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华语诗赛 于 2017-10-13 15:44 编辑
“金丝皇菊杯全球华语网络诗歌大赛”2017年度总决赛自选作品评委投票帖
一、作品按来稿先后排序；
二、评委投票时间：2017年10月11日—15日；
三、评委须在自选作品投票帖和命题作品投票帖两个投票帖中分别投票；
四、投票方法：请评委阅读全部参赛作品，按1-4分共4个等级投票，很好的作品为4分，好作品为3分，较好作品为2分，一般作品为1分。其中，4分、3分、2分作品须在分数后面附上编号，未列入以上三个等级的作品即为1分作品。投票示例如下：
4分：
90号、95号……
3分:
92号、97号、133号……
2分：
94号、96号、99号、139号……
五、投票结束即统计得分，按得分多少评出金奖一名、银奖二名、铜奖三名和潜质奖五名；
六、如票数相同，则参考期赛成绩决出名次。
1
飓风吹过峡谷
峡谷幽静干净，气息清新
乔木灌木与草自然地生长着
从未想过山外的世界
溪流是山里土生土长的琴师
弹的曲子胜过天籁之音
长长的峡谷犹如一个梦境
偏僻大山里人烟稀少
只有燕子，像亲戚定期来去
捎来山外的消息
自那年，山外刮进一股飓风
乔木灌木和草的身姿
及溪流的弦音，都变了
2
梅雨季
领受一拳的人，是熟妇。
领受三拳的人，是绅士。
领受百拳的人，是侠客。
饱受一千次，一万次别恨的，是俊鸟。
我都不是。
何时，杨梅如弃妇，纠缠于猎户，
去把青狼找回。
磨刀人淹死了磨刀的姿势，忘记了回家的地址。
广厦千万间，羚羊在玫瑰色里翻译灯火阑珊，寄给杜甫。
黄水黄，蜀汉遥，继碑之后，
一滩江水泼不出一颗帝王心，唯断红听箫，臣工烧窑，
白马送京娘。
山高水又长，棉花尚幼，蜻蜓犹远，名词扑不倒听漏。
罗敷投水，月无足，缠（蚕）死书生，戏子溅波。
3
石头记
1
王石匠从石头中解救粮食与水
最拿手，把一尊佛从石头中解救出来
这些敲下来的碎石
堵在他的胆囊里，堵在他的膀胱里
疼的要命的时候，他说索性来的更猛烈些，让这些舍利子为他正名
2
再硬，也硬不过王石匠
手中的钢钎,凿子在石头上引路，榔头跟在凿子后头走
一唱一和。石头、凿子、榔头
谁都不是赢家
其实，也没有谁是败的那一个
从石头里取出猛兽、烈火与菩萨、粮食，一样
3
故乡没有石头，却胸怀石头，胸怀的巨石铁一样
只有游子的眼泪能够融化，只有浪荡的脚步才能够踩出印记
这些年，故乡的红土已烧不出石头
房子们靠在一起取暖
他们更奢求尘世的灯火，石头的心事，没谁懂
4
和石头打了一辈子交道，谁都不愿意服软
王石匠心如铁石，可惜，小石匠过早的离世
硬生生在他心上，凿开了一条渠，无法修补
天阴下雨，一把凿子就在他心上
最柔软的部分，一下一下的凿，鲜血淋漓
直到他重操旧业的那一夜
小石匠托梦给他：一个从石头中解救粮食与水
解救猛兽与菩萨的人，对于生死，不应该有戒备之心
5.
夜空这巨大的黑锅
装的下花天酒地，灯火辉煌，也装的下王石匠的哀伤。
技艺超群的人,天公也会多看几眼，所以雷公电母模仿
王石匠，一道裂纹在天空闪现
必定会有一声重锤跟在后面
磨盘一样的天空，凿渠是王石匠心上的导流槽
解救的生命在左，生活的苦水在右
4
青海湖
太阳落下时
草原上的帐蓬赶紧
抓了几把光亮
暮色暗一点，就亮几分
几匹马，立在夜色中
一阵高于一阵的响鼻
打着白天的行程
天空 洁净如蓬
把草原紧紧裹住
再大的风也难逃出
青海湖
5
寻常日子
仿佛一下子被裁短
我三十一年的记忆并没有浮起多大的浪花
每日三餐，无非是米饭或稀粥，一些面食是调味剂
口里吐出的句子有时很粗暴 足以压伤春天的腰肢
偶尔的鼻息龛动是一场雪的降临
日子啊
就是一块冰，消融后再冻住
镜子里，黑色的胡须正在织一张网
漏网之鱼很多，鱼尾纹不少
一条一条将我的青春年华甩上了岸：
干枯之地的白色芦苇，那么晃眼
我知道，捂不住阳光的人，注定在夜里
寒冷
而上帝从不介入人间的拥挤和疏阔
6
当新的一天来临
晨曦里，万物祥和
你可以看到远方格外明净
早起的人为最后一批星星送行
一切像任何事情才开始发生
那些战争，生死，阴谋，仇恨
所有幸运和不幸的事物仿佛一夜消失
此时阳光是最善意的
它温润的手
把世界轻轻擦拭一遍
人间就无比干净
7
春耕与秋藏
六月的雷声摁在土坡下
青草做的笼头
没有一棵庄稼的根茬
能把落日拴住
它们都撒欢儿向后山蹦去
唯独女人的辫子
