煤

墨艺

                    煤

在我丢失你之前
没有人比我更接近你
那死亡的边境线
穿过我的瞳孔，在童年——
那是矿石敲碎李叔叔的脑壳后
他躺进雨中矿工们抬起的棺材里
我和小妹，和一帮孩子
踩着他的尸水与死亡玩着游戏
雨水和尸水涌进我们的鞋底
那时我们还小，我们分不出泾渭

是啊！你内心的疾寞并不比那些
为了能救你出来还残存在掌子面上
那些木制的或铁制的支柱更阴郁
而我知道，你的眼泪不流在眼睑
却流进了城里人燃起来的炉膛

就像龙叔叔的身体被失事的矿车
在极倾斜的轨道下碾得粉碎
他，最后被矿工兄弟们捡起来——
他身体的碎片用支架来强力支撑
而绷带包裹的脑瓜内塞满了棉团
只有那遗像最后的英俊与微笑
才为他完结了他人生理想最后的完全

最后，他那亲爱的龙儿的眼泪被绑架
在大人混乱下绕过龙叔他的棺椁后
为他作了常世里他儿的最后的顽皮
地上瘫软的龙妈从此丢失了生活的密码
那丢失的密码里在多年后我只找到了沉重

是啊！我知道你是煤，燃烧的煤
在地层几亿年挤压的痛苦里
被我的矿工叔叔们从山里发掘出来
以火焰之硬灼伤了我的童年
而社会最底层我的叔叔们的韧劲与担当
并不比你的颜色更持久，更深重
那些来自矿工叔叔们饭碗里的艰涩
和尸体上的冰火在跳跃在流动
给我的血里也注入了矿工的河流

是的！没有人比我更接近你
只是我不愿在人前将你提起
我提起你时只在发电机的电枢里
用绷紧的电线将死亡输送得更迢远
而留给我的是你烘红的火炉
当我想起了你，并丢失你之前
我把我的童年与你深埋在地底
只在路上保留你蓝色的火焰
2017.11.22.于恩施星月宾馆凌晨4:14
       (一位来自四川的我尊敬的老师，也是一位在川内有分量的著名诗人问我:
        “你是矿工，为什么不写煤矿呢？”
        ——这就是我那天的回答!)

草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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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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