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1期/總第007期《狼域》作品
憩园
文/围围
平生第一次见到这么多野马:
跑动的马,静立的马。
侧卧的马,跪卧的马。
喝水的马,交配的马。
反刍的马,吃奶的马。
尾巴晃悠的马,相互厮磨的马。
打着响嗝的马,四脚朝天的马。
那是一块方圆五十公里的盆地:
一群野马,只有一样野的
野山鸡骑在它们背上,
抓挠,叫嚷,大白天打更。
那里:云朵白,湖水蓝。
草丛绿,松树青。
鱼儿游得很高,鸟儿飞得很低。
雀事
文/寂寂秋草
一群乌鸦劫持了天空
向低处要小的小
装入枪膛的小
失去大来照耀的小
除了扑起翅膀
挑穿脓包
手术室门内外
文/包掌柜
手术室的门不断的
打开又关上
躺在推床上的病人
推进又推出
门内,医生和护士忙碌
门外,亲友忐忑在等待
时间在这拉得特别漫长
好在玻璃纸破了洞的窗户
透进了几缕耀眼的阳光
推进去的拥抱了希望
推出来的赢来了健康
下一个推进去的
又会是谁呢
我的身体突然哆嗦发抖
抹布之死
文/黑光
像被反复摔打的抹布
她承受的肉体之痛
只有自己知道
她被反复摔打
从作为抹布开始——
起先是一匹布料废弃的
完整部分
接着是一块布头坚守的
残余部分
最终是一堆布条怀念的
消失部分
抹布死了
干净列队致哀
肮脏在旁窃笑
每个庄子没有风流的女人
文/初见
井水都不能喝
我发现,每个庄子没有两三个傻子
日子都不能过
傻子是孩子的玩具
傻子是一些人高人一等的证据
傻子是母亲们的耻辱
是丈夫殴打妻子的通行证
傻子更是我交流的物件
我着迷她们发育齐全的身体
她们着迷我没朝她们说脏话,扔草,砖头
抢她们的花手绢
一个男人辣手摧傻,我没耳濡目染
没把那个男人送给风雨雷电山石水火
删除美人
文/杨洪昌
我的朋友圈里
有一个专写纯诗
的大美人
她经常劝我
别碰政治这东西
太浪费你的才华
对着这样的世道都没点愤怒
那还是人吗
我回复说
她哈哈哈的发来
一大排老呲牙
并说
亲 你这是蚂蚁函数
忍耐已经太久
我终于挥起
食指
把她删了
封锁
文/林烈强
这个星球上住着的
除了穿衣服的
就是不穿衣服的
不穿衣服的
用皮和附着其上的吊毛风情
直接裸镜面对万物朋友
真真切切,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犹如X光下的透视图
桃花潭水深千尺的清澈见底
什么也没有,水至清则无鱼
穿衣服的
用死亡制造的另一张皮毛
去遮盖见不得光的文明风骚
核心被封锁在羊皮和狼的肚子里
鬼鬼祟祟,虚虚假假,朦朦胧胧
俨然一首民国时期的现代象征派诗
陷入多解或无解的迷宫
归卧山林的王孙
用迭嶂溪流田野切断了仕途
开拓了学做不穿衣者的通道
秦皇的焚书坑儒斩断了
昨天到今天和明天的脉络
丢失了老家伙的体悟话语
在不久前合上的教科书里落幕的硝烟中
一次次突破有形无形铁丝网的封锁线
才收复了中原失地
不久前打开的自家小院的实木大门
使海河两岸的穿衣服的
走进了同一个朋友圈里
互相抱团取暖相拥而泣
驱除了孤独的寒冷和瘆人的鬼哭狼嚎
在隐居的森林、草丛和旷野上
狮子老虎以屁股为笔、以尿液为墨水颜料
画地为牢、自投罗网