两枚遗落在田间最饱满的麦穗
捆住寒霜里哆嗦的青菜
萝卜们搓搓手
这天真冷啊
水窖已经挖好
雨水不能及时来临
就圈养这些麦尖上调皮的响雷
闷闷地挣扎
来年的春天放出来
唬唬稻草人双肩上的麻雀
给地下的双亲
早早报个喜:
庄稼长势很好
五谷丰登，六畜
也很兴旺
8
倒影
在临河的石头上坐下
影子
慢慢进入河底
天光开启的
瞬间，大沙河
已经抓住了远处的楼房
和近处的柳树
不必细究这
影像倒悬于河水的意义
野鸭在惊吓中起飞
野鸭的影子
用不足半秒时间
刺破我的影子。它扬长而去
留下我
在深不可测的河底
缓慢地愈合
9
想象的马
驰骋在自己的夜色
你的疼痛蜷于铁蹄下，大地无声
挣脱或突围，风是你
随意翻腾的思绪，像远方涌动的山峦
鬃毛长而柔滑，这乖巧的部分
你从不在意被谁认领和宠爱
是的，雷霆尚在千里之外
它是你出走的魂儿，也是我的魂儿
桀骜不驯，放荡不羁
趋于完美的黑马呵！
——今夜，我看见繁星摇落
黑暗的底部涌起一条璀璨的河
10
坏梨
没有想到，在千里之外工地旁的
一个水果店
遇到从家乡砀山，过来的梨子
我用透明的袋子，亲切地拿了几个
老板过秤时
把一个表皮明显坏的梨剔了出来
我迅速地把这个梨，放回到秤里
并拒绝了老板
少收的九角零头，和疑惑着的眼神
因为我觉得，这个梨绝不是个坏梨
是离开故土远了
才会把很深的忧伤，表现在脸上
11
1959年
我还有一个姑姑
但我从来没有听大人讲过
关于她的事
他们饿着肚子埋掉她后
就很快忘记她
去寻找吃的了
12
唯独这个秋天不可辜负
实际上
天将黑未黑街灯就要亮起
实际上，我与路人并无差异
早八点开工，晚十一点不舍得就寝
看到的翠色越来越少，你说风沙迷眼不至于浑浊
其实我贫瘠的土地也结果，与这个秋天一样
寒霜迟早会来，我不担心
一边失去，一边得到，圆满这碗水再怎么我也端不平
那又如何，一个女人守城池，种花草，擦净顽疾
风光不与他人同
偶尔任性，斗胆，约时间掰个手腕
高兴时亮亮沙哑噪子
骑小黄车沿五一路，人民路，解放西路转一转
追着公交车
有时，公交车追着我
13
劫难
村庄在孩子们吵闹声中午休
一个少年因为一句狂语
被几个青年抬起扔进村后小河
“妈！我不会游泳......”几个字瞬间被
溅起的水花取代。最后他爬上了岸
左脚探了一下地狱的肩膀
几年后，还是那个少年，站在列日下的二楼
用心去接下面工人扔上来的红砖
那弧度像极了多年前的自己
也只是一个闪念，他倾身接住
一块红砖，身体摇晃了几下，最终稳住
右手触了一下天堂的手臂
他从没有向父母提及过这些
也没敢用笔记录下来，他只当
一块冰封锁了心脏，冥冥中
有意念在支撑
如今那个少年已年过半百
他写诗三十年，这是第一次触碰
写到这，那块完美的冰
有了裂痕
14
古戏台
旧屋檐，下着新雨
筑巢的王谢堂前燕，衔来春泥
江山在此走马换将，穿黄袍的人各有新面孔
水袖里的城楼，战旗飘扬，厮杀暗伏在锣鼓声里
军师、王公、太监、侠盗、二流子，抱着各自的命运
在此起死回生
但有时候还比不上张生和莺莺、梁山伯和祝英台
能博来妇人们的几滴泪水
孩子们喜欢看白鼻子的县官升堂、杀威棒威武
戏台旁的几棵蕉叶，如开道的”回避”、”肃静”牌子
栏杆上的青铜小兽，看紧墙角数枝梅
后园的桃花年年开，赏花的人不来
青壮年在年后，各忙各的活计，离去的无声无息
偶尔几颗白头颅和几粒稚嫩的童声，在戏台前走过
像望着空空的棺椁
多少人间悲欢，在此立下虚无的
无字碑
15
在黑夜，我走私太阳
花草坠落了 青山也被卷了进来
坠落
云叹了一口气 连夜收拾铺盖
提着星星 奔走他乡
风失去了信仰 象无头的苍蝇乱闯
夜 越来越黑 也越来越没有人敢说黑夜的黑
只有鼾声在大声拍黑夜的马屁
说黑夜的环境越来越好 越来越有大境界
我也开始坠落 并想入非非
在一盏灯里夹带私货 私藏私运
走私太阳
我既不交税 又光明正大的贩卖毒品
大获其利
终于 黑夜开始不安 开始蠢蠢欲动
猫头鹰伸开了一只眼睛 发出绿色惨然的光
瞄准了黑夜
一粒子弹射出 晨曦惨叫
在山顶上 我把最后一枚太阳推了出来
然后 带着大把的钞票
一脸灿烂 翻山而去
16
出海
柴油机噗噗吐出比乌云更黑的烟
铁皮船经过白鹭的眼神、打伞的蒲草
经过归航的鱼虾、木栅栏后的大红灯笼
经过混凝土堤坝，像经过一座城
出了闸，浊浪翻滚，状若煮沸的时光
船老大指着遥不可及的远方
指认天际。我望不到那么远的时辰
却看见礁岛在波涛中微微摇晃
柴油机噗噗吐出乌云般的黑烟
铁皮船穿过上午九点的细雨、咸腥的风
