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挖红薯
十月,一场秋雨过后
全家下到地里挖红薯
外公挑着担
外婆扛着锄
我用一根木棍敲打野草上的水珠
太阳复出
雾气缠绕山谷里的石头和桑树
沿着狭窄的山路
穿过被人们称为的“桃子林”
山坡顶上
就是锄头渴望咬下的红土
倘若不慎——大概因为在考虑这块土地的产出
黏稠的泥土下面一声清脆的响声
一颗硕大的红薯化为两半
露出清香、干净的横断面
“可惜了,这个红薯至少三斤半”
“反正喂猪的时候也要宰烂”
前一句出自外公之口
后一句是外婆的回答
外公不抽烟不喝酒
累的时候,就坐在光溜溜的扁担上喘气
或许在回忆当年修筑湘渝铁路的情形
又或许想起了当泥水匠时走过漫长的夜路
外婆则拿出一把花生和一个橘子
吃得很利索
——那时还没安假牙
我双手做成望远镜的样子
我不过十岁,或者十一岁
望着高山上的铁塔和人家
——那时我可以望得很远很远,没有厚厚的眼镜片
“外婆,几点了?”
这是我在饥饿的时的问题
太阳像偏头痛一样在头顶的一侧静止不动
外公从深蓝色衣服口袋里小心翼翼掏出一块手表
镜片从正中间破裂
“怎么时间坏了?怪得很!”
外婆往手里吐了一口唾沫,搓了搓
“后天赶场换一颗电池就是,冒什么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