….”。
雨濛， 还没有来得及接上一句话,张扬就把电话挂了，雨濛嘴里嘟囔着，好像再生张扬的气，但是又感觉不太对劲， 具体哪里不对， 她想不出所以然来，她大跨步的走到出站口，这个时间距离列车到站已经过了20分钟，出站口除了几个工作人员，并没有等待接人的旅客。除了张扬，张扬穿着白色T，笔直的站在出站口，脸上露着不自然的笑容。
“终于到了，我来帮你拿行李”张扬说。
“给，我怎么感觉怪怪的”雨濛将一个20寸的登机行李箱推给了张扬，轻轻地问了这样一句。
“走，310路公交车就在旁边公交接驳站，马上就要发车了”。张扬着急的对雨濛说，“外面快下雨了，我们赶紧去坐车，我现在不能淋雨。”
“一点小雨花没什么的，怎么你现在这么怕淋雨啊”雨濛说。
“嗯，我有点儿怕，淋了雨，我的衣服就….，最近得了一次重感冒，就是淋了雨的缘故，医生嘱咐的，所以我现在不敢淋雨了。”张扬解释的话说了一半，忽然又中断了，换了另外的一种解释。
虽然天气不太好，但是雨一直都没有下下来，整个金陵城像是笼罩在一种诡异而又阴森的环境里。公交车司机蓬着头，喘气的声音很粗，身上还有一股鱼腥味，这趟车，每一站，都没有乘客上下站，路边除了霓虹灯，空无一人，路过夫子庙，夫子庙广场上也是同样的情况，沿街的商铺灯火通明，但竟然也无来回的身影，秦淮河上小船儿在万丰的吹拂下摇摇晃晃，船桨轻打小船的声音悦耳轻盈。
车窗外的电线杆子上贴满了寻人启事和小广告，隐隐约约可以看得见告示上的内容，但不太清晰。南京的老城区，有些道路年久失修，坑坑洼洼，不巧，310路班车所经过的全程几乎70%的路段都是这样的路况，像以往，在仙林读大学的时候，坐这趟公交车去市区，没有几个学生敢在吃饭前坐的，生怕所有的营养，全部会抛泄在这运输的天使肚子里。但是说来也奇怪，今天这趟车，不仅全程没有上下站的乘客，除了雨濛和张扬，而且一路畅通无阻，没有红绿灯，没有颠簸，甚至记忆中的全天窗敞开式的车子，也变成了宜人让人在夏天深爱的空调车。虽然雨濛注意到了这些，她除了感到奇怪，并没有什么其他的更深的想象。
张扬坐在雨濛的旁边，没有说话，甚至没有表情，但是雨濛可以感觉到他的内心越来越焦躁和不安。张扬也没有向往常那样牵着雨濛的手，只是静静的坐在雨濛旁边。雨濛感到奇怪，但她也习惯了张扬的这种情绪，以往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张扬一有心事就会这样，他不喜欢和别人分享，他认为一些负面的情绪，让别人分担，只会让原本快乐的人变得不快乐，并不会让一个不快乐的人变得开心。
张扬静静地凝视着窗外渐渐后退的街景，忽然，他平静的表情变得急促和不安，这一切都表现的一览无遗。他将头埋在搭在座位背的手臂上，头发上的汗珠一滴一滴的砸在地面上，落在他的白色T上和手臂的手环上，雨濛的的世界瞬间从五彩斑斓变成了黑白，突然，一个急刹车，车速瞬间慢了下来，雨濛的身子一下子前倾，撞到了旁边的车窗上，昏了过去。不知道过了多久，雨濛才苏醒过来，张扬却消失了，她的视线巡着车子前后扫了一遍，没有找到张扬，可他的世界依旧是黑白的世界，在惊魂未定和着急的情绪里，她看到旁边车道上的警灯闪烁，旁边车道在处理一起交通事故，现场忙碌不堪。她隐隐的看到两个扭曲的身影，空气中似乎迷漫着一股熟悉的味道和声音。看到这些，雨濛越发的害怕和恐惧，极快的从座位做起来，准备问问公交车司机，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姐，终点站到了，你不用跑到我这里问，直接下车就好了，人生走到哪里，就到哪里停下好了，不需要知道太多，所有的站点都是命宿。”雨濛的双脚才踏出座位，公交司机便说了这样一段话，说完，公交车师傅打开了自动门，雨濛的双脚不听使唤一样，下了车，即使她很想向公车师傅问清楚，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张扬不见了。她生气的跺了跺双脚，地面上一片又一片燃烧未尽的纸片儿在风中飞舞，她感觉在哪里看到过这纸片上的图案，但是任她怎么想，也想不出来。她朝着远去的公车看去，车最后座，一个身影在灯光的映射下异常的清晰。
她回到了仙林的家里，在小区门口，保安叫住了她，“夏小姐，这有您的快递，另外，今天有警察过来找您，您不在家，打您电话您也没有接，明天他们还会过来……”保安说。
“快递？警察？他们找我有什么事？”雨濛诧异的回答，一头雾水。
“不知道，夏小姐，他们说如果您要是回来的话，直接和110联系，他们明天还会过来”保安说。
“好的， 谢谢，我知道了”雨濛回答道。雨濛还未从今晚这些离奇的事情中抽离出来，又面对警察找她的这样的消息，她更加感觉到背脊发凉。她加快脚步回到了家里，打开灯，锁好了所有的门窗，将电视打开，音乐声音开到了最大，瘫坐在沙发上，轻轻地打开了包裹，一个闪闪发光的钻石戒指映在她的眼帘。钻石戒指包裹里附着一张纸条“答应你的，我一定能做到，送给你，希望你能永远戴着它---张扬”。此时的她，像是洪水决了堤一样，泪水从她的眼眶里涌出来，嚎啕大哭。
“三天前，中山门大街和罗汉巷交叉口位置发生了一起小轿车与小型运鱼车相撞的交通事故，小轿车驾驶员张某当场死亡，小型货车司机送医院抢救，经抢救无效死亡”。雨濛看到电视画面的影像定格在遇难者张某的手臂上，久久无法释怀。
“屋外大雨倾盆，六合区和浦口区的多个低洼地段被淹，请过往车辆绕行，尽量避免雨天出门……….，好的，今天的节目就到这里，我们明天同一时间再见，晚安！”
晚安，今夜无眠的人们！
晚安，雨濛！
2017年8月19日 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