他从骨头里掏出光线、炊烟
岛屿和潮汐，依次种在海水里
——转身的刹那
他用长满铁锈的手，擦着脸上的盐
17
望月亮
这么多年虚情假意看月亮写月亮
我什么也没得到
还制造了一些文字垃圾
这怨我吗 事实是我潜养了我终身的黑暗之兽
当年有人说在黑暗中跳舞的是我的心脏
我的心脏又是多少代人的心脏
在中国 少女们在村口摘星——
那些迷途的、漫漶的、多余的情感——守着自己的谨慎
在世界各地 有人称量海水以测度洪荒
有人掐灭帕米尔高原上空唯一的银色
有浑圆有盈缺
这或许也能寓示我的一生
九九归一 众望而归心
披着斗篷、虔诚的大法官
你的脸 不多的几种表情
却令代代人迷惑
而万事万物皆压迫着它——
最后那一刻 终于再也没有地方收缩了
它熄灭
那一天 我谢世
又有多少个我重生
这也解释了为何那么多人喜欢望月
望月 望自己和自己的骨殖层堆积
幽暗明灭却联着你我灵窍
动情时望望 伤心时望望
窥伺月色能否给予解释
以便把自己导向那些无以计数的人类诗篇
也终至明白：月亮的材料由我们的身体构成
18
乘坐高铁遇见山
远远的看见一座山
被人削掉一半的一座山
苍鹰突然扑来
高铁以最快的速度继续向前
前面
前面是山啊
我绝望地闭上眼睛
列车却奇迹般地钻进山肚子里
当钟声穿过黑暗。寺庙的金顶
跳出山林，跳过隧道
对我，对所有幸存者
闪闪发光
19
整理旧书，有我写的一首那本还在，以前不好意思说，出版这本书花了一百多元份子钱
十五年前有几个作品
参加了《人民文学》和《女友》
和鲁迅文学院三家联合的
全国青年文学作品大赛
并出集有《诗乐园》
我获佳作奖证书还有稿费四十元
最重要的是历届获奖者都陆续走向了文坛
比如:伊沙、洪烛、秦巴子、石舒清
黄建国、李道新、李春平、聂沛、王成祥
邵新妤、周德东、芦芙荭、唐俑、谭克修
……
今天
忍不住拍照《职介所》
晒下朋友圈
于青龙说
这个不太好
写漏了
20
中国梦
山水有志，旧典中熬姜汁，
暖身，御寒。
十月灯火如母体，呈现柔软的一面，
喂养夜，生产黎明。
最远的路，
永远不是归途，它的弹性，
可上天入地。
有多少情怀就会有多大的辽阔，
借明月作枕席，
绘梦。
不断加深的笔法，
游刃有余，把阶前落雨概括为点兵，
把夕阳托举成了日出。
黄河滚烫呀，
大气息，正吼出祖国的合鸣。
21
夜灯下
夜灯下
有霾
却看不清霾的深度
二环路上
车来车往
却不知有哪一辆，坐着我的亲人
看不明白的远处巷口
一位扫大街的阿婆
把一件秋衣
披在一个站街女的肩上
是夜，十月深处
霜降。微凉
22
一个人的中秋
参加完兄弟的婚礼
又看望了病重的妹夫
回程中，秋风与我一起赶路
一阵汇入另一阵，一阵追赶另一阵
将那些远游的人，归来的人
交错的身影与声息
都卷入这浩荡的洪流
转眼又呼啸而去
挟带假日轻飘的时辰
有什么不断落下
也有什么正在丰满
到了此夜，长空被清辉照透
万家灯火，退回各自内心的一角
我退回的地方已然空荡
儿子在外地，准备与一只
叫做高考的魔兽搏斗
他妈妈则是个可怜的陪侍者
家中只剩下我，和一块月饼
做着算术题——我是加法，它是减法
而当它完全加入我时
我却莫名其妙地
变成了一个虚无的零
可见谬误随时都会发生。
窗外，月光如大雪
一层覆过另一层，将人间
完全遮盖，直到白得不能再白
天地都陷入沉寂了
也没有人察觉，没有人
跳出来，大声尖叫
23
拜神记
有几次，我看见母亲
高举着香火，在一个瓷质的人面前
焚香。祷告。
初一是这样。十五
还是这样。
那时，我还小
不懂的敬神
更不懂的驱鬼。
只知道，母亲，膝盖下坚硬的黄金
一寸寸磨薄。
炊烟仿佛一具无形的
瘦骨，暗含在坍塌的屋顶
而卷缩在炕角的老黄瓜，终究逃不过
浓重的萧瑟之气
许多年后，母亲和村里所有人一样
绝口不提敬神之事。
而落下的病根，越发牵制着她们苍白而臃肿的头颅
像一台经年不息的磕头机
停都停不下来。
——天下有多少尊神，就会有
多少个磕着长头的母亲。就会有
多少个母亲，像是对着自己的影子
长拜不起。
24
秋日的回忆
时间的镰刀在空中挥舞，
旅人啊——
你走向归途的一生收割了多少痛苦，
使你的心如此柔软；
使黄昏成为另一种乡愁，沉甸甸，
压黑迷茫的夜晚。
秋天的明月一枚枚落入梦的湖水，
沉没又浮起，
谁的声音在扑打水面？
不舍得打开、不舍得合拢，
一扇隐约的门，
通向爱，那忧伤的大雾中。
25
最后的一幅画
画家老钱
答应送我一幅画
我去取时
他不在家
我给他打电话
没人接
后来听说