在周边划定它们的领地,竖立界碑------
一睹无形的围墙
不小心闯入的朋友嗅到了死亡的味道
此时,独行的草莽雄狮也要低下高贵的头
遁形于非洲原始部落的不穿衣者
并非都是畜生,而更是有人
穿衣者的好奇进入他们的生活后
也脱掉了衣服,赤脚同行,心灵相通
裸聊、裸泳、裸走、裸捐、裸身游行成宠
原来穿衣服可能太热
草原牧人
文/王国良
把石块投出去
正好打在乌云的眼角
流泪的草原
甩出一串嘹亮的响鞭
牧人抱起两头羔羊
用枯瘦的身板为咩咩的
呼唤挡住一声上苍的咳嗽
此刻,他的眼神是绿色的
深藏着一片湿漉漉的海
那些游动的群落回过头来
和他对视,问询阳光的去向
他撩起风雨,把目光送过去
抚摸一手带大的队伍
轻声吟哦每只羊的乳名
像在唱一首献给爱人的情歌
他不动,羊群就不动
草原就不动,小草也扬起
脸来,忍住泪水
等待点到自己的名字
市场数学
文/董克勤
黄瓜、大葱、芹菜、豆角……
加减乘除符号似地
交错一起
西红柿、土豆是小数点
等待新账本里的适当位置
顾客——身着人衣的爱克斯
游鱼一般地在卖主之间
移项
顾客目光在商品脸上作混合运算
得数落肚成菌痢
暗暗策划一次巨额的
高含血脂的减法
秤杆子的升降
拨动心中的算盘珠
赵公明元帅一会儿在称绳的这边
一会儿在那边
金钱随之流动得如同雷鸣
售货姑娘的笑
是一道难解的多元高次方程
求根的路很曲折。其结果
可能是王允加减消元法的美人计
或是得数为零的一座诸葛空城
“妈的!少一两揍十拳!”
少林较量与武当
拳数与腿数快速相加
腿数与拳数急速相乘
此时警察正端起别人的酒
往自己嘴里做加法
而那人的牙齿、牙血已被那人的拳头
用加法减了出来
红加黄减绿乘白除黑等于纸币
喜加怒加哀乘乐除愁等于纸币
纸币加纸币减纸币乘纸币除纸币等于市场)
狼牙草
文/李祚福
床前的月光何以能为霜,
是举头然后低头者,
又酣于高楼观长风万里送雁者。
我的浪漫是一个人在租房里组装南北,
把草与狼放到一起,
在回乡的路上,
狼,我只要它的狠,
草,我只取它的药性。
从南到北,
不独我有病历,
你看来来往往的机、车、船和电波,
都逃不掉被一个快字瞄准。
擦亮眼睛后才看病人的医生,
用神态告诉我,
子弹比烟花爆竹更神奇。
所以要把清热解毒,
改口叫消炎。
痔疮隐患,
在两片保守秘密的唇下,
故国将齿寒。
一场战争的分工,
是南苏丹现象学。
七岁者可捡柴生火,
十四岁者扛鼎压轴。
无名火服于水土,
无视相克相生。
我不是如来,可伸出五座大山,
怀揣的石子,
仅仅是从一吊到五,
已经输在了正式较量之前。
渡渡鸟
文/欧阳福荣
1.
春天,我到过江南
水乡里的美,在俞伯牙的琴音中
找不到钟子期的爱
江南,不是我的江南。
腊玛人,在春天的根处,火种刀耕
元谋人,在制药厂上班
蓝田人,生产玉,负责装饰别人的少女
北京人,在西山唱京剧
马坝人,利用改革开放四处吹牛皮
长阳人,在《天问》与《离骚》之间耍了一个小聪明
丁村人,造酒。高度的甲醇麻醉了低度的农民工
柳江人负责工业制造,资阳人负责基础建设
河套人负责养牛放马以及观察野草闲花的生老病死
山顶洞人,在咖啡馆里喝啤酒跳迪斯科
我没有工作,我没有责任田。我负责路过江南
哦,水乡,请你们用我们的眼睛看他们一眼
2.
