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去新华社找西川先生
是一九九二年十月三十日的下午
阳光穿过九层楼走廊上的窗子
洒在人们的灵魂和肉体上
其实我并不认识他
可是一见面,啊!原来神交己久
在他那儿吃过中饭之后
西川把我和甘肃的老盖送到电梯门口
他看着我们走进斗室然后转身离去
我在门缝里看他仍是那么高大挺拔
尤其是他的那头披肩长发
更托起他的高度
我在心里暗暗念了一句“疑是银河落九天”
“九”在中国是一个吉祥的数字
可是我们在电梯里——
偏偏就卡在这个“九”字中间
由于我们操作的失误
把一个“九”字死死地按进去再不肯出来
我们两个也像这个九字嵌在尴尬之中
上不到第十层也下不来第八层
我们面对着复杂的机械装置和一堵粗厉的墙壁,
像困兽面对铁笼子
我们慌乱地按报警器打应急电话
竟然一切都是徒劳
这时候才想起了带在手上的时间
根本就没有我们的心律跳得快
走了这么老久才过一个小时
离上班时间还早着呢
难怪走廊上根本听不到一点人声
难怪我用香烟盒子写的救援信
根本没人看见
难怪我俩拼命用手槌门也毫无反应
昨晚上
老盖把我从江西老家带去的炒板栗
吃了个精光,因此在这儿一急就把那浓郁的香气
沤成了一股恶臭全挤了出来
一时间像泰坦尼克号的沉没
在窒息中我们对视着
好不容易熬到上班时间
电梯突然向上升起来,它动了!它向上
把我们载到最顶层,然后,这个封存的坛子把我们送出来
我们似乎从海底古瓶中出来的那个精灵
看着水泥地面上洒满的阳光
仿佛隔了一个世纪
这一切,西川先生其实并不知道
人啊!谁能料到短暂的一别世间变化真大
然而,十九年过去还是昨天那个样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