他是去北京
给心脏做手术
不幸死在了手术台上
再后来
就没听谁
提起过他
我总是想起他
不是因为惦记
他要送我的一幅
什么画
而是一想到他
仿佛就能看见
他赤条条躺在
手术台上
一个穿白大褂的医生
正用一把手术刀
割他的胸
这画面
就像是他
最后硬塞给我的
一幅抽象画
任我怎么
也推托不掉
26
一个文革中九死一生的小人物
他被热恋中的女友告发
他被迫踏上九死一生的逃亡路
九死一生，他竟然活了下来
得到平反通知那天
他从蒙古国辗转回来
那天，他约女友见面
他担心女友会有压力
他反复告诫自己
过去就过去了
不要说一句责怪她的话
场面很是尴尬
一度无话可说
最后女友表态了
她说她也是被逼的
她也是无辜的
她说要感谢党
感谢政府
感谢邓小平
她说这些话时
脸上闪耀出光彩
她发现她对他竟毫无愧意
更无忏悔之心
他感到莫大的失落
女友走后
他用手捂了脸
久久也哭不出来
27
弧光
后来，我们都谅解了生活的局促和鄙陋
对于身体暗处的蓝，对于时间内部的漩涡
谁能比谁有更深的胜算
死亡的心跳日益加速，我们正朝生的反方向走
拼了全力要在断流处撕开一道缝隙的人
是否可以泅渡于人世，永不退场
灵魂被焚烧的瞬间，与一道弧光的降落多么相似
有人抛下诗行，就像果子留下生根的核
有人低声呢喃，梵语被风吹散
疼痛愈演愈烈，还有多少未曾吐露的箴言卡在喉咙
一道耀目的光从头顶划过，我们将怀揣秘密
进入永恒的暗处的蓝
28
崂山，一棵婆婆纳在跳舞
崂山，是属于男人的
山川悠远，维其劳矣。登上崂山，是一项
辛劳而壮阔的举动
这座东海名山，吸纳了男人的思维
每一座山峰上，都袒露着坚硬的骨头
——那些嶙峋的岩石，骄傲地挺立
飘逸，冷峻，似是寇谦之，刘若拙，憨山和尚
一代代修行者，精神的遗留
九宫八观七十二庵，多么浩瀚而幽深的历史
洞天之下，人微小得近乎于尘埃
正是这样，我采发现了那摇曳着的婆婆纳
清秀，端庄，恬淡而朴实
正如那些见了面低头一笑的北方女子
她让平和更加平和，让宁静更加宁静
这卑微的，弱质的草花
正在跳舞。我不能不惊奇
她那样纤柔，却在一瞬间夺走了我的视线
我甚至怀疑
是她，招来了风，唤来了雨
又缔造出一片小小的阳光
改造着这里的物候
这一朵妩媚而明快的婆婆纳
正在让那些冰冷的顽石融化
如那些流水声、鸟叫声一样，轻盈起来
这座雄伟的大山，开始变得透明
我似乎能洞悉里面一切的玄奥
一只蝴蝶，好像从庄周的梦里飞来
与这起舞的花儿，缠绵在一处
我想在这时候，对着这被无数婆婆纳
渲染了的山光，弹一段轻灵的曲子
山的外面，一只风帆随浪远去
而几条相濡以沫的鱼
终于回到大海
29
白杨沟
进白杨沟，约三里路
有父亲的坟
这道沟现在可以行车，我徒步
我愿意一次次
走这些老路
从小跟着父亲，在这道沟里种粮食
放羊，打野菜。此刻
我听得见
路边蒿草里，一只野兔均匀的呼吸
那时我也成家，一天麦收间休息
父亲斜倚在自留地边的山坡上
点一支旱烟
慢吞吞对我们说
以后，就把我埋在这儿吧
谁也没有说话，阳光静谧
父亲身后
满山坡盛开的野菊
一阵轻风中，低着头
30
秋天的第一缕炊烟
天空远了
青了
也更加辽阔了
一匹黑马
刚出老屋就奔腾起来
母亲
喊着喊着
就无影无踪了……
31
疯人院的院墙倒了
二狗说：有病。得治。
可是这么多病人咋就这么难治呢？
十月的阳光下，他们被圈禁在一个院子。那些
刚治好了一点的患者又急疯了。他们想把院墙推倒，集体冲出去
就把太阳升起的那个方向，推出了一个缺口。不知道是否进行过政治协商
32
观灯记
我质疑这头，在圣殿下避雨的瑞兽
它的出现，加固了帝国
心尖上的热情
灯芯有底气，它的口袋里装满
油浸的计谋。那些旗帜、利刃、闪电
身体已经凉透
陶、铁、瓷、青铜、琉璃、黄金
每件灯的盔甲，都掩护着
历史的真身。预言在生长
神的坏脾气，也在增长
现在，群楼之上跳动的万家灯火
------这高处的石头 ，赤裸裸的命
这无根的亲人们，让我
莫名泪涌
抑或想到，断崖上自焚的
济世郎中，骨内溢出，大片大片红色的愤怒
是报复，是救赎，是为这个薄凉世界
开出的，明晃晃的药方
33
宿命里的石头
我始终相信，这块石头
呆在家门口的地方，最合适不过
既没有人打搅它的清静修行
也可以像一双眼睛一样
深情地问好着这个世界
它身后，门槛的低矮开向山峦的远方
它前面，小路的弯曲通向村外世界
就在这岁月的关隘之处
它与我一样，出生和成长的细节
都和这个名叫歇脚店的村庄
密不可分
比如，院门打开
两位面容沧桑而清瘦的老人
