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远，镇远》
一
有人排队，经过我们的河流，冬天密集的牙齿
在河中倒立，起舞
骑马墙，红灯笼，青天脚趾上的灰瓦
一段一段流离失所的人间
长寿坡睁着眼睛不说话
楠木腰杆挺直，其间有落发，暮年
裹着地衣的石头
镇远，镇远
我从黑暗那头，骑着绿皮火车驶来
雾气浓郁，有人在里面哭泣，像幕布已落，那么伤心
二
那些鲜花，早被离去的人们摘下。山坡荒芜，野草没过发髻
我穿过车站，石桥，长长短短的街巷
听到留声机里绵软的唱腔：“何日君再来，何日君再来…”
镇远，镇远
我知道每一座山坡都埋着骇人的尸骨
我盗用她们的名字，为自己取名何婆婆，蒋四妹
在小城走来走去
新大桥上的新人，老大桥上的旧人，皆非我的故人
三
我打水，一场空
我摄下冬日的落阳，以及它投河的影子
我看到河水被钢筋水泥揽住了腰肢
她越来越温顺、谦恭，我替她痛，流泪
镇远，镇远
摇橹者，将船头戳破的那日
卖布的老先生娶了会做衣服的女子
城里最美的姑娘云游去了南方
河水载满船仓，沉入水底。
四
镇远，镇远
我在文章开头的空格，患上了人类共有的强迫症
我站在桥上看你，就成了你的一部分
我执意索取的爱与恨
无论如何，皆是密密麻麻，亦称空空如也
为什么，总有这么随意的结局？
《何婆婆》
开始的时候，河水还会唱歌，一涨水，就像女人发胀的胸膛
夹江两岸，河蚌潜伏，我们在沙滩上假寐，等待你来叫醒
阳光低迷，从山坡滚将下来，洒了一河金子
有人在春水里划船，有人在夏夜里点灯
我们则围着小城绕圈，闻着你的气息酣睡
筑巢的燕子，为一件小事丢掉了它的枝丫
你哭了好多年，又捡来做衣服。做一件窄身小袄，炒一碗青豆
迈着碎步去了天堂
《蒋四妹》
栀子花，八瓣白，叶落的时候无声音
花开的时候混乱作响
蒋四妹在城里奔跑，数星星，察看夏天的河图
为什么白马白黑马黑，时光灿若星辰
为什么秋天的杀伐之气，伤害了她脆弱如纸的呼吸。
《镇远，不该有的年份》
那时候，河水轻浅，沙坝上浣衣的女子多如牛毛
你嫁的男子姓淳，他携你还乡，脸上有明艳的花朵之气
那时候，你绣花补衣，授人数术。在众多的孩子里面
独爱小本一人
那时候，你满身伤情，天天与药为武
嫁汉嫁汉，穿衣服吃饭
他除了文章，别无长物，嫁他作甚？嫁他作甚？
那时候，你洗手下厨的日子，越来越少
做过的羹汤，露水般稀薄
求医问药，一年到头，凭几封书信嘱我们几句了了
那时候，我在操场上玩耍，从镇远载你归来的车马，撵走了我的蜻蜓
淳姓男子抱着我恫哭，仿佛他是小孩，失去了母亲
仿佛我是老人，看透了生死。 |
发表于 2017-12-14 20: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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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7-12-14 23:43
发表于 2017-12-15 05: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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