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
这列火车从我胸膛里
开出来。现在,它顺着我的笔尖
在一张白纸上开始了狂奔。
它急遽的呼啸,让几只麻雀躲得远远的
两侧芦苇大幅度摇摆着身子
摧残?毁灭?还是消亡?
这些,或许都不是。你看
它头顶着白花花的霜刃,劈开了风声
那况且况且的声响
在冬天巨大的晨雾里,多么孤独
可是,它又舍弃不下它那
孤独久矣的野心
<>一年将尽
山坡。青草。羊群
河滩。砂砾。鹭鸶
红蔷薇。青棉桃。白云朵
这些我深爱过的事物,从近到远
从低处到空中,铺排着。安静。简单。
我省下夸张的词根,陪它们
一路走来。临近岁尾,我又备下
一场大雪,给这一年的过往
揉进了些许坚硬,并试着动用体内的盐
来翻译这粗糙的人间,却一不小心
惊动沉睡的蚂蚁,它们慢慢地
爬呀爬呀,从冻伤的草根里
觅见了来时的路
<>这一年
这一年,雨水多过落雪
耽于一场春梦,我始终泥泞在
虚妄的路上。这一年,省略了阿司匹林
喜欢上三七、黄芪、曼陀罗的草香
这一年,总在小心翼翼地活
不断有仇人死去,也有亲人离世
这一年,当停下2017的书写,这几个
蹩脚的阿拉伯数字,越看越像
我背负的棺椁上深浅各异的划痕
它隐喻了时间的指认
也纠正着我对这个世界
的偏好
<>雪祭
火葬场回来的路上,四野里
雪花凌乱。忍不住回头望了一望
那向空中不停吞吐着虚烟的烟囱
天地间,似乎布下了许多蒙尘的眼睛
它们彼此依附,纠缠,冥想,对峙
却又不能深切地融合。一想到人间万物
各有归宿,譬如熹露暮晖,譬如危崖逝水
在这乱世上,便再也没有什么不能熔断
而眼前每朵雪花又汇入了这场介于
生死界限的浩茫之事。不远处
一只乌鸫正逆风疾飞,它奔逃的剪影
仿佛一抹硕大的污痕悬浮在现世
这暴烈的雪性中,它必定窥探了
死亡的邀约,也听见过新生的啜泣
<>写一棵老树
我见过它缀满绿油油的
初春的叶芽。夏雨如注时
它擎起了一柄巨伞。整个秋天
它都在风的陪伴下歌吟
现在腊月了,天空雾蒙蒙的
它终于褪光了所有的叶子
像一个孤独的老母亲
它迎着北风的凛冽
看淌凌的河水头也不回地
打着漩涡远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