荷锄要去哪里，要干什么
迎着寒风的他们，要咳嗽几声
它都一一知晓
甚至，从远方风尘仆仆归来的孩子
是怎样地眼含热泪
是的，它就在最贴近心房的位置
替我凝望着故乡
我看到它，瞬间就成为一个天使
用心灵上的光芒
抚遍故乡
34
我与马小莲
十六岁那年
我得了某种病
我跑到马小莲家里去了
马小莲正在堂屋写作业
她一抬头，两剪秋水
平空起了惊涛
她像见了犀牛似的
一溜烟跑到街上去了
我既然去了脸皮也就够厚
我大模大样拿了把椅子
大模大样地坐下
大模大样地在她家等着
全然不惧她的父母兄弟
一直等到日落西山
马小莲还是没回
我的心脏跳着跳着
就猛地跳出来了
人哪能没有心呢
我顺手接住，提着它走了十里地
天色黑透，我才回到家中
全家人我谁也不理
也不想吃饭，喝水
我悄悄躺到床上，放下蚊帐
把心脏放了回去
它痛得要命知道吗
它咚咚咚直叫唤
它不好好跳，一会儿快，一会儿慢
它想撂挑子不干了知道吗
我一看情况不妙
就摸着胸口，使劲安慰它
许久，许久，它才慢慢平静下来
却一直痛到现在
35
老师
我读的小学只俩老师
一孔老师，孔子的孔
一孟老师，孟子的孟
同事都说我的国学好
得益于孔孟之道
其实，孔老师一点也不孔子
孟老师一点也不孟子
两个人两个教室两把摇铃
孔老师摇铃孔老师的学生进教室
孟老师摇铃孟老师的学生进教室
我小学的前二年进孔老师教室
后三年进孟老师教室
孔老师和孟老师经常面红耳赤
一道很简单的数学题会引发一场战事
我上初中时孔老师出了事
他带学生云州水库大坝参观
车祸去世了
我上高中时孟老师被乡教委辞退
据说领回家一把铁锹
n年后，我在县政府门前见到孟老师
我问他是来争取待遇的
他摇头，说他已经来过好多次了
想给孔老师讨点说法
当年，孔老师是救学生才被车压死的
孟老师说着说着哭了起来
很委屈也很伤心的样子
孟老师已经老了，腿还有病
双拐支撑着他瘦弱的身体
一颗白发苍苍的头
36
抽屉
白天像一只抽屉
慢慢回到黑夜的身体里
暮色渐老，拒绝与时间和解
云朵低垂，我拒绝一下子
交出心底的秘密，漏洞和疼
燕恋树，火车进站
老木头转绿，童年的一块糖
父亲一生的老花镜，掉进了月亮
票据寻找存根，沉睡的笔记本醒着
锁孔响，谁的敲门声
我天天在里面掏着，却两手空空
我的影子，天天抽拉我
像一阵阵风来回地消磨
等有一天拉不动了
我就像一颗石子，回归泥土
我的名字很小，像顿号
是一粒多余的尘埃
静静地躺在一只木匣里
37
郑板桥
竹子瘦
你比竹子还瘦
瘦得只剩一把鲠直的骨头
那顶七品的官帽
也不过是几片被霜打过的竹叶
被风吹落在冰凉的石阶上
你从白浪河里
捞出的那半轮明月
照在瘦西湖上
还是一样的残缺
被那些美人瘦马挂在船舫
照出一个时代晚妆的颜色
倒是那壶好酒
没舍得扔掉
一盘干丝，两三个知己
越喝越恣儿
醉了
就像任性的顽童
把一张宣纸铺在床上
东一撇，西一捺
没轻没重
倒也是黑白分明
写得一点也不糊涂
38
他在莲花北路人行道倒着写字
手，是我想要的样子
没有五个叉
拳头圆得像木桩
一场意外
从此不用干自己不想干的事
不用假惺惺握手，作揖
写狗屁不通的诗句
意外之外，他用脚指夹住粉笔
倒着，写下一行行箴言
他与世界相处的方式很特别
边写边向后挪
我闻到了汗味，药膏味
甚至火药味
在他面前
许多人慢慢地
蹲
了
下
来
39
春天来了
黑夜在最深处消亡
雄狮从沉睡中
苏醒。
东方，泛起鱼肚白。
腾空而起的鸽群，主要由白色构成
群鸽升起时，有人将乌鸦混入
其中
蝙蝠为分辨黑白，伤透脑筋
有人在暗处拈弓搭箭
有人将乌黑的枪管举过头顶
。。。 。。。
这些都无伤大雅。鸽群朝着既定的方向
前进 。飞过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飞过
一种球体的表面
40
牵牛花
去半山寺的路杂草丛生
牵牛花半路杀出
藤蔓蛇一样地游动
蓝色的喇叭
高高地挂在草尖
牵牛花，吹喇叭
嘀嘀嗒嘀嘀嗒
牵牛花，吹喇叭
迎进来，送出去
半山寺的云，半山寺的鸟，半山寺
如我一样的过客
把蓝花花的思念
丢失在无尽的秋风里
41
困惑
栅栏里有江湖，有铜锁
有X型的竹签子
还有掌管钥匙的大哥
花瓣没有闲暇理会潜规则
和左邻右舍拱手告别
阳光下敲门的人，手里没有密码箱
更无视来自北美洲的诱惑
郁金香和我，都是租借春天的房客
我们面临同样的困惑——
如何用一座空房子
简化现代化生活的繁琐
42
杀鸡
杀鸡容易
难的是抓鸡
