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宿雁荡镇
东海的涛声,终究
没有越过群峰
绕开众神
成为那个夜宿之人的
催眠曲。身怀绝技
穿越在两峰间
的表演艺人
命悬一根钢丝
在虚空中
进进出出
东海如镜,那些
时间的
过客,竞相成为
一个个镜像
重叠于雁荡山夜的
影子里,在另一个
时空,活灵活现
隐形对手
一眼望去,残破的界碑
斜卧于草丛,正被尘土掩埋
那很久前的事,一次次
越过时间的疆域
侵入她的大脑。她会无端地看见
盾牌、绳索,甚至棍棒、利剪
她反复演练着进攻、防守
突围,再进攻。她的门窗
是关闭的。而外面,已是九月
秋高气爽,天高——
几缕淡淡的闲云,若有若无
握着父亲的手,眼睁睁地把他看没了
握着父亲的手
眼睁睁地把他看没了
这样的结局到底还是发生了
病床上,父亲靠输氧
不住地吸气,却不呼气。他
微弱地吸取着人间最后的亲情。然后
聚足最后一丝气力,含泪从我握着的双手间
缓缓地抽身离去。那一刻是
公元2007年农历7月24日22时15分
我的手,与父亲执手相握
血脉相连。可最后的那一刻
竟没能拉住他
还是生生地把父亲看没了
虚掩之门
那扇门从未关上
它虚掩着
相同的情节
在梦里一再出现
我推开门,锈蚀的门轴
发出吱呀呀的响声
空旷的厂区一片废墟
斑驳的方块字
遗落在
荒草间、污水坑里
机器废弃
如久别重逢的故人
沉默地传递着
早已不复存在的轰鸣声
——没错,我回来了
多像一场虚无的梦
这破败之地
这低垂之地
这毫无用武之地
我转身奔逃,再回首
那扇门——如初
古老的冬天
汉水以西。群山
一远再远,它的苍凉
被冬日的雾霭反复收藏
草木在轮回中萧瑟
远处的那棵老槐树
裸露得只有枝条
在寒风中飞舞
树冠上,那只巨大的空鸟巢
晃动着尘世的悲凉
汉水连着天河
冬夜晴朗
古老的星群
再一次,将荒凉的人间点亮
睡前诗
准确说,往前一步
色彩恐难界定
与黑暗接壤
意象的碎片飘浮
它们交替出现
黑白的
五光十色的
阳光穿过藤蔓、绿叶
呈现斑驳细碎
那是什么?残雪
——尚未消融
一片片的,不再洁白
被裸露的土地分隔
隐隐的湿气蒸腾
附近的几个水窝
有白云晃动
晃啊晃,就没了踪影
很多年前的记忆
像一尾尾游动的鱼
硬币,这一面
整个晚上,她的
娇美,一次次地掉进
男人的杯中酒
激情被美酒加秀色点燃
年过半百的老春
喜芳草,让人瞩目的
是他的吃相:吃着碗里
眼睛却紧盯锅子里
老鱼好色,对着秀色的珊瑚
像支离弦的箭,时而
蜻蜓点水轻触,时而一圈圈环绕
他的浑段子与幽默不离不弃
俨然吐出的一串
绚丽多彩的小水泡
直抵灯红酒绿深处的暧昧
欢声笑语在高潮的漩涡
沉浮飘摇。屋外
雨淅淅沥沥地洗刷着夜色
像抛到高处的一枚
硬币,落地时
却呈现了另一面
灵石记﹡
那黑色蕾丝手套,经
葱白般的玉指
只轻轻舒展了一下
又一下,就在这小空间
有囚禁的黑色之光
像闪电,眩目
这个浙江美人儿
正坐在她的办公桌前
……记工,开票
她的办公室
在一排简陋的工棚内
工棚隐匿,被
沟壑,和起伏的群山一再忽略
几百台大型运输车
和挖掘机,昼夜不停地轰鸣
几百个男人淌下的臭汗
被旷野的风,一遍又一遍地吹干
那几个盛满无边虚无的
大矿坑,倒扣在灰蒙蒙的天空
灵石记﹡:灵石县位于山西省中部,晋中盆地南端,盛产优质煤炭。
母亲
小男孩睡熟了
他蜷缩在母亲怀里
嘴角挂着笑容
——就在刚才
他用粉笔,在孤儿院的
地面,画了一幅画
那是他的妈妈
现在,他脱下的那双鞋
依旧整齐地摆在画外
黄昏临近,孤儿院
和孤儿院的这幅画作
正融入苍茫大地
1973年,有关鞭炮的记忆
这几个邻家少年
和三两个黄口小儿
有默契。瞅着
那支裹
一枚小鞭炮的
莫合烟﹡卷,被
少年刘盖盖
点燃,夹在指间吐烟圈
在期待的眼神里
“啪”的一声
火药味,纸屑
烟草末飞散
盖盖成了三花脸
众少年坏坏的笑声
从1973年春节
那一页斑驳
日历,密布的漏洞传来
莫合烟﹡:新疆的特产莫合烟,是一种由黄花烟草的茎和叶碾碎后掺和晾晒而成,外观呈颗粒状、较为粗糙的烟草制品。上个世纪六、七十年代,也是新疆生产建设兵团烟民们钟爱之物。
作者简介:沙漠朗月,男,本名汪建国,另有网名顽石,湖北省老河口市人。2010年2月开博习诗,诗歌作品发表于《中国诗歌》、《诗参考》、、《群岛》、《黄河诗报》诗刊、《当代汉诗》、《西北军事文学》、《中国诗》、《湖南诗人》,及《新世纪诗选》、《中国当代诗人代表作名录》、《中国实力诗人作品选读》、《中国当下诗歌现场》(2016年卷)等刊物、选本。系湖北省作协会员、全国公安作家协会会员、全国公安诗歌诗词学会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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