夏天,我在工业革命的门前,剥毛豆
新世纪,上升到国家层面的深夜,月光如水
少年羡慕仰韶村的,黄花豆
留下一锅滚水熬煮的骨肉分离,独自,寥箜篌
大汶口村的扁豆,像批锋刀
首先批掉了村里少年毕露的水口
龙山村的绿豆,假装清凉补
诱使少年患上慢性肾炎
马家窑村的兰花豆,欠抽
佛呀佛,你知道不知道,少年苦苦求了几千年
齐家村的乌豆乌,笑鹧鸪
我笑柏拉图,特性鱼骨便卡了我的喉
3.
秋天,是一个讲述传说的好季节
各就各位。预备。开始
话说,轩辕氏认为神农氏作结,
谁信?
话说,炎帝以为黄帝狡黠
谁又信?
蚩尤先生又去哪儿了呢?
风起的时候,城管先生,笑看落花吧。
魔便魔,妖便妖
过桥抽板,不认宗血!
我想说,这样不好
老爷的王天呀,稍安勿躁
白云,不白,不乱
4.
这里没有冬天。
呵,冬天?
这里没有冬天。
想到冬天就想到了新年
新的一年,我想拉着妈妈的手,我不想长大
爸爸呀,我不想过年
我有一个苍凉无尽的思念
我想让它坐一坐即将要淘汰的绿皮火车,方向朝前
(故乡不远,可是工资不高,应该车费不够)
我将信息给了尧,尧将信息给了舜,舜将信息给了禹
禹忙着治理潮汐泛滥的大水,将信息收进了神坛
在这个残酷冬天的冬天,我有多个祖宗
几个去了远方。几个,就在我跟前
一只曾经被牛顿抛弃的苹果,导致我跟前的祖宗们
用几道刀光的眼神,带着冰寒
记恨了我,好多个新年
5.
呆子商,偷得浮生。若梦。熬,成汤
一勺,烫脚。一勺,不知去向
一勺,洗铅华
一勺给了妲己沐春芳
(美人不远,可是江山已经不如画)
阿纣、阿纣,你在朝歌引柴烟
我坐在深井里,望蓝天
一只练习飞翔的鸟,以按揭的方式向银行借贷人生
楚歌起。风水,断
6.
一群具有莽撞性的呆子,乱码春秋
呆子周,谣言制造者。
呆子秦。工程师。他。
将历史性格式化
呆子西楚。一个只会用拳头说话的流水线线长
只是祖坟修得好。
呆子西汉,将多民族的主义划分
成为工业园区
呆子新朝,上班打瞌睡
呆子玄汉,不好意思
有没有人记得,他是谁?
呆子东汉,让钱币先生充当管理者
呆子三国,充当书写统计的人,司磅员或者尺寸检测员
呆子晋,将工业井规范为农民田
呆子南北朝,将生产力分列成为白班和夜班
呆子隋。小地主。
呆子唐。大地主。
呆子五代。暴发户。
呆子十国。暴发户。
呆子宋。暴发户。
呆子元。暴发户。
呆子明。暴发户。
呆子清,在野味店里,已经准备好了鱿鱼丝和印花绢
呆子民国,依偎在我的怀里,看缠小足的美女
一二三四五。五四三二一
数着数着,我就累了
7.
关于自杀的方式,我也曾经问过许多来自于他乡的人
低头不语迟缓的流水线,没有刀剑存在的嫌疑性。
没有大厦。不存在跳楼。
没有高山。不存在坠崖。
没有海。不存在失足溺水。
好吧
乌江是个好地方
至少有一半,也算是荣归故里
或者说是衣锦还乡
思春猫与孤独狗的荒谬爱情
姑且先不论吧
8.
稻花飘香的小农意识青田里,有许多大水牛
姑娘,好生一点。
公园里,许多娇羞小白兔
你亲她的嘴,她却看着别人的脸
车间里的流水在线,许多鱼
白的夜,白的光,白的眼
失传的农民,在辩证唯物主义的格式中
相逢一笑,落魄许多年
呆子我,哦呵
花甲。花甲。
我的妖孽人生,已过、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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