鸡生双翼。真正会收拢翅膀的
都是乡下人
乡下人穷
六七十年代的乡下人
更穷。只有贵客临门
才会杀鸡
母亲把小米撒在院子里
公鸡打鸣，母鸡下蛋 ，鸡仔太小
芦花鸡才可用来招待客人
专心吃米的鸡最容易抓到
杀鸡要快，一刀断喉
慢了，小米就会进入肠道
我把从鸡嗉子里剥出的暖烘烘的小米
重新撒到院子里，喂给别的鸡吃
43
行吟，在修水县
这里有世上最优美的风，它修长，水灵，比月光白润
吹拂过的地方，生长草绿花香，也生长一种智慧，向往
路遇行人，我会致敬，他们之中，谁是黄庭坚、陈宝箴？
苍穹因为他们不敢低垂，鸟鸣也玉石一样闪光
更多时候我要仰望，这里有陈三立、陈寅恪先生
我在修河里把耳朵认真清洗了，这里也是聆听教诲的地方
这里日子从容，大度，白天把太阳抱出来，晚上点亮星星
在旷野，每朵小花都可以选择自己喜爱的清香
如果喜欢读云，其中一朵，或许就是黄庭坚的《山谷词》
侧耳，还能听到芝台和樱桃书院的钟声，把天空敲响
修河的一个波浪，就是一首清新的诗，或者婉约的词
夜深时分，我喜欢看修河把最大最亮的一粒水珠挂在天上
44
一条河流的罪证
一条河是干净的，在没遇到我之前
它流经的每一个地方都是干净的
目标：远方
沿途：未知
我的出现，让一条河丢了魂
丢了魂的河，从此多了几分戾气
这让无数善良的山羊无处藏身
看，河面上漂来的一具具山羊尸体
便是罪证，它们
躺在一团团墨绿色的水草旁，心安理得
几经洗涤的水草
看起来多么虚伪
我迫使自己一步步走近这些山羊
它们双眼紧闭，神态安详
我小心翼翼捞起一只最小的山羊，抱在怀里
紧贴靠近心脏的位置
就像，抱着我自己
45
微妙
算卦先生说
王阿婆上辈子积德行善，这辈子可活到望百之年
她儿子听到，吓得脸色苍白
。。。。。。。。。。。。。。。。。。。。
46
在九月
是不是第九次敲钟？
是不是一个人终于选择站在水火之间，试图看清自己？
是不是父亲，要随一片叶子走远的时辰？
是不是叶子的第九次控诉，第九次暗示，第九次战斗？
秋，些许温婉，些许清凉
也让我想起海子。想起波德莱尔，或病房里柔弱的爱丽丝
它们应该在各自的铁轨或窗台前，重新思考或来拿走什么
而我，总像拖欠着谁的一句交代
对万物也拖欠着还不完的债务
我觉得，好多东西仍旧躺在案板上
就像——“捕捉者成了猎物，猎物反而成了捕捉者”
这是宿命吗？有人第九次这样疑问
他们又要挺胸咬牙，戴着安全帽，迎向刮刀似的风了
风里的霜白与碎屑，欲咆哮
是不是想做成木杆、飞鸟？做成口袋与利石？
做腻了流水的我们啊
总要长出拳头……长出骨气
47
秋雨里，聆听屋漏
已经准备好乐器。脸盆，瓦罐，破损的中年器皿
雨滴和老旧的钟摆呼应，或夹杂不分
夜的缝隙越来越大，靠药丸和童年的阳光
已无法缝补。
青灯下的舞蹈，只是秋风的一段水袖
此刻我和木质的椅子相互寒暄
吱吱嘎嘎地，提取骨头里稀薄的釉质和青铜
那些灯光里的柔和只是包裹，或一粒
完美的胶囊。风雨越来越大
肋骨处咳嗽深沉。雨滴的掌声此起彼伏
黑暗处的骷髅，正寻找时间的肉体或虚拟的外衣
而草堂里挥毫的那个人
在秋风撕破的面孔里掌灯，骨骼清癯，把每一滴雨水
都植进心灵的废墟。也许这只是一种错觉
世间的容器安着的都是不一样的魂魄
屋漏恒久。那个诗人说：
“瑕隙处，有美的内伤，有生命的火焰
也有悲悯的定力和支撑”
48
老屋漏了
三个儿子都在外打工
老张给他们打电话
“老屋漏了！”
他们说：“忙！”
老张找来木梯子
爬上屋顶，倒换瓦片
一脚踩空，跌落。左胳膊骨裂
老张又给三个儿子打电话
他们还说：“忙！”
老张看着老伴的遗像，老泪纵横
泪水和雨水一起砸在脸盆里
吧嗒一声，开出一朵花
几天不见老张
邻居撞开门
老张已经死了
眼睛瞪着老屋的漏洞
49
为垃圾服务
鸡毛蒜皮瓜子壳扫了一层
还有一层
我前脚扫，后脚
他们，不停地往地下吐痰，吐瓜子壳，放屁，很响地小便
我只是看了看他们，他们就
大声嚷嚷，他们是
是为社会创造
工作岗位
是
为人民服务
我把嘴唇咬了又咬
和颜悦色地跟在他们屁股
后
面
清扫他们的各色呕吐物
50
牛羊下矣
地球旋转定然是为了
避让西天的云朵：
比如一群黑色的牛和白色的羊
从远处草坡归来
像一大片云朵降落
动画片般抵近……
遥控它们的老汉
没有为此沾沾自喜
——他精通操纵术
精通把分属大地和天空的云朵
截然分开
但他不能确定远天之上
有没有另外一个牧羊人：
自得，从容，安之若素
51
《野猫之死》
一只野猫死了，就在今天下午
我遇见它时，它已经躺在了小镇巷口的路旁
它不是被车碾死的，也肯定不是
因为食物中毒，非典或流感——
它的身上没有血痕，也没有成为猫皮标本
就在前天中午，它还灵便自如
跳在邻居家二楼的窗台上静卧
像是在休息，也像是在等待或思考……
一只野猫死了，人们举步匆匆
无暇顾及它的死活。它的身体蜷缩
身上扔满了瓦砾和石块，这些
也许是一群和野猫子一样的孩子们干的
“人之初，性本恶。”真该让他们
多接受点儿免费的教育，他们见惯了
影视片中弱肉强食的社会，方出此下策
对一只死去的野猫施加暴力……
一只野猫死了，也许是因为一场情杀
也许是被同类谋食害命、群而攻之
它的死，令大地颤抖、倾斜
使一个过路的人心生悲悯：
与其说是令人心生同情，不如说是
猫死人悲。在生死面前
人也不过是一只野猫，或老死故居
或病死他乡……一只野猫死了
我不知道它是否还有父母，配偶或儿女
它没有葬礼，没有吊唁和怀念
最终被大地所拥抱、收留……
一只曾经幼小，健壮，腾挪跳跃
令同伴们嫉妒，优哉悠哉的野猫死了
它黑色的皮毛间，夹杂着一些白色的皮毛
唉！不管它是白猫，黑猫或者花猫
死就死了吧，人尚有一死，何况一只无主的野猫？
52
卖柿子的老人
十一长假
人来人往的商贸广场
一对卖柿子的老人
望着广场大屏幕冉冉升起的五星红旗
老大爷眼睛湿润了
老太婆扯起衣角擦了擦老伴的眼睛
“老头子，又怎么了
我说今天在家给你过生日
你偏要来卖柿子
说人多，好卖......”
53
《记一个送葬日》
送葬的人在黑夜中
拧成了一条路，几座桥
唢呐声声，穹顶被慢慢震开
我们停住脚
光芒中央：坟包像散落着的巨大谷仓
麻雀席地围坐
自由而又豪情万丈
返回大地是幸运的
人间上好的棺木已经绝迹
房屋在限售
高楼成为最后的墓碑
“大家排成一队，绕三圈，朝里面扔钱……”
阴阳先生神情庄重，至今没有传人
我用手机领养一朵白云
它随即死去
54
我每天都在练习死亡
灰霾和阴影被夜色消融
时光清寂 一种无法言说的美
弥漫四周
又一天过去了 我轻轻道别
窗外的鸣虫、花草乃至那些
看不见又无处不在的生命
然后 躺下来
如三十多年前 母亲
被人从医院抬回家一般躺着
双目微闭 神态安详
灵魂脱离肉身
翱翔天地宇内
啜饮不属于人间的喜怒哀乐
清晨 面带微笑或泪流满面
活过来
我坚信母亲也在练习死亡
只是还没有醒过来
而我 每晚都在梦里
经历一生
55
《水的雕塑》
一滴水从洞顶坠落，暗河中
石窟晃动了一下，瞬间，又如
墨汁洇入夜，被扩大的涟漪熨平
一滴水的动静太小，小到没人注意
所有人都仰着头，为头顶的钟乳石惊叹
天生丽质，再披上七彩的灯纱
洞中人完成从红尘至仙境的羽化
而水，正在把自己一部分生成河
一部分，生成石头
千万年前的河水流落何处
有谁人知晓？水不管不顾，依旧
一点一滴，一点一滴，完成生命的雕塑
水是艺人，不亚于任一位伟大的雕塑家
它以钟表的指针为刻刀，由上而下
细细雕琢。每一滴水，都住着石头的灵魂
每一块石头，都替水活着
一滴水，滑过钟乳石和我的脸颊
有多么相似，又有多么不同
脉管里暗流涌动，我一个激灵
感觉骨头里，多了些岩石的成分
56
小人物的微信时代
自从有了微信，我每天都行进在高速路上
手机就是我的座驾，任何时候它都在我
屁股底下，提醒着我对这个世界的主人身份
我要随时辨对高速路上的路况和所有交通标识
我首先会条件反射地逐个打开发来的私信
特别是女性朋友，其中有几个老女人
总是在凌晨5点多，发来公鸡打鸣的表情
就像我是一只公鸡。一个初中的女同学更早
在2点多给我发来一张陈旧的黑白照片
说要考考我的眼力，如果找得到照片中的她
就给我发红包，并附带一个“心”的表情
这些都要我在短时间内，像一个老司机一样
把现场打扫干净，以防被媳妇的电子眼扫瞄到
当我处理完这些事情，我会检查微信通讯录
有五个标注女性的微信头像，要加我为好友
其中一个来自电话簿，一个来自某某群
三个来自搜索微信号。再检查它们的地区
一个来自美国阿尔斯特县，一个来自香港湾仔区
三个来自巴厘岛。有那么一刻，我为45岁仍然拥有的
男性魅力，和日益攀升的国际影响力而沾沾自喜
接着我会降低马力批阅朋友圈。首先摒弃各类广告
检索有无读点的热门新闻，然后从同学，同事，朋友
领导，以及不怎么认识但又希望认识的，且隐约会
发生点什么的异性开始点赞，这就像冲路边的妙龄女郎
摁喇叭，有的会握个手，有的贴一到三朵不等的玫瑰
有的会留几句讨俏的评论，但我从不在家人
亲人的微信上做这些，上次小姨向我妈告状说
加了我3年微信，从来没收到过我一个点赞
最后我在自己创建的30多个群留下脚印，我把这些群
看成是天子掌管的分封制中的诸侯国，鼎盛时比西周还多
我一般不说话，除了像交警及时发布政府颁布的路政路规
正在我准备把以上路径，重复走上一遍的时候
手机欠费停机了，我不得不同这个时刻关心着的世界
失联一段时间，有趣的是，连上帝在内
有谁注意到我的伟大生活，在途中抛锚了呢
57
时间的形状
时光又回到昨天的这个时刻
黎明已不是昨天的黎明
清晨醒来
我盯着墙上的挂钟发呆
时间是一条直线
总是把人一天一天的甩在后面
又总是一圈一圈地回到从前
突然想问一问
装在圆盒子里的时间是圆的
装在方盒子里的时间是什么形态
时间与我对视
一秒一秒地嘀嗒走远
仿佛我
从不存在
58
《 临走 》
把炉子下边的盖，旋上合适的圈数
留些缝隙。燃的太旺了会很快熄火
炉子上面坐上铝壶，温度够了
为他咝咝唱个小曲
把两个玻璃窗都开小半扇，让空气对流
不然，屋内煤气太多
卫生间再冲洗一下，让沐浴喷头
站成可爱的小鸟．随时可以鸣叫出水流
在阳台摆放两张椅子，放两只水杯
让暖水瓶站的象一个挎枪的贴身侍卫
近旁放些报纸和<<资治通鉴>>
这世界还需要长久地治理。或许天降大任
常服的药，放在桌子上
再倒小半杯开水，先冷凉
常吃的小菜，换洗的衣服，置于明处作迎接状
再把自己的需用找齐
然后，你象往常出远门一样出门
再反身按按门，看是否已锁好
你顺着大路向南。路边有浅紫和白色的小花
花色越走越暗，上前方闪出几颗小星
其实，你此时正迷糊在卧室的床上
所做的这些动作，都是大脑迷糊的
你继续迷糊……迷糊到以前老爱梦到的地方
一个幽深的，闪烁着星光的大峡谷
59
去黄鹤楼
1
如果去黄鹤楼，我不坐飞机
亦不乘高铁。只需一匹蒙古马
用贴地的四蹄，叩拜远方
我用慢，回溯着过往
甚至梦想着
回溯到时光的原初
我经过的土地，每一寸
必是浓缩的朝代
风打开的，每一粒鸟鸣
必能释放故国的春天
渴了，饮一掬燕赵水
饿了，啃一撮中原麦
一抹汉江水，从内心潮落又潮起
燃作马眼里不灭的晨昏
我会在一个晴好的早上，下马
小憩。我看到的黄鹤楼
也刚刚，峭立于楚汉大地，像一枚印章
盖在一条大江上，源远流长
2
登上黄鹤楼，天空矮下去
矮下去的还有，几朵闲云
大江的涛声
和几个朝代渐远的背影
作为一个登临者，我轻易登上岁月的高处
至于看见了什么，其实已在其次
看不见什么，也在其次
我不过是，为了了却
内心一个愿望
就像飞鹤，在此稍作停留
是为了从此作别，从此远去
就像楼底那些维修工，面对剥蚀
修修补补。或者一伸手，扶住廊柱
像扶住一个时代，将倾的时光
60
亲爱的，晚安！
我们终将一起，在岁月中隐去
房间与脑海里的尘埃，诗句中的阳光雨露
终将各安其处
日子仍旧是平庸的
与你的体谅一样，单薄而不可多得
在黑白的影像里摆个poes
作深沉的思考状。再ps些烟雾，月色半透不透
如在云端
如在地狱的窗口。那思想的芒刺
没有穿透生死
每天仍需例行地，剔除部分
臃肿幻象，粗糙的触动，虚假的良知
然后
原谅剧情中，那些无法填补的空白
然后，以心安理得的姿势，与今天道别
——且无所怨愤
61
想起苍茫这个词
独坐深秋
想起苍茫这个这词
便不自觉地，想起永州
想起柳宗元，想起《江雪》
做为千年后的看客
不经意地，钻进幻境
看千山万径，鸟飞人绝。
此刻，最好不要发声
万籁俱寂。一切细微的事物
和孤寂，了然于心
其实，我只想请抑郁中的柳子
喝一杯酒，暖暖身子。
告诉他，那个
独钓江雪的蓑衣客
正是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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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7-10-10 23: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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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7-10-12 08:5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